沉重的脚步声伴随着金属拖拽的刺耳声响,打破了地下据点压抑的寂静。韩天佑迅速将桌上那幅神秘的地脉图折叠收起,连同微微发烫的“守正令”一起紧紧攥在手中,塞回贴身处。他强撑着站起身,靠在冰冷的金属床架上,警惕地看向阶梯入口。
一个身影出现在昏黄的灯光下。
那是一个异常高大的男人,几乎要顶到低矮的天花板。他穿着沾满油污和不明暗红色污迹的厚重皮围裙,围裙下是同样脏污的工装裤和厚底皮靴。最引人注目的是他的左臂——并非血肉之躯,而是一条结构复杂、闪烁着暗沉金属光泽的机械义肢!义肢的末端并非手掌,而是由几根可以灵活开合的、如同精钢打造的金属爪钩构成,此刻正拖拽着一个用黑色油布严密包裹、半人高的长方形物体。那物体异常沉重,在地面拖行时发出沉闷的摩擦声。
男人的面容被一副镶嵌着多层暗色镜片的护目镜遮住了大半,只露出线条刚硬的下巴和布满胡茬的嘴唇。他头发杂乱,沾满灰尘,浑身散发着浓烈的机油、金属熔炼后的焦糊味,以及一丝……若有若无的、类似硝烟和血腥混合的气息。
“铁砧那小子呢?就剩你个新来的病秧子?”粗犷沙哑的嗓音响起,带着长途跋涉后的疲惫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火气。他的目光透过护目镜,落在脸色苍白、气息不稳的韩天佑身上,带着毫不掩饰的审视和……一丝疑惑?他的目光尤其在韩天佑紧捂的胸口位置(那里藏着地图、令牌和沉渊盒)停留了一瞬。
“‘匠师’?”韩天佑嘶哑地开口,确认身份。他能感觉到这个代号“匠师”的男人身上散发出的强大压迫感,那不仅仅是体型带来的,更是一种常年与危险和重器打交道磨砺出的、如同锻打过的钢铁般的气息。
“哼。”匠师从喉咙里发出一声意义不明的鼻音,算是承认。他不再看韩天佑,粗壮的机械义肢一甩,将那个沉重的包裹“哐当”一声卸在角落空地上,激起一片灰尘。“老张头呢?老子拼死拼活把这玩意儿弄回来,可不是为了看门的。”
“他出去了,很快回来。”韩天佑回答,目光却不由自主地落在那沉重的包裹上。那里面是什么?能让“匠师”如此慎重,还差点“栽了”?
匠师没再理会韩天佑,自顾自地走到工作台旁,机械爪钩灵活地打开一个工具箱,拿出几件奇形怪状的工具开始擦拭保养,动作精准而充满力量感。金属爪钩与工具碰撞,发出清脆的叮当声。地下空间的气氛再次陷入沉默,只有匠师保养工具的声响和韩天佑压抑的呼吸声。
韩天佑心中念头急转。地图、令牌的异动、体内的暖流……这些发现让他心急如焚,迫切想与老张分享。但眼前这个神秘而危险的“匠师”在场,他不敢有丝毫异动。尤其是怀中那微微发热的“守正令”,在匠师进入后,似乎变得更加“活跃”了,那股灼热感隐隐增强,仿佛在……警惕?或者说,在感应着什么?
就在这时,据点入口再次传来熟悉的、平稳的脚步声。老张回来了。他手里提着一个布包,里面似乎装着草药和食物。
“匠师,回来了?”老张浑浊的目光扫过角落的沉重包裹和正在保养工具的匠师,语气平淡,但韩天佑敏锐地捕捉到他眼底深处的一丝放松和急切。“路上还顺利?”
“顺利个屁!”匠师头也不抬,粗声粗气地骂道,机械爪钩狠狠拧紧一个扳手接口,“刚过野狼峡,就撞上‘巡山犬’了!三只!他妈的,跟嗅到血腥味的鬣狗一样,咬得死紧!废了老子两枚‘雷火钉’,才炸断一条狗的腿,撕开条口子冲出来!包裹差点丢了!”他指了指自己皮围裙上几道深深的、仿佛被利爪撕裂的口子,以及机械义肢上几道清晰的划痕,语气中带着后怕和戾气。
“‘巡山犬’?”老张的眉头深深皱起,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寒光,“它们怎么会出现在野狼峡?那里离最近的‘垃圾点’还有上百公里!是冲着东西来的,还是……冲着你?”
“鬼知道!”匠师没好气地将擦好的工具重重丢回工具箱,“反正晦气!这趟差事,得加钱!还有,老张头,你那破‘匿踪符’是不是过期了?效果差得要命!”
老张没有理会匠师的抱怨,目光凝重地转向韩天佑:“归葬,你感觉怎么样?脸色还是很难看。”
韩天佑知道老张在问什么,不仅是身体,更是在问“沉渊盒”和体内的情况。他深吸一口气,强压住立刻拿出地图的冲动,沉声道:“好点了。但……有东西,必须立刻给你看。”他的眼神凝重,刻意加重了“立刻”二字,同时目光瞥了一眼旁边的匠师。
老张浑浊的眼睛微微一眯,瞬间领会了韩天佑的暗示。他转向匠师:“东西先放这。‘破秽’在归葬床边,核心符文碎了,晶石也裂了,你看看还有没有救。我和他上去谈点事。”
匠师护目镜下的目光扫过韩天佑,又看了看老张,粗犷的脸上露出一丝不耐烦,但也没多问,只是哼了一声:“行,反正老子也累了。那破刀……啧,碎成这样,麻烦!”他不再理会两人,径直走向韩天佑的床边,粗壮的机械爪钩精准地拎起了那把布满裂纹、黯淡无光的“破秽”,凑到护目镜前仔细端详起来。
老张对韩天佑使了个眼色,率先走上阶梯。韩天佑忍着虚弱,紧跟其后。
回到上方那间堆满杂物的房间,老张立刻关上门,激活了门上一个不起眼的、刻着符文的木楔,一层微弱的能量波动瞬间笼罩了整个空间,隔绝了内外的声音。
“怎么回事?‘沉渊盒’出问题了?”老张的声音带着罕见的急迫。
“不,是它!”韩天佑立刻掏出贴身收藏的“守正令”和那张折叠的地脉图,“我在爷爷笔记的封底夹层里找到了这个!”他将地图展开,铺在堆满杂物的桌子上。
昏黄的灯光下,那幅描绘着神秘地脉、核心标注着槐树石棺图案的皮质地图展现在老张面前。
老张浑浊的眼睛在看到地图的瞬间,瞳孔骤然收缩!他布满皱纹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无法掩饰的震惊,甚至……是一丝骇然!他猛地俯身,枯瘦的手指颤抖着抚过地图的材质,又死死盯住那个被暗红颜料圈出的西南节点,以及节点上那个无比熟悉的槐树石棺图案!
“地脉锁邪图……韩守正……他……他竟然真的找到了……还把它藏在了这里?!”老张的声音干涩沙哑,充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撼。“这东西……这东西不该存世的!”
“您认识这图?”韩天佑急切地问道,“爷爷最后就是去找这个地方了,对吗?他喊的名字是不是跟这里有关?还有……”他拿起微微发烫的守正令,“当我看这个节点的时候,令牌有反应了!它在发热!还有我体内的那股暖流,也跟着呼应!”
仿佛为了印证他的话,当韩天佑的意念再次集中在地图核心节点上时,他手中的“守正令”果然再次发出低沉的嗡鸣,背面的槐树石棺图案亮起微弱的金红色流光!同时,他体内深处沉寂的暖流也仿佛受到牵引,缓缓流转起来,带来一丝微弱的暖意!
老张的目光死死盯着共鸣的令牌和地图,浑浊的眼中光芒剧烈闪烁,震惊、恍然、凝重、以及一丝难以言喻的……狂热?交织在一起。他沉默了足足十几秒,才缓缓吐出一口浊气,声音低沉而凝重:
“看来……这就是命数。”他看着韩天佑,眼神复杂到了极点,“你爷爷韩守正,不仅是个守棺人,更是个真正的‘寻脉者’!他毕生追寻的,就是这张图上记载的‘地脉邪锁’节点!他最后喊出的名字……‘句(gōu)芒之墟’!就是这地图上标注的西南核心所在!传说中,那是上古木神句芒陨落之地,其尸骸怨念与地脉秽气结合,形成了最古老的‘邪锁’之一!位格……远在你们韩家坳那个之上!”
句芒之墟!韩天佑心中巨震!爷爷至死都在呼喊这个名字!
“守正令的共鸣,和你体内力量的呼应……”老张的目光变得无比锐利,“说明它不仅仅是韩家坳的钥匙!它很可能……是所有‘地脉邪锁’节点的‘通行证’和‘引路灯’!而你体内的力量,也绝非简单的血脉传承,而是……被‘守正令’认可并唤醒的‘守正之力’!是专门用来对抗、净化这些地脉污秽源头的力量!”
“守正之力?”韩天佑握紧发烫的令牌,感受着体内缓缓流转的暖流。原来如此!难怪它对“秽种”有着天生的克制!
“但这力量你只是初步唤醒,远未掌控!”老张语气急转直下,带着强烈的警告,“‘句芒之墟’……那地方是真正的绝地!比你经历过的韩家坳凶险百倍!你爷爷那样的‘寻脉者’都栽在了那里!你现在去,就是送死!而且……”他的目光落在韩天佑的胸口,“‘沉渊盒’里的东西,就像一个不稳定的炸弹,随时可能被那个地方庞大的污秽源力引爆!”
“那我该怎么办?!”韩天佑急切地问道,“难道就看着这地图,守着这力量,却什么也做不了?等‘沉渊盒’里的东西爆发?”
“当然不是!”老张断然道,眼中闪烁着决断的光芒,“‘句芒之墟’必须去!不仅是为了你爷爷的遗志,为了可能解决‘秽种’的线索,更因为……那扇‘门’背后的‘秽种’位格如此之高,我怀疑它就与‘句芒之墟’的异动有关!放任不管,后患无穷!”
他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但去之前,你必须变强!真正掌握‘守正之力’!修复甚至升级你的武器!做好万全准备!而第一步……”他指了指地图,“我们需要解读这些象形文字,找到更具体的位置和可能的安全路径!这需要时间,也需要……专业的人。”
就在这时,下方据点突然传来“匠师”粗犷而带着惊疑的声音:
“老张头!这破刀里……他娘的有点东西啊!”
老张和韩天佑对视一眼,立刻收起地图和令牌,快步走下阶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