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娘亲最喜欢靠在廊下看燕子飞舞，她说要是有下辈子，她定要当个小猫小狗，当个会飞的燕子，自由自在想去哪去哪。我问娘亲，能带上我吗。”
“娘亲说，不能。”
“我坐在四合庭院中，心里满是不服，不带就不带，我还是觉得当人好，能吃好吃的糕点，有人伺候，能看有趣话本。我才不要那什么自由，我还要当四合庭院中尊贵的郡主。”
庭院荒芜，朱红墙漆脱落，四合院内一人高的杂草丛生，只有一处小院勉强能站脚。
霍梓维掩唇跪坐在牌位前，用瘦弱病态的手燃了香，轻轻一扇，三缕白烟上浮。艳红的嫁衣在破败祠堂格外诡异，珠帘头饰随着动作不断碰撞发出悦耳脆响。
“娘，女儿懂了，这高墙内生不出自由的羽翼，只能留下肮脏的心。可您给我开了好大一个玩笑，空留我一副惊艳皮囊，可解百毒之体，却没来得及教我雷霆手腕，七窍玲珑心。”
霍梓维眉若远黛，半垂眼睫在眼下投落微颤阴影，她本是张扬艳丽的样貌，可唇上的惨白透过口脂，给她平添几分娇弱。
青柳站在暗处良久，她从没见过霍梓维如此平淡释然，郡主这一生恶名远扬，嚣张跋扈，上敢顶撞天子，下敢射箭杀人，各色场景化为袅袅白烟消散，她不由恍惚。
心中溢出悲戚之情，郡主怕是逃不过了。
霍梓维看着香尽，忽然笑了：“青柳，你说若是我死了，路樾会开心吗？”
霍梓维六岁丧母，身为郡主却在这霍府过得备受屈辱。陈氏事事随她，将她惯得嚣张跋扈，背地里却连看门的小厮都瞧不上她。
奈何她面容娇丽，引得各家儿郎倾心，在陈氏鼓舞下她愈加放浪形骸。皇商之子路樾不从，她便用尽手段，直至太子倒台，路家处死，她偷天换日将路樾带进府里日日折磨。
男子衣衫散落，双手高悬被绑在梁上：“霍梓维，我看你一眼都恶心。”
“那你便一直看，看到不恶心为止。”
路樾对她嫌恶至极，行至情欲巅峰，他宁可生生咬断自己的舌头。后来每一晚霍梓维都变本加厉，被堵住嘴，困住手脚的路樾只能被迫承受。
他逃走那日，沙哑的嗓音满是愤恨，一字一句咬着牙关蹦出：“今日之耻，来日必报。”
两年后，她已是许南晏的皇后。
许南栀卷土重来，昔日阶下囚摇身一跃成为许南栀左膀右臂。
许南晏一向体弱，攻城那日他看了她许久，一遍遍说着对不起。
路樾将她强行拉走，她被迫在文武百官面前备受屈辱，献舞，调笑，堪比最下等的妓子。
太子匡扶正统，前朝皇后自然成了当朝乐子。大殿外曾参与陷害太子的人杀了又杀，大殿内和路樾同为的从龙之臣叶连海将她压在身下极尽欺辱。也是这时，路樾扔了酒杯，说要娶她。
这对她来说，生不如死。
霍梓维抑制不住胸中痒意，连续地咳嗽在祠堂荡开，泪水泛出，她笑得坦然：“青柳，我这一辈子都被困在皇城之中，去过最远的地方就是鹤松观。若是有下辈子，我定要投胎成那鸟儿，看遍大好河山。”
“小姐...”
霍梓维许久没有听过这个称呼，愣怔一瞬，见床外孔明灯飞升，扶着柱子慢慢站起。
“你是从小同我一起长大的姐姐。你了解我，也知道我早就心存死意，到底是连累你了。”
下一瞬霍梓维金簪穿喉，鲜血喷射而出，站在门外的路樾似是预测到什么，强行破门而入。血色四溅，路樾被喷了一身，霍梓维不断抽气，喉咙处血流的更加惨烈。
“我知你心悦许南栀，也不是真心娶我。我自小便是皇城的笼中鸟，求你放我自由吧。”
路樾今日格外好看，婚服加身，将他称的似夺人心魄的妖怪，只是眼角的泪和脸上的血有些突兀，霍梓维想给他擦去，身体却越加无力，路樾，下辈还要做那个打马游街的少年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