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
泠月那声尖利的嘶吼卡在喉咙里,像被无形的巨手扼住了脖子。她袖中那点刚亮起的、带着噬魂寒气的幽暗红光,在林绯那双骤然结冰的寒眸注视下,如同被投入烈火的残雪,瞬间微弱下去,几近熄灭。但林绯的动作更快!几乎是红光乍现的同一刹那,她一直捻在指尖的那块墨绿色毒痂,被一股凝练到极致的罡气包裹,化作一道比闪电还快的绿芒,破空而出!
“噗嗤!”
毒痂精准无比地嵌入泠月手腕内侧!那里,正是她试图催动那枚歹毒弑神钉的灵力节点!
“啊——!”
一声凄厉得不像人声的惨叫从泠月口中爆发。她那张阴柔妩媚的脸瞬间扭曲变形,惨白如金纸。那点幽红光芒彻底熄灭,取而代之的,是伤口处迅速蔓延开来的、如蛛网般的墨绿毒纹!一股腥甜中带着腐朽铁锈味的诡异气息弥漫开来。她试图凝聚的灵力被硬生生打散,反噬之力如同无数钢针在她经脉里乱窜,痛得她浑身筛糠般颤抖,眼白上翻,几乎要当场晕厥过去。
“姐姐!”灼阳失声尖叫,看着泠月那痛苦扭曲的模样,又惊又怒,拼命挣扎,“你们对她做了什么?!放开她!”押着她的两个侍卫手臂肌肉坟起,青筋暴突,死死将她按在原地。雷英一个箭步上前,蒲扇般的大手闪电般探入泠月剧烈抽搐的袖口深处,精准地钳住一枚冰冷坚硬、散发着令人心悸阴寒气息的物事,猛地抽了出来!
那物件不过寸许长短,通体漆黑,非金非石,表面布满扭曲诡异的血色符文,尖端闪烁着一点凝聚不散的暗红血芒,仅仅是暴露在空气中,周遭的光线似乎都黯淡了几分,温度骤降。正是那枚传说中能钉穿神魄的魔族凶器——弑神钉!
“哼!”雷英豹眼圆瞪,将这枚不祥之物高高举起,对着殿外昏暗的光线晃了晃,声音如滚雷炸响,“好个心思歹毒的贱婢!携带魔族禁物,还敢在寒冰殿行凶!这脏东西,就是你们所谓的‘忧心如焚’?就是你们对敖苍那蠢货的‘一片痴心’?!”她猛地将那枚弑神钉狠狠掼在地上,沉重的玄铁靴底毫不犹豫地踏了上去!
“嘎嘣!”
令人牙酸的碎裂声响起,那枚曾让无数仙神胆寒的凶物,在雷英蛮横的巨力下,连同其下坚固的地砖,一同被踩踏成了齑粉!暗红的血芒彻底消散,只留下一小滩漆黑污秽的碎末。
灼阳被雷英这雷霆万钧的举动和那声“蠢货”骂得彻底懵了。她呆呆地看着地上那摊黑粉,又看看痛苦呻吟、面无人色的姐姐泠月,再看看雷英那张写满鄙夷的刚毅脸庞和林绯冰冷审视的目光。那些关于敖苍哥哥英明神武、情深义重的憧憬画面,那些姐姐私下里描绘的、关于林绯如何魅惑龙王的谗言,在这一刻,如同被砸碎的琉璃盏,哗啦啦碎了一地,露出内里不堪入目的狰狞真相。一股难以言喻的羞愤和被愚弄的怒火猛地冲上头顶,烧得她理智全无!
“泠月——!!!”灼阳发出一声悲愤欲绝的咆哮,身体爆发出惊人的力量,竟然短暂地挣脱了侍卫的压制,像一头被激怒的母狮,红着眼睛扑向瘫软在地的泠月,“你骗我!你一直都在骗我!什么敖苍哥哥被蒙蔽!什么妖氛弥漫!这鬼东西是什么?!你从哪儿弄来的?!你是不是想害死我们?!是不是那个装模作样的天女英指使你的?!说啊——!”
她不管不顾地抓住泠月的肩膀拼命摇晃,眼泪混着怒火汹涌而出。泠月被她摇得毒伤发作,又是一口黑血喷出,染红了灼阳的衣襟,眼神怨毒而疯狂,却死死咬着牙关,一个字也不肯吐露。
“够了!”林绯冷喝一声,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瞬间压下了灼阳歇斯底里的哭喊,“把她俩分开!灼阳押下去单独看管!泠月……关进寒冰水牢最深处!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靠近!”
侍卫们立刻行动,强行将撕打在一起的姐妹二人分开。灼阳被拖走时,那双燃烧着愤怒和迷茫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林绯,似乎想从她脸上找到答案。而泠月在被拖离前,怨毒的目光扫过在场所有人,最后定格在昏迷的敖玉身上,嘴角勾起一丝极其诡异、无声的冷笑。
“计划……启动……”一个微弱到几乎无法捕捉的意念波动,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悄然从泠月身上荡开,穿透层层阻隔,朝着天穹之上某个缥缈的坐标传去。
林绯的眉心骤然一跳!系统的警报在她脑中尖鸣:[警告!检测到异常神念波动!目标指向——天庭·天女英宫!内容关键词:计划B!]
她猛地看向被拖出殿门的泠月背影,眼神锐利如刀。
“老大!这贱人肯定还有后手!”雷英也察觉到了异样,豹眼寒光四射,握紧了拳头。
就在这时,一个虚弱却清晰的声音从软榻上传来:“娘……她刚才……好像……在笑……”敖玉不知何时睁开了眼,脸色依旧苍白,但那双清澈的眼眸却紧紧盯着殿门方向,带着孩童特有的敏锐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霜降立刻用脑袋蹭了蹭他的脸颊,发出担忧的呼噜声。
林绯压下心头的冷意,快步走到榻边,揉了揉敖玉柔软的额发:“娘知道。跳梁小丑罢了,翻不起浪。”她的目光转向雷英,带着审视,“你刚才骂敖苍那蠢货……骂得很顺口?”
雷英一愣,随即脸上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坦荡地迎上林绯的目光:“俺是个直肠子!以前……以前是俺瞎了眼!”她说着,脸上竟然罕见地浮起一丝懊恼和尴尬的红晕,像是想起了什么不堪回首的往事,“被那渣龙皮相和虚名蒙了心!什么四海至尊!什么龙威盖世!呸!”她越说越激动,猛地一拍大腿,“跟老大你一比,他就是个屁!老大你揍人的样子,比他帅十倍!不,一百倍!那拳头,那腿法,那气势!看得俺浑身舒坦!这才叫真本事!真英雄!”
她一边嚷嚷着,一边下意识地伸手在四周乱摸,刚好摸到桌边的一块温润细腻、触手生温的龙形玉佩。那玉佩雕工极其精美,一条五爪青龙栩栩如生,鳞爪飞扬,龙睛处镶嵌着两点幽蓝的星光碎钻,散发着淡淡的龙威和灵光。这曾是敖苍送给林绯一堆东西中的一样。
雷英看着那龙纹,没过脑子,直接就当做敖苍顺手一捏:“见了那狗龙送的东西!就觉得恶心!”
“咔嚓——!”
一声清脆的碎裂声在殿内响起。那块价值不菲、蕴含着龙王一丝威能的玉佩,在雷英纯粹的蛮力下,如同脆弱的琉璃,瞬间崩裂成无数细小的碎块,从她指缝间簌簌落下,砸在地上,发出叮叮当当的脆响。那两点幽蓝的星光碎钻滚落尘埃,光芒黯淡。
林绯的目光,在玉佩碎裂的瞬间,不受控制地紧紧追随着那些下坠的碎片,尤其是那两点蓝钻落地的轨迹,嘴角几不可察地抽搐了一下。虽然只是一闪而逝,但那眼神里分明透着一丝——肉疼!全是钱啊!这雕工,这玉质,这碎钻……拿到黑市能换多少灵石?多少仙材?本来她刚想说雷英骂的好的,结果就被坑了一手。
敖玉躺在榻上,将娘亲那一瞬间的眼神变化捕捉得清清楚楚。他轻轻咳了一声,小声提醒正沉浸在“弃暗投明”豪情中的雷英:“大姨……娘亲她……好像心疼那块玉佩了……”他顿了顿,补充道,“尤其是……那上面亮晶晶的石头……”
“啊?”雷英猛地回过神,顺着敖玉的目光看向地上那摊玉粉碎钻,又看看林绯那张努力维持着威严、但眼底还残留着一丝惋惜的俏脸,顿时恍然大悟!脸上那点豪情瞬间变成了尴尬和歉意,她用力拍了一下自己的脑门,发出“啪”的一声脆响:“哎呀!瞧俺这猪脑子!老大,对不住!对不住!俺忘了您勤俭持家、精打细算!”她急急摆手,生怕林绯误会,“俺赔!俺十倍!百倍赔给您!”
说着,她像是生怕林绯下一秒就翻脸揍人(虽然林绯此刻正在心痛那笔意外损失的巨款,眼神确实有点“幽怨”),一股脑儿地从自己那看着不起眼的储物法镯里往外掏东西。
“哐当!”一堆形状各异的金属块砸在地上,散发着驳杂但还算浓郁的庚金之气,有些还带着干涸的暗红血迹,明显是战利品。是几件魔将铠甲的重要部件,虽然破损,但材料是上好的魔纹乌金,值点钱。
“哗啦!”几根断裂的、流淌着七彩霞光的尾羽飘落,来自某只倒霉的仙禽大妖。
“噗!”几块黑不溜秋、像焦炭一样的矿石滚了出来,散发着浓郁的火煞气息,是地心炎铁,炼器的好东西。
还有乱七八糟的兽牙、利爪、几颗品相一般但个头不小的夜明珠……甚至还有半截镶嵌着宝石但明显被暴力撕扯下来的腰带……
转眼间,殿内一角就被雷英掏出的这堆“破烂”堆成了小山。她挠了挠头,看着林绯,表情有点憨:“老大,您看……这些行不?都是俺这些年打架顺手……嗯……捡来的。放着也是占地方,您别嫌弃!俺这就让俺那几个兔崽子手下,把他们仓库里那些‘纪念品’都给俺搬过来!保证堆满您库房!都是些不值钱的废铜烂铁,您随便用!随便卖!”
她看着林绯那眼神从幽怨渐渐变成一种……难以言喻的、仿佛看到金山在向自己招手的亮光,心里顿时松了口气,第六感告诉她,这顿揍大概、可能、也许……躲过去了?为了保险起见,她立刻又拍着胸脯表忠心:“老大!俺这就去!您放心!俺多出去溜达溜达,去魔族那些肥羊的地盘多逛几圈,给您搞多点‘纪念品’回来!保证源源不断!俺这就去加班!加两天!不,加一个月班都行!”
雷英说着,转身就要风风火火地冲出去调兵遣将。就在这时——
“轰隆!”
殿外厚重的玄冰殿门猛地一震!一股霸道、阴冷、带着不容置疑威压的龙气,如同无形的潮水,蛮横地冲击着殿门禁制!殿门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冰屑簌簌落下。
紧接着,一个低沉阴郁,仿佛压抑着风暴的声音穿透殿门,清晰地传入每个人的耳中:“开门。”
是敖苍!
殿内瞬间安静下来。雷英的脚步钉在原地,豹眼危险地眯起。林绯眼底刚亮起的财迷光芒瞬间被寒冰覆盖。躺在榻上的敖玉下意识地抓紧了娘亲的衣袖。
“本王听闻,又有人擅闯龙族?”等了片刻,敖苍的声音带着一丝刻意的冰冷和质问,“林绯,开门。把泠月、灼阳,交给本王审问。”
殿门再次发出剧烈的震动,禁制的光芒明灭不定,显然敖苍的耐心极其有限。
雷英猛地回头,看向林绯,眼神请示。得到林绯一个冰冷的颔首示意后,她深吸一口气,大步走到殿门前,并未立刻开门,而是叉开双腿,如同一尊门神般稳稳站定,左手按在了腰间那根仅剩半截、却依旧散发着凶戾气息的豹尾鞭鞭柄上。她运足了中气,声音洪亮如钟,带着一股混不吝的痞气和寸步不让的强硬,对着殿外那令四海震颤的龙王,吼了回去。
“审问?陛下,您老省省力气吧!案子归刑堂管!人犯归俺们刑堂审!”她豹眼圆瞪,对着那扇剧烈震动的殿门,一字一句,掷地有声:“您老——歇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