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续三天，我都准时在下午四点踏入“静夜思“咖啡馆。
每次推门时，风铃清脆的声音都会让柜台后的男人抬起头。到今天为止，我知道他叫程默，32岁，咖啡馆开了两年，但除此之外，他像一本合上的书，拒绝被翻阅。
“今天还是'星辰咖啡'吗？“程默问道，声音低沉如大提琴的尾音。
我摇摇头，指向墙上挂着的一幅手绘云图：“我想知道这幅积雨云图的来历。“
程默的手停顿了一下，咖啡勺与杯壁轻碰，发出清脆的声响。“只是照着教科书画的。“
“不可能。“我走到云图前，手指轻抚过那些精细的笔触，“这幅图上标注了云层高度和气流方向，连专业气象站都不一定测这么精确。你从哪里得到的数据？“
程默终于转过身来，眼神中闪过一丝我读不懂的情绪。“你比我想象的更专业，俞小姐。“
“叫我星辰就好。“我露出微笑，“毕竟我已经连续三天来报到了，我们应该算是朋友了吧？“
程默没有接我的话茬，而是递给我一杯新调的咖啡。今天的拉花是一朵精致的云。“尝尝这个，新品。“
我接过杯子，指尖不小心擦过他的手背。那一瞬间，一种奇特的电流从接触点蔓延开来，让我差点失手打翻咖啡。程默迅速收回手，转身整理起咖啡豆罐子，但我注意到他的耳尖微微泛红。
“程默，你以前是做什么的？“我直接问道，“别告诉我是自学成才，这种专业级别的气象知识不可能靠兴趣就能掌握。“
他背对着我，肩膀线条明显绷紧了。“过去的事不值一提。“
正当我准备继续追问时，咖啡馆的门被猛地推开。林威风风火火地闯了进来，西装革履与咖啡馆的静谧氛围格格不入。
“星辰！我就知道你在这儿！“他大步走到我面前，完全无视了程默的存在，“台里紧急会议，关于你的专题企划。这位是——“他的目光终于落到程默身上，突然停住了，“等等，你是不是那个——“
“您的咖啡要加糖吗？“程默打断他，声音冷了几度。
林威挑了挑眉，转向我：“这位咖啡师朋友气质不凡啊。正好，我们新节目需要这样的素人。“他掏出一张名片递给程默，“有兴趣上电视吗？和星辰搭档做一档科学与生活的节目，你的咖啡馆可以免费宣传。“
程默看都没看那张名片。“没兴趣。“
林威的笑容僵在脸上。“别急着拒绝，报酬很丰厚——“
“我说，没兴趣。“程默一字一顿地说，眼神冷得像冰。
空气瞬间凝固。我尴尬地站在两人之间，不知如何是好。林威最终耸耸肩，把名片放在柜台上。“改变主意随时联系我。星辰，十分钟后台里见。“他临走时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
门关上后，咖啡馆恢复了寂静，只剩下咖啡机运作的嗡嗡声。
“对不起，林威他总是这样冒失。“我小声说。
程默用力擦拭着已经干净的咖啡杯，指节发白。“你不必道歉。“
“但你真的不考虑一下吗？“我忍不住问，“你的知识那么渊博，如果能分享给更多人——“
“分享？“他突然冷笑一声，“然后等着被当成疯子嘲笑吗？“
这句话里蕴含的苦涩让我愣住了。程默似乎意识到自己失态，深吸一口气：“抱歉，我不是针对你。“
我正想追问，手机铃声却不合时宜地响起。是台里的催促。我只好匆匆喝完咖啡，留下钱准备离开。
“星辰。“程默突然叫住我，“你的...“他指了指我的衣领。
我低头一看，发现台徽别针松开了。下意识地摸向领口，却不小心将别针彻底碰掉。银色的徽章在地上滚了几圈，停在程默脚边。
他弯腰捡起，我走近伸手去接。就在这一瞬间，咖啡馆的灯光突然闪烁了几下，咖啡机发出刺耳的噪音，然后彻底罢工。
“怎么回事？“我惊讶地问。
程默皱眉检查电源：“老毛病了，电路板接触不良。“他熟练地拆开咖啡机侧板，露出一堆复杂的线路。
“让我看看。“我不假思索地凑过去，我们之间的距离突然缩短到不足二十厘米。我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咖啡豆香气混合着某种木质调香水的气息。我的手指不小心碰到他的，两人同时像触电般缩回。
“你懂电路？“程默的声音有些异样。
“大学辅修过电子工程。“我努力让声音保持平稳，接过他递来的螺丝刀，“我爸是修家电的，从小耳濡目染。“
我小心地检查线路，很快发现一处松动的连接点。程默递来电工胶带时，我们的指尖再次相触。这一次，他没有立即抽回手，而是停顿了一秒，才缓缓移开。我的心跳突然加速，手微微发抖，差点弄错了接线。
“好了。“十分钟后，我合上侧板，按下开关。咖啡机嗡嗡重启，恢复正常。
程默的眼中闪过一丝惊讶和欣赏。“谢谢。“他轻声说，然后犹豫了一下，“你的台徽。“他亲手为我别上，手指不经意间擦过我的颈侧，激起一阵微妙的战栗。
“我...我得走了。“我慌乱地后退一步，“台里在等我。“
程默点点头，在我转身时突然说：“明天会下雨。“
我惊讶地回头：“气象台预报是晴天。“
“信不信由你。“他神秘地笑了笑，那是我第一次看到他真正的笑容，眼角浮现几道细纹，让他整个人都柔和起来。
走出咖啡馆，我抬头看向天空。万里无云，阳光明媚。程默凭什么这么肯定会下雨？除非...
我的思绪被手机铃声打断。是闺蜜苏媛。
“喂，苏媛？“
“星辰！“苏媛的声音透着兴奋，“你猜我刚才在咖啡馆看见谁了？那个咖啡师，他是不是高高瘦瘦，左眉上有一道小疤？“
我愣住了：“你怎么知道？“
“我就知道！“苏媛压低声音，“他可能是程默！五年前突然退出天文圈的那个天才学者！“
“什么？“我停下脚步，“说清楚点。“
“我记得不太清楚，当时我刚入行做科学记者。“苏媛快速说道，“但传闻他因为某个激进的彗星撞地球理论被整个学界嘲笑，后来就销声匿迹了。我找找当年的资料，晚点发你。“
挂断电话，我回头看向“静夜思“的招牌，心中充满疑问。程默，你究竟是谁？又经历了什么？
第二天清晨，我被雨滴敲打窗户的声音惊醒。拉开窗帘，外面果然下着绵绵细雨。程默的预测竟然比气象台还准确。
我拿起手机，发现苏媛发来一封邮件。附件是一张五年前学术会议的照片。台上的年轻男子西装革履，正在讲解一张复杂的星图。虽然发型更短，衣着正式，但那锐利的眼神和左眉上的疤痕无疑就是程默。
邮件标题写着：《陨落的天才：程默与他的“疯狂“理论》。
我盯着照片看了许久，然后下定决心似的穿上外套，拿起雨伞。今天，我一定要揭开程默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