碰了个钉子,李德福也无奈,转身追上舒小舍,舒小舍说:“你这么想认识人家?那我给你介绍,我就说,这位李德福先生,非常想认识你。”
“我不想了。”李德福收回话,“我已经有了一个。”
舒小舍奇怪的说:“你不是说她要回老家吗?”
“那我跟她说让她带我一起去。”李德福大言不惭。
舒小舍简直受不了他的无耻:“你想的挺美。她家有兄弟吗?”
“有三个姐姐,还有一个哥哥。”
“那你不怕她哥哥揍你,或者看到她别的姐姐长的更漂亮,又想入非非。”
“她姐姐都结婚了,在这里的已经是她最小的一个姐姐了。”李德福倒是从人家那里套了不少情况。
舒小舍简直无语,不想理他,转身要走。李德福加了一句:“你知道吗?张维从省城放假回来了。”
舒小舍点点头,人家刚回来,暂时不必打扰他吧。
随后两天里,淅沥沥的下起了小雨。雨虽然小,却也能积少成多,坑洼的路面里,水面也增高了不少。等稍微晴朗了一些,天空仍有大片乌云,又闷又热。
有人问陆国华,成化釜里酸泥控制的怎么样了。陆国华故作镇静说:“挺好,太爽了。”然后还是忍不住一脸沮丧,抱怨起里面又硬又粘,实在呛人。这两天天凉,都挖的人一身汗。
舒小舍看到除了自己班组的人,李复开班组的人也在,那个长的矮小猥琐,如同港片的里某个矮小胖子一样的张松也在其中。他正舔着那副贱兮兮的脸在找几个女工调笑,看到舒小舍,马上就问:“陈厂长家侄女是你一个班的同学吧?我知道,你们都县二中的。”
张松开始口沫横飞,“要我说,你们念汤姆什么书。我们那时候根本不念书,直接待业进厂。我先进水泥厂,再进了化工厂,混了十几年,还是这个样!你知道潘大洪吗?跟我一起进的水泥厂,上班的时候吊儿郎当,让厂长打发回家了,自己做生意,现在发了,怕是最少有几十万了。现在有句话叫,好了摆摊的,富了沿海的,醉了当官的,只苦了我们上班的。上班都不如摆地摊了!”
“那你怎么不去做生意?”旁边有人怼他。
“没那本事。现在都是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我们这些胆子不大不小的,只能混个半饥不饱的。”张松又吹扯了一通,偶尔还不忘又对旁边的女工调笑几句,“哥要真混有钱了,就带着你们一起飞。”。
丁国邦的老婆女工苏小满正笑骂了张松两句,突然转过头对舒小舍说:“小舍,我和你换个班好不好?”
舒小舍一愣,没反应过来。一直都不是很熟,只能反问一下:“呃?苏姐,你要跟我换班?”
张松立即搭上话:“跟我换吧,什么时间都行!”
“去去去,捣什么乱!我们在一个班,换什么换?”苏小满转过头来,“我要凑些假回娘家去。”
舒小舍答应了一句,跑回自己班组那边,听他们也在海阔天空的胡扯了一通。便看到汪成明过来说:“都去酸库房那边。”
陆国华老大不情愿:“去干嘛?”看来,这几天他和汪成明杠上了。
汪成明叫道:“你们先过去,我一会去安排。赶紧的,待这磨叽什么?”
人们这才起身,到了酸库房旁边,几个圆柱形的大釜高耸在露天,底部接着几根输送管道。一大拨人或蹲或站在周围,都不知被叫来干什么。陆国华先喊:“待这干嘛?王五四,张长庚,走,咱们打牌去!”
别的班组说:“你可真胆大。”
陆国华对李复开说:“你敢带你班上人走吗?”
李复开受不得他激,二话不说,马上喊:“走,走吧。”于是大家又一窝蜂的回去了。
舒小舍也跑回家去洗衣服,在阳台水池,看到李德福在楼底下喊他,叫下去玩。
舒小舍喊道:“这要怪你,怎么不早点帮你爸把水打上楼,弄的我现在才有水洗衣服。我还没洗完衣服怎么出去。”
“水我早就打了,谁知道现在才有。”李德福解释。
舒小舍没理他,继续洗衣服。看到他跑去小二楼那边晃悠,现在叫自己下去,怕不是又想自己给他牵线,去结识那个新来的女孩。
正洗完最后一件衣服,却看见张雨博拿了本书在楼下。她仰起头,看到舒小舍,笑了一下,晃了晃手中的书,喊道:“舒小舍,你上次说答应借书给我看的。”
看着张雨博仰起的笑脸,舒小舍赶紧说:“那你上来吧,我家在楼上。”然后急急忙忙擦干净手,跑去客厅打开门,满心欢喜,想着一会张雨博上来,该说些什么。
张雨博上楼进门,在门口轻声问了句:“你家没人吗?”
舒小舍忙说:“我爸妈没在家,没事,你进来吧。书在里屋。”
张雨博今天穿了一身素雅的淡蓝色长裙,白色小花衬在浅蓝底上,仿佛都能飘出一股幽幽淡香。舒小舍心想,这难道是刚从市里去玩的时候买的吗?
张雨博站在书架前惊呼:“你家好多书啊!”可真到挑的时候,发现好多都是古典小说和外国文学。舒小舍看她拿起一本《儒林外史》,不喜欢,放下来。又拿起一本《安娜卡列尼娜》,还是不喜欢。舒小舍主动拿起一本《卫斯理传奇》说:“看这本吧,这本好看。”趁机站的近点,望着她的美丽侧脸。
张雨博翻了几页,摇摇头:“科幻的啊,我不太喜欢。”然后又放下了。
舒小舍有点尴尬,仿佛英雄在美人面前无用武之地,他可一本女孩子爱看的琼瑶爱情小说都没有。金庸武侠倒是有几本,但张雨博又都看过,真是应了那句——“书到用时方恨少”。最后挑了一本台湾小说家的《七朵水仙花》和一本《梦泪梦》。
舒小舍忙指着那本《梦泪梦》说:“这本书不错,是写一个女孩的梦想和爱情的。”
张雨博点点头,挑好书拿在手上,四顾望了一下说:“我来借书,你爸妈不会不高兴吧?”
舒小舍说:“不会的,没事,你尽管来。”
“你不出去玩吗?”张雨博看了一眼问道。
“这不是衣服刚洗好,得晾好了才能出去。”
张雨博点点头,若有所思,没再说什么,告别而去。
舒小舍这才想起来,怎么不约她晚上出来呢,这么好的机会没有把握。舒小舍懊恼万分,一时之间,不知道骂了自己多少次。
人对爱情的美好总是无限憧憬的,但当感情在慢慢靠近的时候,人的心里却反而会忐忑不安,心生抗拒。
舒小舍晾好衣服,想了想,拿起家里的电话机,从那本内部电话通讯录,找到叶明秋家的名字电话,想给张雨博打个电话。可又怕是她姐姐或者姐夫接到的,到时候该怎么说了。
怕别人窃知自己内心的秘密,大抵每个人都是。望着书架上的书,书里的人物总是会说,我如果能像天上的鸟儿自由自在,无忧无虑,那该有多好。可人总是跟鸟儿不一样,有一个爱胡思乱想的大脑,这个大脑总会想一些除了温饱以外的东西。
胡思乱想了一会,电话还在手中嘟嘟的响着。舒小舍突然想起李德福说过张维回来了,于是给张维家拨了个电话,约他出来见见。
张维说:“我也准备找你呢,但我现在有些事,我们七点见面吧。”
张维身材和舒小舍相仿,年龄也差不多,只是戴着一副金丝眼镜,更加显得文质彬彬。
两人在楼下碰了面,便出了厂门,沿着国道线往市区方向走去。
舒小舍边走边问:“你们放多少天假呢?你应该早就放假了吧?怎么这个时候才回来?”
张维回答:“学校放了四十天假。但我们有事没有回来。”
说有事,但又没说什么事。舒小舍自然知道他的习惯,不说出来就是不想说,所以也没去问。
张维却又若有所思的说:“你也去省城上学吧,复读了一年,感觉怎么样?现在高校扩招?就算上不了一本二本,上个三本也好啊。”
“我也想吧,等通知咯。”舒小舍只能手一摊。
“其实我也想早点毕业,快点出来工作。念书真没意思。”张维又反过来说。
“你好歹再过上三年,三年很快的。”舒小舍安慰道。
“我毕业后不想回来了,连市里都不想去。这里太偏僻了,我喜欢大城市,热闹,也好发展,能留在省城也行。”张维一向心高。
“留在省城你就满意了?”舒小舍笑问:“你学园林设计专业的吧?”
“不是说心满意足,要能去更大的城市那当然更好。我最想去的地方就是深市,因为那里是离香港最近的地方。以后我一定会去香港的,那里才有更多的机会让我出人头地。”张维说起自己的目标,眼睛也放出光来。
“也对,有想法就是好的。”舒小舍点点头,“对了,明天开始,我连续休三天呢,没事到我家来玩。”
“我去你家?”张维迟疑的说,“可合适呢?你爸妈会不会有意见?”
“你又不是没来过。”舒小舍有些奇怪,“之前你不是想来就来吗?”
“磊磊他奶奶去世了你知道吧?”
舒小舍点点头,还是不明白:“这和你有什么关系?”
“我家和他们家有亲戚关系。”
舒小舍哑然失笑:“我当什么事,哪有那么迷信,没事,你尽管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