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那冲天的豪情,很快就被这浩瀚无边的大海给湮灭了。
今天已经是航行的第四天,众人满心期待的海盗、海妖连个影子都没瞧见,就连狂风暴雨都吝啬得很,只有两天前下了一场淅淅沥沥的小雨。这漫长又平淡的日子,把一众新手对大海冒险的激情,冲刷得一干二净。
像前几日一样,吕永被杰克安排到船头负责警戒,卡萨则守在船尾。最可怜的当属凯瑟琳,杰克可没因为她是女孩子就格外照顾。考虑到凯瑟琳游侠的身份,她被派到瞭望台负责瞭望。其他人则抓紧时间休息。虽说一路上风平浪静,但日常巡逻必不可少。
吕永吹着海风,望着前方那似乎永远没有尽头的海洋,心里烦闷得很。他百无聊赖地想着,要是没找到艾伦该如何是好,要是找到了又怎么才能顺利逃回去。可想来想去,始终没有个答案。尽管知道想也没用,他却控制不住自己,满脑子都是这些问题。这么一来,除了船上负责航行的水手,就数他最累了。
“咦,那是什么?”躲在桅杆后面,勉强避开太阳暴晒的凯瑟琳,不经意间往身后瞥了一眼,忍不住发出疑惑。
“喂!杰克团长,前面有艘船朝我们开过来了……不,不是一艘,是……天呐,好多!”瞭望台上的凯瑟琳突然惊讶地大声呼喊。
杰克越听越惊讶,暗叫不好,身手敏捷地爬上瞭望台。顺着凯瑟琳指的方向望去,脸色瞬间变了。
他对着甲板大喊:“全体注意!准备战斗!有海盗!”
喊完便自顾自地爬下瞭望台。一听有海盗,原本闲得无聊的冒险家们顿时来了精神,纷纷摩拳擦掌,准备大显身手,看样子他们对自己的实力都颇为自信。可凯瑟琳却慌了神,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那么高的瞭望台上,没人陪伴,心里害怕极了。
卡萨来到瞭望台下,对凯瑟琳喊道:“凯瑟琳,你就在上面躲着别动,看准时机用弓箭支援我们就行。我会守在这里,不会让敌人靠近你的。”
听到卡萨的话,凯瑟琳的脸色这才稍微缓和了一些。不用杰克安排,船上的水手们早已全副武装。而这6个冒险者被集中到了甲板上。
杰克大声说道:“好了,废话不多说,你们的任务很简单,协助水手守住甲板两侧,别让海盗登船。明白吗?!”
众人都肯定地点了点头。说实在的,此刻大家心里兴奋多于恐惧,每个人都充满自信。毕竟他们要么是正规魔武学院的学生,要么是家族培养出来的子弟,战斗技巧肯定比这些没经过正规训练、拿起武器就当海盗的乌合之众强得多。他们现在担心的不是被海盗杀死,而是琢磨着等会儿怎么才能多杀几个海盗,给自己的第一次游历增添光彩。
不过,他们似乎都忽略了一件事,杰克给每个水手都详细布置了任务,唯独对他们8个人,只下了一道简单的“别让他们登船”的命令。这意味着在杰克眼里,他对这8个人在这场战斗中的表现基本没抱什么期望。
很快,海盗的船靠近了吕永所在的商船,一艘艘灵活的小船把商船围得水泄不通。海盗们将商船围困后,并没有立刻进攻。没过多久,一名海盗头子出现在众人视线中。
“哟,我还以为今儿逮到谁了呢,原来是你啊,我的老朋友。看来咱俩缘分不浅呐!怎么,这回又带了几个小毛孩出来玩?来,让我瞧瞧。啧啧,那个穿红衣服的小妞长得可真标致啊!给我们玩玩呗!哈哈哈!”海盗头子一边打量,看到杰克后便出言嘲笑,他说的小妞正是队伍里最年轻的女战士梅林。
海盗头子一开口,其他海盗也跟着纷纷调戏梅林,那些粗俗肮脏的话语不堪入耳。梅林气得满脸通红,而她的同伴们早已怒火中烧。
海盗们叫嚣了一阵,见杰克等人不为所动,海盗头子又说话了:“好了,杰克,别废话了。这次你打算怎么办?是像上次一样拼死抵抗,牺牲几个同伴后再逃跑,还是交出货物,免得遭殃?”
众人听了,都把目光投向杰克,期待着他的回答。说实话,大家心里都想痛痛快快打一场,出出这口恶气,当然,有个人除外。然而,备受瞩目的杰克船长却始终一声不吭,只是淡然地盯着海盗头子,没有要开口的意思。杰克沉得住气,可海盗们等不了。作为进攻性极强的海盗,如果再拖延不进攻,岂不是让人觉得他们怕了猎物?可海盗头子有苦难言,他和杰克已经不是第一次碰面了,之前打过七八次交道,每次都两败俱伤,而且他这边损失更大。死亡人数完全不成正比,往往己方死五六个人,才能换对方一条命。每次不但死人,还什么东西都抢不到。虽说海盗们过的就是刀口舔血的日子,死几个不算啥,可海盗头子就想不明白了,为啥杰克从来都不怕死人?在他看来,杰克对待手下就跟他对待自己手下一样,根本就不在乎!
几次交锋下来,海盗数量减少了,可他怎么看都觉得杰克船上的人一个都没少。杰克补充船员的速度比他这海盗头子还快得多!原本在茫茫大海上抓到猎物是件值得高兴的事,可对海盗头子来说,碰到杰克的船简直就是一场灾难。
“头,到底打不打?!”过了好一会儿,一个刚入行不久的小海盗忍不住问道。
海盗头子听了,恨不得骂这没眼力见的小弟一句:“要打你打去,要死早死去!”
不过这也只是他心里想想,可不敢真说出口。要是真说了,手下们肯定全冲上去了,万一又像以前一样两败俱伤,那这买卖可就亏大了。现在这世道,招新人可不容易啊!
终于,海盗头子再次发话,对杰克喊道:“杰克,要不这样吧,货物留下一半,我立马放你走!”
只见杰克一脸悠闲地看了看天空中的太阳,咂了咂嘴,说道:“行了,老头,别啰嗦了,要打就打,想从我这儿拿货,没门儿!”
海盗头子一听,气得头发都竖起来了,杰克果然还是跟以前一样,根本不把他放在眼里!海盗头子几乎能猜到战斗后的结果,但此刻他不得不下达进攻命令。
随着战斗指令下达,原本围在商船四周的海盗纷纷掏出钩锁,抛向商船。海盗船上也架起几块木板,强行搭在商船上。一根根铁钩被大炮射到商船上,把海盗船和商船紧紧牵扯在一起。一根根绳索被弩箭从海盗船射到商船上。海盗们借助木板、铁索、绳索等各种工具,蜂拥而上。
在杰克的安排下,水手们熟练地切断商船上的绳索。往往海盗们才爬到一半,绳索就断了,一个个掉进海里。而连接两条船的木板,正是杰克安排冒险者们防守的地方。那些冒死冲过来的海盗,还没来得及跳下木板,就被早就在这儿等候的冒险者一剑劈死。当身上溅上敌人的第一波鲜血后,冒险者们不但不害怕,反而在鲜血的刺激下,变得更加狂热。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海盗们越来越多的木板和绳索搭在了商船上。在海盗弓箭手的支援下,越来越多的海盗涌上商船。终于,商船上出现了第一个阵亡者。原本各自为战的人在杰克的指挥下,纷纷往船头聚集。吕永听到命令后,第一时间赶往船头。可其他几位正杀得热血沸腾的年轻冒险者,就没吕永这么理智了。他们完全沉浸在战斗中,根本没听到杰克的命令。就算听到了,也没当回事,在他们眼里,这些海盗根本不堪一击。然而,悲剧很快降临。吕永离开没多久,一大波海盗通过木板涌上商船,彻底阻断了梅林等四人撤往船头的退路。除此之外,卡萨也陷入了敌群。
因为凯瑟琳的缘故,卡萨始终守在瞭望杆附近,一步都没离开。好在有瞭望台上凯瑟琳弓箭的压制,卡萨暂时没有生命危险。和卡萨相比,梅林他们就没这么幸运了。没过多久,梅林被一支箭射中膝盖。梅林受伤引起了同伴们的注意,其中两人同时大喝一声,爆发斗气,逼退敌人后,退到梅林身边。一人帮梅林检查伤口,另一人补上梅林之前防御的缺口。可这样一来,突然少了两个战斗力,另外两人的压力瞬间增大,片刻间险象环生,局势变化太快了!
就在吕永察觉到梅林他们的危机,准备出手救援时,却被杰克拦住了。
吕永还没来得及说话,杰克指着船侧那三根连接海盗船和商船的铁索,大喊道:“魔法师,用冰冻魔法把那三根铁索冻住,现在!马上!”
吕永立刻明白了杰克的用意。虽然梅林那边情况危急,但相比之下,切断这三根铁索更为关键。只有切断铁链,商船才能驶离海盗船,才能阻止更多海盗涌上甲板。吕永不再犹豫,凝神片刻,迅速凝聚大量水系魔法元素。左手一指,那三根粗壮的铁链瞬间被冻成冰块。紧接着,三道看似不起眼的水箭射出。这三道任何魔法师都能轻易施展的一级水系魔法水箭术,轻而易举地就把那三根粗壮的铁链击碎了!
看到这一幕,原本镇定的杰克也被吕永这一手惊得目瞪口呆。吕永竟然如此轻松地就完成了别人费尽心思都不一定能做到的事!和杰克一样震惊的,还有海盗船上的海贼头子。原来,当他看到杰克指着那三根铁索时,心里就一阵兴奋。他等这一刻已经等了太久。以往每次都是这样,杰克会找机会偷偷砍掉铁链,然后海盗船就只能眼睁睁看着商船溜走。追?掉进海里的海贼怎么办?再说仅有的三根铁索都断了,拿什么去追?
这次,海贼头子早就已经安排好弓箭手,就是等着杰克出现的那一幕了!可,偏偏计划之中的事情却多出了一个魔法师,一个令海贼头子都胆寒的高级魔法师!
商船脱离了海盗船后,在商船上的海盗稍加抵抗后不是投降就是跳海逃跑了,剩余的就都是些身受重伤无法行动或者已经死亡的海盗。战后统计,海盗阵亡十二人,重伤十八人,投降十人,俘虏共二十八人;而杰克这边重伤四人,阵亡六人,阵亡名单中就包括了梅林的两名同伴。
战斗中,梅林他们吸引了敌人的最大火力,没有及时的撤退导致防线的彻底崩溃,如果不是吕永在很短的时间内解决了那三根铁链,恐怕最后梅林和她的另外一名伙伴就不仅仅只是重伤那么简单了。相反,在瞭望台凯瑟琳居高临下的支援下卡萨只受到了轻伤,不幸中的万幸,如果梅林等人听从了杰克的命令及时的退回到了船头与杰克会和,那么卡萨肯定会承受更多的攻击,那么结果如何就不得而知了。
然而,世界上并没有如果。
大战过后,没有受伤的人都在忙着清洗和修补破损的甲板,而那些俘虏们被缴械之后统统的关到了船舱中,尽管卡萨和另外活下来的那名冒险者强烈要求处死他们,杰克也没有答应,因为杰克说:“与其让我们杀了他们,还不如把他们交给卡特港口的士兵,他们一样会被绞死。这样我们还能拿到一笔不少的奖赏。”
杰克早就说过他是团长这里的一切都听他的,所以俘虏们都被关了起来,一个都没死。
三天后,重伤昏迷的梅林终于醒了过来,而她的另外一名伙伴就没这么幸运了,昏迷的第二天,他就跟随着自己的同伴们走了。当梅林得知自己的三名伙伴全部死亡的消息时她悲痛的再次晕了过去,再次苏醒已经是一天后的事情了。不过梅林醒来后却什么都不愿说,整个人变得异常消沉,身上的伤非但没有好转反而有愈演愈烈的趋势,这令杰克也束手无策。两天后,梅林死于伤口感染。
卡萨在战斗中只受了点轻伤,原本卡萨的身体就很强壮再加上凯瑟琳的悉心照料,卡萨很快就复原了。也多亏了这场惊险的战斗,卡萨终于赢得了凯瑟琳的芳心,这只能算是唯一一件幸运的事情吧。
原本八人的冒险者团队,出海的第九天就减少了一半的成员。
第九天,夜晚……
吕永独自一人躺在船尾,抬头仰望着天空中闪亮的星星,思绪不知已飘向了何方。
“吕永是吗?”身旁突然传来了杰克的声音。
吕永回过神来,道:“找我有事吗?”
杰克沉默半响,道:“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要来这里?”
吕永:“我是什么人不重要,我只是想借用你的船去拉德大陆,仅此而已。其他的你也不必多问,就跟之前一样,当我只是个魔法师学徒好了,你也根本没有看见什么大魔法师。知道的越多,越危险,明白吗?”
在佣兵界滚打多年,杰克虽然并不是头一次被人当做小孩子一样教训,但这绝对是他第一次被一个比自己小了二十多岁的毛头小子教训!但是,对方是大魔法师!以杰克的眼光来看,对方至少也是B阶五级以上的大魔法师,就凭这点,杰克就觉得自己没有回嘴的必要了。魔法师,大多都是高傲古怪划等号,杰克可不想惹麻烦。
果然,经验丰富的杰克完全明白而且也完全配合着吕永,第二天该怎么吆喝吕永还是怎么吆喝,就好像什么都没发生那般。
然而,吕永不知道的是,几天前差点让自己丧命的海盗们此刻已经遭受了灭顶之灾,而消灭他们的正是光明神殿的军队!
“报告队长!船上的那三根铁索确实有经受水系魔法冰冻术侵蚀的迹象!”
“嗯!知道了。”
“说!那个魔法师往哪个方向去了?!”一名守护战士毫不手软地在拷问着那名被绑在柱子上的海盗头子。而在海盗船的其他地方,一具具尸体正被守护战士抛向大海。原本数百人的海盗,此刻就剩下他一个活口了。
海盗头子终于再也忍受不住守护战士的拷打,从颤抖的嘴唇中突出了一个词:“欧……欧斯……大……大陆……”
得到情报的守护战士立马将情报报给了队长,在得到队长的指令后守护骑士毫不犹豫地一刀就割下了海贼头子的脑袋。队长得到情报后立马就来到了船头,此刻一名高级光明祭祀正站在船头等候消息。
“大祭司,他们往欧斯大陆去了。”队长站在祭司身后毕恭毕敬地说道。
闻言祭司并没有任何反应,思考片刻后只是轻轻地挥了下右手,道:“拉德大陆,凯特海港。”
接到命令后队长没有丝毫的迟疑便下去执行命令了,或许是出于对这位祭祀大人的决定信任和服从,不久后原本光明神殿的战船就挂上了艾泽大陆“银色天秤”商会的旗号,往拉德大陆追赶而来。
三天后,杰克的商船终于平安抵达拉德大陆的通商港口凯特港,杰克将海盗们交给兽族的卫兵后果然得到了丰厚的金钱奖励,随后还得到了凯特港都督的接见并给商船上活下来的人每人都颁发了一枚银质的荣誉奖章。不过最后杰克随便找个理由便偷偷地塞给了吕永一袋金币,至于卡萨等人则完全没有在意自己用生命所换来的报酬仅有区区几个个金币,在金钱方面,他们实在太不敏感了。
任务完成后与杰克的合同也就终止了,冒险者团队就此解散。
吕永谢绝了卡萨与凯瑟琳组队冒险的邀请,独自一人率先离开了,而另外一名活下来的冒险者则不知道什么时候早就没了踪迹,一路上他与吕永等人从未有过交流,因此也没人太过注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