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风起国潮(1 / 1)

寒露的风裹着秋阳的暖,卷着诗滢轩院角的桂花香,漫进画室时,正撞见沐荷将那方染着荷梅残影的老棉布铺在案头。布面上的墨痕在光影里浮动,像两尾游鱼在光晕里摆尾——那是去年雪夜,她与临风就着炭火拓下的纹样,如今墨香里混着樟木的沉味,倒像藏了百年的故事。

临风从街上回来时,手里拎着的牛皮纸袋晃出半截报纸,油墨香混着桂花香漫开来。他将报纸往棉布旁一摊,头版照片里,穿明制圆领袍的年轻人正举着掐丝珐琅书签,在非遗市集的红灯笼下笑。照片角落的摊位摆着荷纹吊坠,掐丝的弧度竟与瑶池带回的青铜爵纹饰有七分相似,标题“国潮复兴”四个字印得鲜红,像团跳动的火。

“老秀才在街角茶馆听来的,说现在的年轻人都爱这些。”临风用指尖点着照片里的汉服袖口,那里绣着简化的梅枝,针脚明快得像把老绣绷上的故事裁成了新模样,“叫‘国潮’,说是老手艺新做,就成了时兴物件。”

沐荷的指尖抚过照片里的吊坠,忽然想起梦荷那半片绣品。去年梅雨季修复时,她曾用新染的蓟草汁补全残缺的荷叶,针脚虽不如旧的细密,却在阳光下泛着鲜活的绿,像枯荷池里冒出的新尖。“这些老东西,原是藏着让年轻人喜欢的法子。”

案头的《荷梅诗钞》忽然被风掀得哗啦响,停在“书上梅花自无木,花香飘散文中来”那页。墨迹旁有行临风补的批注:“墨有灵性,遇新则活。”笔尖划过的地方,纸页微微发皱,像谁在百年前轻轻点了个头。

门帘“哗啦”一动,撞进个穿改良旗袍的姑娘。旗袍下摆绣着几何形的荷纹,靛蓝布面上用银线勾出叶筋,走动时银线在光里跳,像把瑶池的水波纹裁成了衣裳。“我是市美术馆的林溪。”姑娘递过的请柬印着诗滢轩的梅树剪影,边角烫着细碎的金,“想办场‘旧物新韵’展,听说您这儿有不少带故事的老物件。”

沐荷望着请柬上的梅树,忽然想起康桥的琉璃灯。灯盏的碎纹曾被临风用金漆描过,去年有个学设计的学生来看过,说这“残缺美学”能做成现代灯具,当时她只当玩笑,此刻却觉得,那些藏在旧物里的巧思,原是该晒晒太阳的。

“去看看库房?”临风拎起墙角的铜钥匙,钥匙串上挂着个小荷佩,是用天池水胆玉的边角料雕的。玉里的枯叶被打磨得只剩个浅影,像片新叶刚从冰里冒尖,“说不定能找出些能‘说话’的东西。”

库房的樟木箱一打开,樟木的香气混着霉味涌出来,惊得檐下的麻雀扑棱棱飞。最上面那箱压着璞玉练字时用秃的狼毫,笔杆上刻的“荷”字被摩挲得发亮,笔尖的残墨还凝着,像刚搁下没多久。旁边的竹篮里,碧玉绣荷剩下的彩线缠在竹绷上,绯红、靛蓝、鹅黄绞成一团,像朵凝固的彩虹。

“这个能修。”林溪的指尖轻点梦荷的残绣。绣品边缘的丝线松脱了,露出里面的米白粗布,她从包里掏出支银线,线轴上印着“非遗修复专用”,“现在有种‘织补法’,能让老绣品在新布上‘重生’。补成屏风,摆在展厅中央肯定好看。”

沐荷忽然想起师太圆寂前说的“有些债要还两世”。或许所谓的债,就是让这些快被遗忘的手艺,换种模样活下去。她取过那支秃狼毫,笔杆的裂痕里还嵌着点朱砂:“笔杆能做笔架,配新笔卖。买的人就知道,好笔是经得住磨的。”

接下来的半月,诗滢轩成了热闹的工坊。学服装设计的学生小周天天来拓荷纹,把璞玉诗集里的插画印在纯棉T恤上,领口缝着小小的“印”字布标,说是“把诗穿在身上”。做文创的阿陈蹲在荷池边写生,将冰裂的纹路拓在笔记本封面,内页印着“荷风穿袖,梅香入怀”的烫金诗句,翻页时能闻见淡淡的墨香。

连老秀才都带着孙子来凑热闹。小家伙用康桥捡的残瓷片拼贴画,碎瓷片拼出的荷,边缘闪着细碎的光,老秀才在旁边题字:“旧瓷新荷,一样清芬。”

“您看这个。”临风举着块新雕的玉佩进来时,沐荷正给绣品补最后几针。玉佩是用瑶池玉石的余料做的,上面并蒂的荷梅被简化成流畅的曲线,却仍能看出与旧佩的血脉——荷尖的弧度、梅枝的转折,都藏着百年前的笔意,“工坊的师傅说,这叫‘新中式’,年轻人喜欢。”

沐荷接过玉佩时,指尖触到玉上的细孔,孔里穿的红绳,是从梦荷绣品上拆的余线。她忽然笑了:“倒像把两世的牵挂,都串在一块儿了。”

开展那天,美术馆门前排起长队。穿汉服的姑娘们举着印有荷纹的灯笼,灯笼穗子是用绣品余线编的,风一吹就晃成流动的红。孩子们围着复原的琉璃灯转,灯影里的荷叶刻痕在墙上晃,像活了过来,引得他们伸手去抓,笑声惊飞了檐下的鸽子。

展厅中央,梦荷的残绣被装裱在亚克力框里。新补的银线在灯光下泛着光,与旧绣的蓟草汁荷叶交相辉映,旁边的电子屏循环播放着修复过程,配着沐荷的声音:“这针脚像奶奶的手,缝补的不仅是布,是怕忘了的念想。”

互动区最是热闹。年轻人用数字笔在屏幕上画荷,画完能生成带自己名字的诗签。有个扎双马尾的女孩画的荷,叶尖的墨珠恰好落在花蕊里,像极了当年沐荷与临风在宣纸上添的那笔。“这诗签上的句子好熟。”女孩指着诗签上的“书上梅花自无木,花香飘散文中来”,眼睛亮得像落了星,“像在哪见过。”

沐荷笑了,指着展柜里的《荷梅诗钞》:“百年前有人写的,说字里的花,比真花活得久。”

女孩凑近展柜,鼻尖几乎贴在玻璃上。诗钞的纸页泛着浅黄,上面的墨迹却像刚写的,与她诗签上的电子字体遥遥相对,像场跨越时空的对话。

风从展厅的窗钻进来,卷起几片落在地上的宣传页。页上印的荷纹在光影里翻飞,像无数只翅膀在扇动。临风忽然握住沐荷的手,她的指尖还沾着拓印时的墨,他的手背上有新刻玉佩时蹭的灰,两人的手映在展柜的玻璃上,与里面百年前的指印重叠在一起——璞玉练字时按在布上的指印、碧玉绣荷时掐线的指痕、梦荷逃难时攥紧绣品的掌纹,都在这一刻轻轻相触。

原来所谓国潮,从不是突然兴起的风。是璞玉在诗里埋下的种子,是碧玉在绣品里织的线,是两世的人小心翼翼护着的火,终于在某个秋阳正好的日子,烧得旺起来。就像此刻,展厅里的墨香与年轻的笑声缠在一起,那些藏在旧物里的牵挂,正换种模样,在时光里慢慢发芽。

闭展时,林溪送来本留言册。最后一页画着幅小画:诗滢轩的梅树下,穿汉服的姑娘与戴方巾的书生对坐,案上摆着新做的荷纹玉佩,旁边的旧棉布上,墨痕正慢慢晕开,像两尾游鱼,往光晕深处去了。画旁写着行字:“原来传统从未老去过,只是在等我们认出它。”

沐荷合上册子时,桂花香从窗缝钻进来,混着展厅带回的墨香,像首未完的诗。临风正往荷池里撒新采的荷籽,籽落水面时激起的涟漪,与百年前璞玉画的水纹,在月光里轻轻重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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