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64年 7月 19日
周文涵的电话打来时，漠寒正在训练室研究以钛科学的装备。
“以钛科学太空观测站 C区附近 27公里处，出现一群水母状生物。你们的任务是调查事件并带回研究样本。”周文涵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云叶枫有太空经验，漠寒队员，听说你也有相关履历——”
“执行过三次太空任务。”漠寒打断，指尖划过柜子里的元钛联动制式手枪——与世界蛇款型相似，只是扳机处刻着以钛科学的徽标。
“好，我会通知其他人集合，你来会议室一趟。”
挂断电话，漠寒环顾训练室，随即赶往会议室。周文涵坐在主位，另外两人已到场。待全员聚齐，她向 FoxTi阐明任务细节。
“所以我们要去太空？真的假的？”叶苏明满脸惊讶，眼底却透着掩不住的兴奋。
“叶苏明队员暂无太空经历。”周文涵调整坐姿，“目前已知漠寒和云叶枫有太空任务经验，全队太空经验者过半。因安全等级未知，任务或有危险，我未向上级提交转移申请，你们务必相互照应。”她补充道，“太空站会有人接应，提供更详细信息。叶枫有飞船驾驶经验，此次由他负责驾驶。”
云叶枫笑了笑，扫过队员——叶苏明尤其亢奋。虽知他练过太空机动设备，作为队长仍难免担心其粗心毛病；倒是漠寒，让他颇为放心。
会议结束，三人到换衣间换上工作服：云叶枫与叶苏明的是黑色，漠寒则为白色。叶苏明的辅色是红与紫，云叶枫为黄，漠寒为蓝。三人右手均戴着灰色手套——这是放大元核效应或引导元核的装置，由元钛驱动，仅元核使用者可佩戴。唯独云叶枫的手套特殊，带有电量标识，纹路似线路般贴合皮肤。
下午 2点 21分，三人整装完毕，抵达以钛科学位于火灵郊区的发射站。发射站孤悬高山，四周无他物。门前远眺，远方高楼别墅错落，城市路网纵横，车水马龙；空中黑点游移，原是浮空交通设备。天上无云，烈日与蓝天共映，一切显得井然有序。回头望去，发射站主体是栋扁方体大楼。
“还挺壮观。”漠寒望着眼前景象，轻声感慨，“是我俯视世界，还是世界在仰视我？”
叶苏明拍他后背，笑道：“你又不是哲学家，想这些干嘛？”
漠寒皱眉：“不让人抒发下情感啊？”
云叶枫似在琢磨漠寒的话，片刻后开口：“或许，我们看世界时，世界也在看我们。每个人都是主角，都有看世界的机会——而世界本就是每个人的舞台。我们要做的，不过是在平凡里活出伟大罢了。对吧？”
漠寒一怔，随即道：“好句，我抄了。”
叶苏明也愣了：“不是？你也来？”
云叶枫看向漠寒，不解：“‘抄袭’是什么意思？”
漠寒动了动耳朵，语气带点调皮：“我写小说。”
云叶枫释然：“随口说的能被用进小说，挺荣幸——写完给我看看？”
“工作完再说。”漠寒点头。
三人进入大楼，才发现内部呈凹陷状，过道从一侧工作区连接至另一侧。中央是金属平台，台面下布有线路。片刻后，一辆盒状飞行器从凹陷处飞来，底边四角及反向底面两角各有蓝色正方形投影——这是引力驱动飞行器，距地面约半米。
飞行器降在平台中央，几个小型飞行机器人环绕扫描。三人登上平台，等待部署完毕。近看飞行器，长方体造型，车头棱角分明，颇具设计感，内外均为黑白黄配色，黄色为主调。内部有四个座位，驾驶位旁一个，后排两个，还带一个车库。
云叶枫问漠寒：“你上家的飞行器什么样？”
漠寒回想：“比这大，可能和队伍规模有关。但以钛科学的应该更好——至少不这么挤。”
“嗯？”
“上家的座位安排，跟坐直升机似的，不知道的还以为要去跳伞！”漠寒补充。
叶苏明凑过来：“漠寒，坐飞行器会晕车吗？”
漠寒摇头：“我晕车得有汽油味或有人抽烟——对了，有人抽烟吗？”
“没有没有！”叶苏明和云叶枫连忙摆手。漠寒这才松了口气。
“FoxTi！飞行器已部署。可以登船了！”三人的入耳式耳机传来周文涵的声音。
登上飞行器，云叶枫坐驾驶位，漠寒与叶苏明坐后排。系好安全带、关好舱门后，云叶枫将空调调至 21℃，靠在座位上。漠寒环顾四周，环境还算舒适，像坐私家车一般。
飞行器广播响起女声：“C-750号太空引力推行飞行器已完全部署！执行人员：科考队 FoxTi。飞行时间：2064年 7月 19日，下午 2点 47分 08秒……”
“漠寒，我有点紧张。”叶苏明突然说，语气里兴奋多于紧张，手背不自觉贴在漠寒大腿外侧。
漠寒看他：“我怎么看不出来？”
“抵磁器已就绪——”
“紧张啥？4g超重训练你又不是没做过。”云叶枫回头，“放心，加速时间不长。到了太空，你那紧张感准会消失。”
“磁力推进器已就绪——”
“是吗？”叶苏明挠挠头，坐直了些。
“三！”
“二！”
引擎发出雷霆般轰鸣，机身却毫无震动。漠寒望向窗外，平台地面浮现一圈紫色正方形光环。
一瞬间，飞行器如弹弓射出的石子般蹿出。三人顿时感受到强烈的超重感。叶苏明本想说什么，却被推力噎住，只发出一声“唔”。
“弹簧引擎成功将飞行器抛出！加速度 4.1g……”
漠寒盯着叶苏明，见他面露不适，便抬手搭在他肩上。叶苏明看着漠寒，一句话也说不出——或许是说不出来。
三十多秒后，叶苏明才缓过来，长舒一口气开玩笑：“有种下次不想上太空的感觉……”
云叶枫回头，神情轻松：“那下次不带你了？”
叶苏明立刻坐好，摇头：“开玩笑的！我当然想上！”
漠寒双手交叉，惬意地看向窗外。地面景物逐渐缩小，只剩一片蓝天与大地。天色渐暗时，一颗流星划过，留下轨迹，三人不约而同望向窗外。叶苏明看得入神，甚至压在漠寒身上，一手扶窗，紧盯着外面。
“你是想看风景，还是想压死我？”漠寒侧头，故作疑惑，“你那边不也一样？”
驾驶位的云叶枫回头，感叹：“你们关系是真好，感觉我像个外人。”
叶苏明动了动耳朵：“漠寒这边视野更好。”
“是‘漠寒这边好看’，还是‘漠寒好看’？”云叶枫突然打趣。
叶苏明的耳朵竖了起来。漠寒透过他的毛发，似乎感觉到他脸颊微红——或许是错觉，但确实觉得他身上有点热。
“没、没有——”
“真的？”云叶枫嘴角微扬，“看着不像啊。”
窗外，地平线上泛起蓝色光晕，将天地分割成明暗两面。三人渐感失重，想来飞船开始减速。五分钟后，飞行器进入预定轨道。脚下的地球反射着太阳光，将舱内染成蓝色；远方的太阳化作亮斑，与百万繁星一同注视着他们。
“漠寒，看！那是瑞州。”叶苏明指向窗外，“真像别人说的——像个狗头。”
漠寒疑惑：“哪？瑞州在南海，面积再大也看不到啊。”
叶苏明嬉笑着挠头：“咱们家乡太吸引我了，隔了地平线我也能‘看’到。”
“你们多久没回家了？”云叶枫突然问。
“半年多。”漠寒答。
“不像你能天天回。”叶苏明接话，“我也有两三个月了。”他看向云叶枫，见对方手未碰方向盘，又问：“队长，还不开车？”
“自动驾驶呢。”云叶枫指了指方向盘中央亮着的白灯，“这种事还轮不到我。不如聊聊？我也好了解你们。”
“啊……”漠寒好奇开口，“云叶枫，你回家都做什么？”
“照顾我妈，和我爸一起。”云叶枫略一思索，“这也是我在这的原因——好好工作，和我爸一起筹钱给我妈治病。”
“这样啊……”漠寒有些抱歉，“你也是挺辛苦了。”
云叶枫察觉气氛沉重，主动带笑，语气活泼：“唉，别这么严肃！我妈又不是没救了，而且我们还有希望。对了，你们为什么干这行？”
回想起考博那天，因给车祸伤者做心肺复苏迟到十分钟，最后一题少求一个解，与博士学位差了0.5分——漠寒正怔忡，却与叶苏明同时开口，又同时闭嘴。叶苏明用眼神示意他先说。
“我嘛……从小就被以钛吸引，想揭开它的神秘面纱。”漠寒道，“无奈脑子不够，进不了实验室。或许是爱好拉了后腿吧。”
“喂！”叶苏明眯眼看向漠寒，“你上次考博不是哭着说差点就成了吗？”
“那也超过很多人了。”云叶枫回应漠寒，“后悔吗？”
“怎么会。”漠寒笑了笑，“以科考员身份探索以钛，也算走在梦想路上了。哦——叶苏明，你呢？”
“我吗？”叶苏明突然笑起来。
“嗯？”
两人等着他的答案，叶苏明却只顾着笑。
“咋了？”漠寒问。
“我是因为……”
“因为……？”两人异口同声。
叶苏明好不容易绷住脸，想正经说，却又笑了出来：“因为漠寒太吸引我了。”
舱内一时寂静，漠寒与云叶枫仿佛“死机”。几秒后，两人都笑了起来。
“你他妈——哈哈——”漠寒拍着大腿，“那你怎么不来世界蛇？”
“太远，闻不到味。”叶苏明眯眼，嘴角上扬，“这不，你一回国我就嗅到了，还推荐你来以钛科学了。”
云叶枫看向窗外，一个陀螺状空间站映入眼帘，飞行器开始减速。几分钟后，飞船靠近空间站——其大小约为半个平躺的以钛科学大楼，外围有一圈过道，地板由高强度金属制成，与太空环境隔着有机高强度玻璃。透过玻璃可见过道内的绿植。
飞行器进入空间站的凹口，吸附在地板上。舱门关闭后，三人听到充气声。解开安全带时，广播传来男声：“FoxTi已被接应，可以出舱了！”
“FoxTi，任务更新：先前往太空站中心区，有人会说明任务需求。”耳机里，周文涵的声音响起。
“走喽！”云叶枫率先推门，其余两人跟上。他们的脚步与手套均发出蓝色圆圈投影，投影方向便是反作用力方向。
从飞行器缩存仓出来，眼前是明亮的灯光与过道，简约干净，标有位置标识与名称。云叶枫抬手，手表投影出地图与方向指示，中央有个黄色标识。途中经过太空花园，里面百花盛开，温度适宜，有小机器人打理。假山怪石嶙峋，两侧桃花盛放，如小姑娘的发卡；花坛里的迎春花星星点点，似瀑布上镶嵌的宝石。巨大的蓝色星球与璀璨群星一同“观赏”着这片祥和之地，其间却透着生命的野心与生机。
叶苏明突然停下，漠寒与云叶枫也随之驻足。漠寒凑到他身边，一同望着花草；云叶枫本想催促，又觉机会难得，便用手表倒计时一分钟，嘱咐两人别耽误太久，自己也索性赏玩起来。三人在花园里逛了一圈，心情轻快。计时结束，才继续赶路。
抵达空间站中心区舱门，门上有体位示意图，示意进入者需平躺。漠寒、叶苏明与云叶枫抓住把手，脚朝指定区域。舱门关闭后，一股推力传来，随之是重力感。他们站起身时，叶苏明跳了一下，差点撞到舱顶——好在没太用力。
“重力？”叶苏明有些不可思议。
“离心力。”漠寒纠正。
舱门再次打开，露出设备齐全的实验室。中央是环形实验桌，摆满试管、烧杯等玻璃器皿；一侧是运转的检测仪器，角落的巨大计算机占了整面墙，屏幕滚动着代码与图表。环形桌内站着一位蓝白色龙人：上颚蓝色，下颚及身体前部白色，其余部分为蓝；头上是白色头发，两侧生着棕色角；白色眉毛下是橘黄色眼睛，吻部鼻子处有棕色“小山”状凸起，身着白大褂。他是空间站管理人员，也是以钛科学研究以钛的主席之一。
龙人见 FoxTi一行人，笑着介绍：“FoxTi？我是观测站站长，现在说明情况。”
云叶枫上前握手，龙人理了理大褂：“这次任务应较安全，不必紧张。任务点的‘水母’实际是其他空间的投影——那片区域是‘被空间投影区’。”
漠寒心头一震。除叶苏明外，他与云叶枫都清楚：被投影区实质是虚空裂缝，是空间的相互投影，两空间物体可触及却无法物质交流，唯有通过强以钛场坍缩概率云，才能实现物质交换。不过，即便水母的攻击只是物理层面的撕咬或撞击，他们仍有受伤风险。
“什么是被空间投影区？”叶苏明问。
“这个……”云叶枫看了眼龙人，对叶苏明说，“博士继续，等下我私下解释。”
龙人点头，继续道：“带回一只小水母即可，我们需查明其属性。任务坐标已更新到飞行器上，可稍作休整再出发。还有——”
他从桌上拿起一个类似枪的物件，弹匣是巴掌大的透明容器：“这是样本空间投影点置换枪，自带元钛，可在容器中制造强以钛场，方便你们取样。”
云叶枫接过工具，三人转身离开时，见龙人正注视着房间一侧的大屏幕。
“顺带说一句——那里的虚空场已经达到最低解体标准。”
返回飞行器，各自坐好。舱门打开，漫天繁星再次映入眼帘。飞船弹射出去，云叶枫手动驾驶，因距任务点还有几公里，便闲聊起来。
“话说漠寒，除了太空还去过哪？”云叶枫问，“我接触过的也就太空和地球。”
漠寒靠在座位上，语气自豪：“去过不少地方，还有世界之外。”
“世界之外？虚空？”云叶枫追问，“我只去过几次瑞州虚空。”
漠寒点头，不愿多谈，只道：“相比其他虚空，瑞州虚空算最和谐的了。”
“等等，”叶苏明插话，“怎么突然聊这么高深的？空间投影区到底是什么？”
云叶枫便简单解释了一番。说话间，已抵任务点。
飞行器窗的外边是一群水母群，丝丝缠绕的月形水母伴随着星空浪翩翩舞，这一幕看上去好像是水母在地球的表面上遨游。这些水母一群又一群，漫无目的，偶尔又聚聚在一起，像是在讨论一些什么。或许，他们在对这一群外人窃窃私语，议论他们来自哪里，来自何方国度。隐约间，一些气泡从飞行器的窗外掠过——似乎他们在海洋里，地球是一个巨大的细胞，将它代谢出来的气体排出。这些水母玩弄着这些气泡，直至气泡裂开，他们才心灰意冷的离开。他们就像是刚出生的幼童一样，好奇，大胆，昼夜不停地探索这个世界。
“这些就是目标？”叶苏明问。
“嗯。”云叶枫答，“开始行动吧。”
三人到飞行器仓库换上轻便宇航服，检查气密性后，云叶枫按下出舱按钮。一道蓝色屏障扫过他们，隔绝了声音。漠寒回头，见屏障停在舱中央。
“好可爱……”耳机里传来叶苏明的声音，听上去叶苏明的心像是被融化般，“就对付这些？”
“看着可爱，未知才最可怕。”云叶枫提醒，“注意安全。”
出舱后，他们先勘探空间数值：各项指标正常，唯有这群水母是异常。云叶枫用钳子抓住一只小水母，它在钳头容器里上蹿下跳，只顾逃脱，毫无攻击行为。他摇晃容器轻微刺激，水母依旧只想着逃。
“样本枪带了吗？”云叶枫问。
叶苏明飞过来，递过置换枪。他看着不到巴掌大的水母，问：“就抓这一只？”
“是。”云叶枫接过枪，松开钳子。没等水母反应，便将其装入容器，按下按钮。突然，水母剧烈挣扎，展现出攻击行为，撞得容器晃动。云叶枫手一抖——多半是被水母撞的。几秒后，水母平静下来，仿佛什么都没发生。
“为什么现在有攻击行为？”云叶枫不解。
漠寒盯着水母，心中疑窦丛生，犹豫着是否说出想法——怕观点不够严谨。但他笃定，水母的攻击定是因生命受威胁。
“周文涵指挥官，FoxTi任务完成！”云叶枫报告。
“这就完了？”叶苏明意犹未尽。
“好，已收到。”周文涵的声音从耳机传来，“带回样本，做得很好。”
“是！”
三人返回飞行器，漠寒与叶苏明刚进舱门，飞船突然被撞击，开始旋转。
“情况有变！”耳机里传来云叶枫的大喊，他手中的样本枪恰好被丢进舱内。
漠寒与叶苏明冲出舱门，只见一只体型是云叶枫五倍的水母，正用触手捆着他往远离飞行器的方向游，水母“帽子”散发着紫色光芒。二人来不及多想，立刻追上去。
云叶枫本想通过手套瞬移到他们身边，却发现电量与元钛储备莫名耗尽——明明下船前检查过。他用力掰扯触手，却纹丝不动；再看太空服数据，元钛隔膜耐久与电力都在流失——这大水母竟能突破投影区规则限制。
几番挣扎无果，云叶枫对着漠寒和叶苏明大喊：“视觉强化！”
耳机里只传来“视觉”二字，叶苏明一脸茫然，漠寒的耳朵却在毫秒内竖起，背后沁出冷汗。他想起苏格兰岛的任务，一位世界蛇队员便是这样解体的。
“视觉强化！”漠寒立刻提醒叶苏明。眼前浮现几道边框，视野骤清，自动放大锁定云叶枫。他飞向云叶枫，叶苏明开启视觉强化紧随其后。叶苏明突然察觉，自己眨眼时竟毫无视觉中断感。
因水母轨迹难测，二人不敢用武器，怕误伤云叶枫。终于追上时，云叶枫伸手，漠寒一把抓住，却被水母的巨力挣脱。
追逐间，一团黄色能量从云叶枫身旁爆开，大水母松开触手。云叶枫愣住了，漠寒与叶苏明也傻眼——云叶枫不是不会用元核吗？漠寒反应过来，飞过去将云叶枫护在身下；云叶枫看着“元钛隔膜耐久：0%”的提示，缓缓长叹。
大水母游至投影区边缘，渐渐消失。漠寒返程时，见一群小水母游向爆炸点，心中有了结论。
三人有惊无险回到飞行器后舱，舱门关闭，蓝色屏障扫过停在门口。叶苏明和云叶枫脱去宇航服，云叶枫返回驾驶位时，漠寒却再次向外走去。
“漠寒？”叶苏明拉住他，凝视着他的眼睛。
“我去求证件事，马上回来。”漠寒拨开他的手，“我不会有事。”
叶苏明缓缓松开，在窗边静静注视。漠寒飞向附近的水母群，手上聚集元钛，散出蓝色微粒。水母如饿狼般涌向他的手，似在舔舐什么一样。他移动手，水母也随之跟上。
“果然……”漠寒求证完毕，返回舱内。
“我感觉我像是死了一次。”云叶枫启动飞行器，试图调节气氛，“吓出心脏病了。”
“有这么严重？”叶苏明问，“这次你明显慌了。”说话时，漠寒察觉到他指尖微颤——比起云叶枫，叶苏明显得更紧张。
“开玩笑的！”云叶枫反驳，转向漠寒，眼神满是感激，“漠寒，谢了。”
“好了好了。”漠寒浅笑，“云叶枫，介意我来写任务报告吗？以钛科学应该也需要这个吧？”
云叶枫一愣，随即点头：“真的？可是，为什么？没看出你对这个有兴趣。”
漠寒含蓄一笑：“关于这些水母，我有些发现，我来写更合适。”
“什么发现？”云叶枫与叶苏明齐声问。
“这群水母喜好元钛环境，厌恶虚空环境，就这么简单。”漠寒答。
云叶枫看向自己的手套，瞳孔骤缩，细思极恐。他看向漠寒：“可我们捕获的那只，在元钛场里异常躁动。”
漠寒沉思：“置换时，它受到了本地虚空场影响，所以躁动。后来安静，是因为太空服的元钛隔膜覆盖了它。”
“对了，”漠寒探身向驾驶位，“介意明天我教你用元核吗？”
“元核？”云叶枫疑惑，“怎么说？”
“我看到你用了元核。”漠寒答，“那团橙色的光。”
“你说那个爆炸？”云叶枫确认，“真是元核弄的？”
“是啊！”叶苏明插嘴，“我用元核几百年了，还能看不出来？”
云叶枫挠头，小声说：“原来不是手套突然管用了……”
返回太空站，将水母交给中央实验室的龙人后，三人向周文涵申请逗留，获允后直奔太空花园。先合影留念，再各自闲逛。因时间充裕，他们见到了反重力喷泉、人工小湖……偶然发现一只浮在空中的小土狗，脖子戴黑项圈，脚穿白“鞋”，飞行自如，显然训练有素。小狗见人便摇尾巴，像个螺旋桨。
漠寒和叶苏明飞过去撸狗，云叶枫却在摆弄手机。漠寒凑过去，见他在给母亲发消息，内容有水母照片、星空景象、月球模样……其中一句是：“妈，好点了吗？”
云叶枫见他过来，把手机稍挪向他。
“是阿姨让你发的，还是你自己想发？”漠寒语气带着同情。
“就想让她也看看世界。”云叶枫略感失落，“我看到的美好，她也该看看，才不亏。”
漠寒没说话，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转身飞向叶苏明——他看见云叶枫眼眶微红，许是需要独处。云叶枫望着他的背影，神色犹豫。
漠寒在花园拍了些风景，既作纪念也积累素材，还像云叶枫那样发给父母。关屏后，他望向星空之外——科学称那是虚空。可虚空之外呢？没有答案——无限本就是人类难以理解的概念，无法超越认知局限去验证。人类在宇宙中的位置？宇宙是否有目的？若有，人为何而活？若无，人又为何存在？
漠寒常想这些，此刻却有了答案——为了存在而存在。
“漠寒？”叶苏明不知何时凑过来，“想什么？”
漠寒看向他：“哲学问题，不过不重要——不撸狗了？”
叶苏明摇头，打趣道：“它的狗头哪有你的好摸？”
“不是，你他妈——”漠寒皱眉，“想摸我头？”
“不行吗？”叶苏明眯眼调戏，“作为交换，我让你摸回来。”
漠寒吸了口气，额头抵着大玻璃窗，略带不好意思：“都这么大了，感觉你一点没变——摸吧。”
叶苏明的耳朵突然立起，兴奋道：“随便说说你就同意了？”
“并非随便……”漠寒笃定回答。
“好吧……”叶苏明试探着把手放在漠寒头上，轻轻抚过。漠寒闭眼，一股痒意从胸口蔓延全身——莫名舒服，心跳也快了几分，胸口发闷，却道不清是什么感觉。
咔嚓——
漠寒动了动耳朵，猛地回头，见云叶枫正拿手机拍他们。他一巴掌轻轻拍在叶苏明脑门上，随即朝云叶枫飞去。刚要开口，对方已抢先说：“不删，也不发——纯留着报复你们。”
“嗯哼？”漠寒不解。
“搞得我像个外人。”云叶枫脸上带着略微阴险的笑，“这样吧——帮你们记录一下你们的生活。”
叶苏明也飞过来，说：“云叶枫你听我狡辩——我们绝对是正常的朋友。只要你发我一份我保证这事情就跟你没有什么关系了！”漠寒点了点头，突然，他好像反应过来了什么东西，又猛猛摇头。云叶枫回答了一声“好”，然后当着两人的面把图片分享给了叶苏明，接着删除了图片和发送的聊天记录。
漠寒抱臂叹气：“算了……”
随后，三人像没事人一样，在花园里坐着玩了会儿游戏。一小时后，不舍地返回飞行器，驶入预设轨道。自动驾驶中，他们望向窗外——星空渐淡，蓝天重现，陆地轮廓愈发清晰……
他们如同沧海一粟，寄蜉蝣于天地，驾一叶之扁舟，却载着满舱的鲜活与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