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接下来的十天里，一份份如同催命符般的军报，雪片般地飞入京城。
“报——！幽州失守！总兵张承业率部投降！”
“报——！代州全境沦陷！金狼部前锋已渡过桑干河，兵锋直指中原腹地！”
“报——！北境三州，已尽数落入敌手！三州百姓，惨遭屠戮，死伤……不计其数！”
短短半个月，大楚的整个北方防线，土崩瓦解！
三十万金狼铁骑，如入无人之境，烧杀抢掠，一路南下，掀起了漫天血雨。
朝野震动，京城恐慌！
太和殿内，景元帝再也无法装病。
他面如金纸，看着地图上被一个个划掉的城池，身体抖得如同风中落叶。
“废物！通通都是废物！”
他将手中的奏折狠狠地砸在地上，对着满朝文武，发出了歇斯底里的咆哮，“朕养你们何用！朕的大楚军队呢？朕那百万雄师呢？为何连半个月都守不住！”
殿下的文武百官，噤若寒蝉，一个个低着头，不敢言语。
丞相沈博远、兵部尚书李钰等人，更是面无血色，汗如雨下。
北境三州的守将，超过半数是他们的人。
平日里，这些人谎报军情，夸大战功，克扣军饷，将边防弄得千疮百孔。
如今，真正的敌人来了，所有的谎言，都被无情地戳破。
“陛下！”
一个须发皆白的老将，悲愤出列，“北境防线，恐怕早已腐朽不堪！老臣三年前便上书，言明金狼部必成大患，请求陛下增兵换将，重整边防！可……可当时被丞相与兵部尚书以‘国库空虚，边境无事’为由，驳了回来啊！”
“你……你血口喷人！”
沈博远又惊又怒。
“肃静！”景元帝怒喝一声，他现在不想听这些推诿之词，“朕现在只想知道，谁能去退敌！谁能将金狼部的铁骑，给朕挡回去！”
大殿之内，一片死寂。
去退敌？拿什么去退？
京城的禁军，不过五万，平日里操练的都是些花架子，让他们去仪仗护卫还行，让他们去和如狼似虎的金狼铁骑野战，无异于以卵击石。
从各地州府抽调兵力？
远水解不了近渴，且那些地方军的战力，比禁军还要不堪。
“陛下，臣以为，当务之急，应固守京城，同时派遣使者，与金狼部议和。或可……或可效仿前朝，以岁币、公主，换取和平……”
一个文官颤颤巍巍地站了出来，提出了一个屈辱无比的建议。
“议和？朕乃天子，岂能向蛮夷低头！”
景元帝怒吼道，但他那色厉内荏的表情，谁都看得出，他已经动心了。
就在这满朝文武束手无策，或主战、或主和、或准备跑路，乱作一团之际。
一个被众人遗忘了许久的身影，从大殿的角落里，缓缓走了出来。
正是沈牧云。
他依旧穿着那身青色官袍，身形看起来有些消瘦，但他的眼神，却异常明亮，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冷静。
“陛下，”他开口了，声音不大，却清晰地压过了所有的嘈杂，“战，必败。和，乃取死之道。如今之计，唯有……破釜沉舟，行非常之事。”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他的身上。
沈博远看着自己的儿子，眼中满是惊疑不定。
“沈牧云，”景元帝皱起了眉头，“你有什么计策？”
“陛下可知，金狼部为何如此势如破竹？”
沈牧云不答反问。
“自然是……是他们兵强马壮，而我军将领无能！”
“是，也不全是。”
沈牧云摇了摇头，“金狼部，乃游牧骑兵，其长处在于机动与野战。而我大楚，长处在于城池与步兵。我朝之所以节节败退，一在于边防废弛，将领无能，让其轻易破关。二在于，我军一味死守城池，被动挨打，完全被敌人牵着鼻子走。”
他走到巨大的堪舆图前，拿起一根长杆，指着地图上的一个点。
“金狼部主力，如今已过桑干河，看似兵锋正盛，实则战线过长，粮草补给已是强弩之末。他们之所以急于南下，便是想以战养战，劫掠中原富庶之地，以作支撑。”
“所以，我们不能再被动防守。我们必须，派出一支精锐的骑兵，一支同样擅长机动与奔袭的骑兵，绕到敌人的后方，截断他们的粮道，焚烧他们的草场，让他们首尾不能相顾，军心大乱！届时，京城之围，不攻自破！”
他的一番分析，条理清晰，鞭辟入里，让在场许多懂兵事的将领，都暗暗点头。
可问题是……
“说得好听！”
兵部尚书李钰冷笑道，“精锐骑兵？你告诉本官，我大楚现在，哪里还有什么精锐骑兵！”
是啊，哪里有？
大楚重文轻武，马政废弛，早已不复当年之勇。
整个朝堂，唯一能称得上精锐骑兵的，只有靖安侯楚伯雄麾下的那支漠北铁骑。
可是，那支军队，早因靖安侯叛国案，烟消云散了。
整个大殿，再次陷入了绝望的沉默。
沈牧云看着众人，缓缓地，一字一顿地说道：
“有。”
“有一支军队，他们继承了靖安侯的治军之法，他们拥有精良的战马和兵器，他们刚刚击溃了悍勇的黑山部落，他们的统帅，更是精通骑兵战。”
他的目光，扫过他父亲和李钰等人那惨白的脸，最终，落在了龙椅之上。
“陛下，”他深深一揖，声音响彻整个太和殿，“臣请陛下，下旨求援。”
“向……南境城求援！”
这七个字，如同一道九天惊雷，在死寂的太和殿内轰然炸响。
一瞬间，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在了沈牧云的身上。
震惊、荒谬、愤怒、不可思议……种种情绪，在文武百官的脸上交织。
“疯了！沈牧云，你一定是疯了！”
丞相沈博远第一个跳了出来，他指着自己的儿子，气得嘴唇都在哆嗦，“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向一个罪臣余孽求援？向一个割据一方的叛贼低头？这……这岂不是将我大楚的脸面，扔在地上任人践踏！我大楚，就算是亡国，也绝不能受此奇耻大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