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灰色影子慢慢膨胀,变作两尺高,像小山一样。
它缓缓朝时不眠伸出手,用空灵的声音道:“我乃石饕,说出你的愿望,无论是什么,于我而言,皆非难事。”
时不眠不语,只用一双洞彻的眼睛,静静看着它。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那东西在时不眠的注视下,渐渐坐不住,变得暴躁起来。
它的体型不断变化,像沸腾的水,里面不知裹了多少人的灵魂,他们挣扎、咆哮,伸出手求时不眠救救他们。
等那团东西归于平静后,突然传来一个慈祥的女声,“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我女儿能早点回到我身边,余生快快乐乐,再也不受苦。”
时不眠愣住了。
这是她母亲的声音。
不等她细想,那灰色影子再次伸出手,“说出你的愿望吧,不管是什么我都能实现。”
它说完,手掌中突然出现丞相夫人的虚影。
“想让她醒过来吗?只要你许愿,我就能让她醒过来。”
时不眠脑海中闪过母亲的笑脸,以及最后一次她们见面时,母亲将她抱在怀里偷偷落泪的样子。
那东西很快捕捉到时不眠的情绪,嘴角勾起细微的弧度,眼中满是期待道:“快,快说出来,说出来她就能活过来了。”
“或者,你想要健康!想要钱财,想和恋人相守一生。”
灰影绕着时不眠转了一圈,贪婪的嗅着时不眠身上的味道,忍不住发出赞叹,“我能嗅到你内心深处的欲望,你是一个贪婪的人,你想要的东西很多很多,只要你说出来,我就能帮你实现。”
它说到一半,身体突然被拦腰斩成两半。
时不眠左手食指中指并拢,将弯曲的铜钱剑慢慢捋直,“你想都不要想。”
“奸邪若存,我必穷追不舍,绝不会给你任何喘息的机会。”
石饕难以置信,被砍作两半后更是吓得瑟瑟发抖,“不,不可能,没有人能拒绝我的。”
“你明明已经动心了,为何不向我许愿?”
“这明明就是你内心深处最大的愿望!!”
它近乎癫狂的朝着时不眠扑过来,“你内心深处有很多很多欲望!你明明是贪婪的!”
“这不可能,这不可能!”
它大声咆哮着,不断往后退。
时不眠朝它靠近,不由分说又是一剑。
“我的愿望,我会亲自用双手去实现,哪用得着祈求你个泥塑的东西。”
那东西本身没多大战斗力,很快就被时不眠打散。
被它吞噬的灵魂也被时不眠一个个打出来。
到最后,它变成一颗指头大小的石头,躲在角落里大喊,“女侠饶命啊。”
“我愿意做牛做马伺候女侠,只求女侠留我一条狗命。”
时不眠将其踩在脚下,而后不紧不慢翻开剧本。
小石头瑟瑟发抖,抬头等待时不眠最后的判决,它心中有个非常坏的预感,觉得自己今天可能会交代在这里。
八百年来,它可从未见过如此强悍的人。
果然,时不眠合上书后,眼神里没有半丝温度,冷冷道:“你没有变好的可能性了,去死吧。”
说完,她扭头朝一旁的谢穆尧勾勾手道:“解决他。”
谢穆尧二话不说,接过时不眠踢过来的石头,一脚下去,彻底将它踩成粉末。
谢穆尧笑笑,以为事情终于解决了,可突然有一个影子躲到了自己身后。
一个穿白衣的女子凄凄惨惨抱着他的大腿,哭喊道:“恩公,恩公救命啊。”
谢穆尧吓了一跳,连忙将腿拔出,警惕道:“你是何人?”
那女子可怜兮兮,“恩公忘了吗?奴家是醉红楼的王四娘啊。”
谢穆尧闻言吓坏了,连忙扭头解释道:“我不认识她,也没去醉红楼。”
时不眠一副“你看我信吗?”的表情。
谢穆尧急了,“我真不认识她。”
他气急败坏看向跪在地上的人,“你到底是谁啊!”
这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这不是今晚掐他脖子的女鬼吗?
那女子扯着袖子做拭泪装,“公子忘了吗?你看过奴家跳舞,还给奴家赎了身,给奴家傍身的银子。”
谢穆尧这才想起来,确有其事。
他他气急败坏道:“我救过你。你怎么还要掐死我?”
王四娘闻言红着脸道:“奴家是想给公子更衣,报答公子恩情。”
“可没想到公子身上藏着一张符箓,一下将奴家给弹开了。”
谢穆尧:“……”
所以说,女鬼不是时不眠引来的,而是他自己招惹的,是时不眠救了他。
谢穆尧有些难堪的看向时不眠。
四目相对,谢穆尧难为情的扭过脸去,“那个,嗯…”他清了清嗓子,最终还是没有说出道歉的话。
时不眠却没空管这些。
她看向那女鬼,“你是不是有个弟弟,叫王六子?”
女鬼恭敬回答:“是的,我弟弟今年十三岁。”
时不眠点头,这下一切都说的通了。
先是王六子在玄武观朝那邪物祈愿,求他姐姐能脱离苦海。
然后王四娘便遇到好心人帮忙赎身,与此同时王六子暴毙在家中。
王四娘不忍弟弟死去,便又朝那邪物许愿让她弟弟活过来。
可那东西毕竟不是真的神,并没有让死人活过来的能力,只能让王六子变成半死不活的活跳尸。
后面,时不眠母亲也朝那东西许了心愿。
但那心愿实现了一半,另一半估计实现不了,那东西就拿走了她母亲一半的命。
也得亏她出现的及时,加上刘嬷嬷一直在旁边守着,这才救了她母亲一条命。
一切都已查清,时不眠超度了那两只鬼,便要回去看丞相夫人。
谢穆尧跟在她身后,“这么晚了,你去哪儿?”
时不眠反问:“这么晚了,你去哪儿?”
冬夜里的寒风像刀子一样,刮在脸上,仿佛能撕下层皮来。
时不眠皱眉,活动了一下冻僵的手指,捂住脸,实在懒得和这呆子说话。
正在她思考着怎么打发他时,身体却是被一件厚重毛皮裹住了。
谢穆尧隔着狐裘抱住时不眠,垂着眼睑,面上看不出情绪,声音喃喃道:“京城里乱着呢,你别乱晃悠,早些回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