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有些懊恼,且不提曾经的事还没发生,单论当下的举措就是正儿八经的谋逆,只会牵连家族……
晏朝暮望着她,神色复杂,沈念枝也望着他,神色更加复杂。
二人均从彼此的眼神中觉得有些不对,但又说不上哪里奇怪,团团站在一旁看看这个瞅瞅那个,甚至都忘记了哭泣。
为何她脑补出了“一眼万年”的感觉?!
“凤君,凤君!”
侍卫及时从后边追上,慌张且警惕地对着晏朝暮道:“即便您贵为皇夫,也不可擅闯此地!来人,速去通报女王……”
“不必,他是来接朕的。”
“我是来接陛下的。”
沈念枝与晏朝暮异口同声,竟是从未有过的默契,一时间连侍卫都有些怔愣。
“那这刀?”
沈念枝语塞,抬头看向晏朝暮,后者倒是异常冷静,重新将刀还给了他们:“想试试你们水平如何,却没想到皇宫松懈至此,我会将此事奏明母亲,让她更换一批防卫。”
侍卫脸色一变,立马赔笑道:“小人这不也是奉命行事,绝非想要得罪您。您大人有大量,可否高抬贵手,放小人一马?”
晏朝暮佯装为难地犹豫片刻,这才点了点头。
侍卫见状松了一口气,重新将空间留给他们二人,只是走前还生出一丝感慨:这新婚夫妻就是腻歪,竟然连片刻也分离不得!
然他们一走,两人跟变脸似的,都懒得看对方一眼。
纵使上一世沈念枝听信谗言将晏朝暮赐死,她也没太多的愧疚,顶多就是有些懊悔,毕竟这人是她名义上的皇夫,还手握兵权,是支撑她皇位的唯一后台。
事实证明,只要晏朝暮出点事,她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沈念枝思前想后,原本生硬的“你来干什么”,到了嘴边硬是改成了担忧的一句:“凤君,你怎么来了?”
望着面前的人,晏朝暮随意寻了一个借口,敷衍道:“听说陛下为了替秦家求情已经跪了一天,所以臣来看看……”
沈念枝有一瞬间的恍惚。
其实一开始二人的关系也没这么差,他还是有些关心她的,毕竟是幼时的青梅竹马,怎么说也有一丢丢的情分在,只是后来……
她正想着,晏朝暮顿了顿,继续道:“来看看结果如何,女王要怎么处置她。”
沈念枝:“……”
哦,原来是为了秦明月。
她差点忘了,秦明月好像是晏朝暮母亲的朋友的二叔的女儿,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算是他的表妹,即便没有任何血缘关系,倒也算青梅竹马。
沈念枝无暇再做他想,深吸了一口气,面无表情道:“皇姨母准备下旨处死明月,同时将秦家其他人流放,以儆效尤。”
果然同上一世的结果一样。
晏朝暮皱起了眉头,目光落在了沈念枝的身上。
只见面前人伤口狰狞,想来又被靖康女王当成了撒气对象,干涸的鲜血衬得她脸色越发苍白,仿佛下一刻就要晕厥过去,依旧是那副熟悉的娇弱受气包的模样。
于是,晏朝暮当即丧失了跟她交谈的欲望,漠然地应了一声,“知道了,那臣先行告退。”
走了?!
这冷血无情的人!
沈念枝火气窜了上来,脱口而出道:“站住!”
晏朝暮脚步一顿,回头望她:“什么?”
沈念枝手隐在袖下,攥紧成拳:“当真是墙倒众人推。虽无血缘,但秦家与晏家素来交好,你们就没想过替秦家求情?”
晏朝暮皱了皱眉头,道:“秦明月情节严重,又已认罪伏法,如今人人自危,谁愿招惹一身蜚语流言?”
沈念枝冷笑了一声。
这个人上一辈子也是这么想的吧,所以才能眼睁睁地看着秦明月惨死!
好狠的心!
“若说文官也就罢了,你们武将也会担心牵连自己吗?”
晏朝暮眉蹙得更深了,“岂是文官武将那般简单?秦家……”
他说着像是想起了什么,转开了话题:“纵然如此,陛下尚不能使女王回心转意,我们一介臣子,又能改变什么?”
他阐述了一个事实,却像嘲讽,深深刺痛了沈念枝。
他说的没错,就是因为她懦弱,所以才会被皇姨母摆布,就是因为她无能,才会看着身边人一个接一个地死去却无法拯救!
晏朝暮敏感地察觉到她有一刹那的情感起伏,似悲伤,似痛苦,似怨恨,但消失的太快,就像一种错觉。
“不……尚有一线生机。”只见她喃喃自语,仿佛下定了什么决心:“团团,走。”
晏朝暮见状,下意识地问了句:“你去哪?”
沈念枝懒得将时间浪费在他身上,闻言头也不回:“诏狱。”
“呵。”还以为她有什么办法,合着只是为了见秦明月最后一面?
他低低笑了声:“那里有什么生机?”
“也许有,也许没有。这一次,鹿死谁手还未知。”她一字一字道。
这种话竟然能从沈念枝嘴里说出?
晏朝暮诧异地看着她,只觉她跟换了个人似的,待回过神来时,已经鬼使神差地跟了上去。
“你干什么?”沈念枝奇怪道。
晏朝暮反问道:“你打算这么过去?”
“不然呢?”沈念枝没好气道。
他面上闪过一丝不自在,旋即冷冷道:“先处理一下你的伤口再说,过来。”马车咕噜噜地行驶在路上。
团团坐在前方,竭力控制自己不去注意里面的对话——
“嘶,你能不能轻点?”
“已经很轻了。倒是陛下这般闪躲,让臣很是难办。”
“说得容易,又不是你疼!”
“臣就不疼?陛下抓臣的手也很用力……”
要命!
团团听得面红耳赤,急忙将脑海中的胡思乱想甩了出去。
实际上,马车内的情况确实不容乐观,沈念枝被逼在角落,几乎不能反抗。
“晏朝暮,你到底用的什么药?!”
其实她不是一个喜欢叫疼的人,经历这么多年的折磨,她以为自己早已经麻木,结果没想到这厮今天抹药跟下毒似的,让伤口又痛又痒,犹如万蚁噬心。
沈念枝怀疑晏朝暮在整她,但她没有证据!
“军中的奇药,我们都用这个。”晏朝暮面无表情道:“怎么,就连断臂的士兵都可以,陛下却不能忍吗?”
“……好吧。”
很快,沈念枝无奈妥协,她端端地坐着,像一个安静的人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