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潼泠皇城
凡界。潼泠皇城。
正值初秋。
正午时分，烈阳正火辣辣地灼烤着稻田里收割的农户。
一个精神矍铄的半百老汉，汗水沿着面上深深的沟渠涔涔而下，口中吆喝着洪亮的号子。
几个健壮的青年，各抱着一摞稻，一边和着号子，一边踩着节奏，用力地在稻床上摔打着稻穗，大有民和年丰的模样。
「加把劲儿，大伙儿，把这堆稻子脱粒完了，阿源可在家煮好了白花花的大米饭等着咱呢！」
老人对着干得热火朝天的汉子嚷道。
「得呐，黄老，谁不知道你家孙女阿源煮的白米饭最馋人啊，我能一顿吃三大碗！」
一个皮肤黝黑的中年男子，一边加速，一边爽朗地应道。
「我能吃四大碗，外加一碗水酒。」
旁边粗眉细眼的青年男子也回应着。
「管够管够，我们爷孙俩这些年全靠各位邻里帮衬着，今年老夫多开了两亩田，往后啊，有我黄三的，就有各位的。」
「黄老仗义！」
「黄老可以啊！」
「先谢啦，黄老！」
「咦，有田鸡？哈哈，今晚可以加餐啦！」
「咦，我这里也有！」
「我也有！」
「好多啊……好多田鸡啊！」
「泥……泥鳅，好多泥鳅啊」
众人从欢腾惊喜到心中讶异惊惧，不过须臾。
一阵寒风袭来，将汉子们皮肤上的汗液降了温度，毛孔骤然收缩，黝黑胳膊上凸起密密麻麻的鸡皮疙瘩。
粗眉细眼的男子打了个寒颤：「妈的，这什么鬼天气！」
众人放眼望去，稻穗疯狂摇动，无数田间生物像被什么追赶一样，齐刷刷地向他们跑来。
黄老脸色凝重，惶恐地抬头。
远山幽黑的树影里，山雀蜂起，鼓动着翅膀向这边飞来。
田里的人，被大量的田鸡和泥鳅，以及田鼠吓得吱哇乱叫的跳脚。
天边一抹黑影正在急速变大，黑黝黝，漫天漫地，伴随着鬼哭狼嚎的风声。
稻浪此起彼伏，一片枯黄的树叶在风中身不由己地飞卷，重重地倏地拍在老汉脸上，疼痛让他清醒过来。
「快跑~」
老汉对田里还在狂跳的人们嘶喊，众人这才意识到天空的异象，竭力在一步一陷的泥田里拼命狂奔。
来不及了！
乌压压的蝗虫铺天盖地席卷而来，霎时吞没了一切。
黑暗过去……
刚刚生机盎然的大地霎时变成了一块不毛之地，剩下被啃得斑驳的树干和插在泥里的几具森森白骨，左歪右斜片刻后，散在一堆小骨架上……
极吾山，离笑居。
「巧！非常巧！」
萨蒙捋着眉毛，将手放在胸前，琢磨着夜罗给的信息。
「你说你主人也是行医，也在 16岁的时候被杀，加上她们都爱喝同样的酒，说过同样的话，这些加起来，可能性确实非常高，但……这没个准话，不怕万就怕万一啊……」
「准确地说，主人是学医的，可那卷轴上也没说这行医之人就是沙华爱。」夜罗心情复杂，他既觉得沙华爱就是他凡界的主人，但又觉得证据不够充分，如此心里忧喜参半，面上就越发凝重了：「还得再问问她。」
「怎么问？别忘了你现在的身份可是世子，万一沙执教不是你主人，岂不暴露了；再者就算她是，万一」
萨蒙看着夜罗充渴望的眼睛，严肃道：「我是说万一啊，她对你的感情不似你对她那样，那我们也很危险的」
后面这句话似乎戳中了夜罗心中最脆弱的部分，他的眼神霎时黯淡下来。
见他听进去了，萨蒙又接着道：「我不想打击你，你主人若是轮回也就罢了，但如果就是沙执教，你有没有想过，她历劫圆满后，理应仍记得凡界的事，她若对你…」萨蒙顿了顿，不忍说出太伤他的字眼：「…莫说带你来极吾山，至少见你找的这么辛苦，也该来见你一面的……」
夜罗已经心事重重地坐在椅凳上，这个心有不忍但又不得不提点他的挚友继续挥刀子在他心上戳洞。
「再说……她与你在凡界时，你尚未化形，说白了，你不过是她养在盆里的一棵草，谁会对一棵草有过多的……」
「不会的！」夜罗斩钉截铁地打断他，不信或是不愿相信，他一直苦寻的挚爱是萨蒙口中那样的薄情人：「你不了解我主人，不知道我们之间的相处，她若知道却不见我，一定有她的苦衷，我要去问问她。」夜罗蹭地站起来，沉不住气地往外走。
「你要问谁？」
沙华爱娉娉婷婷地出现在门外。
「师尊？！」夜罗被不请自来的沙华爱吓了一跳，又惊又喜。萨蒙心惊肉跳的施了个礼。
夜罗正在想沙华爱是否听到了他们的对话，她却先开口了：「不管你要问谁，且先放下，随我去凡界走一趟。」
「去凡界？去凡界干嘛？」主仆两人一脸疑问。
「第六洲的潼泠皇城有异象发生，得去查验一番。」沙华爱懒懒地答了句，准备转身走人。萨蒙快人快语：「这种事执教带着我们世子不是带了个累赘吗？」
夜罗猝不及防被他的「实话」给扎了一下，狠狠地瞪了一眼。
沙华爱当然觉得夜罗是个累赘，但天帝让她看好这个累赘，她能怎么办，只能去哪带哪了。
这萨蒙还非得实话说出来，不由得心中苦笑，道：「人多力量大嘛。」
萨蒙待还要再说点什么，沙华爱转身消失在门口，没给他再问的机会。
这边吃了瘪，转身刚想说自己也要去，夜罗做了个阻止的手势，转身随沙华爱去了。
一同前往的还有上次差点撞到沙华爱的闷头苍蝇——司农仙官枼渊。今日他没着神官服，一身白衣便装倒显出几分仙风道骨的气度来。
夜罗三分热络两分随意地与他打了招呼，三人便腾云驾雾前往潼泠皇城。
一路上，夜罗似乎体力不支，几次都险些下坠，好在抓住沙华爱的手臂才稳住，看起来颇为故意。
「你现在是越发不济了？连驾个云都要死要活的？」沙华爱忍不住发声呛道。
夜罗咳两声，声音有些气虚：「不知怎么的，今天魔力运行总是有点受阻。」
言罢，委屈巴巴地抬眼看了看那个对他一脸不耐烦的女人。
想起给他喝的问隐草和冰冻的内丹，沙华爱的耐心瞬间就好了很多。她动了动肩膀，夜罗马上开心地搭上。
一盏茶的功夫，潼泠皇城满目疮痍地出现在眼前，那团黑色的祸种还在不停地肆虐。
这景象用蝗虫过处，寸草不生来形容都不够准确，应该说蝗虫过处，尸骨无存。
三人来到蝗虫上方，这些家伙因为贪食过量，体型已接近两个拳头大小。体型上的膨胀，带来的破坏力也越发强大。
所过之处，草木庄稼、人畜房屋吞并殆尽，只留下光秃秃的大地裸露出来。被风一吹，沙尘扑扑。
一日之间，潼泠皇城已被吞噬过半，而这群乌压压的东西丝毫没有餍足的意思，速度不减，破坏依旧。
沙华爱右手燃起业火，向下抛去。
瞬间下方一片火海，伴随着尖锐的怪叫声，这群恶魔瞬间化作灰烬。
大地上飘飘洒洒下起一场黑色花瓣般的雨。
看着蝗虫一路吞噬的痕迹，沙华爱蹙眉道：「且去看这群东西是从哪里来的。」
夜罗点点头。一旁的枼渊歉然道：「执教，小仙奉天帝之命恢复大地生机，这查出处一事……」
「本来就没打算带你。」
沙华爱打断道，抓了夜罗的衣襟，往光秃秃的大地尽头飞去。
枼渊本是老实嘴讷的主，沙华爱又是见谁都没好脸色，嘴又毒，这性格枼渊自然是吃不消的。
这神经绷了一路，本以为以沙华爱的毒舌，这一路上不被损到体无完肤，也是要掉层皮的，亏得有这身子不济的世子缠着，让她闹心的似乎无暇他顾，他才得以躲过一劫。
「劫」后余生，枼渊大大地吁了口气，祭出法器，灵流一点点如泉水般注入大地。
片刻之后，嫩芽一颗颗破土而出……
「师，师尊，我可以自己飞的。」夜罗被沙华爱扯着衣襟飞得电掣风驰，后脖的衣服勒得难受，不得不出声喊道。一张口，风就急速地灌进来，夜罗也不知道自己说清楚没有，或者沙华爱有没有听到，反正话说完了，一切如旧。
幸好时间不长，一溜烟的功夫，他们所到之处已经可见一些稀稀疏疏的枯枝木杆了，虽然草木枯萎、生机凋零，一派萧瑟景象，但前方枯枝却逐渐繁密，像是被抽干了生机，而不是被蝗虫啃噬。
从这些枯枝由繁密到稀疏的程度看，这些蝗虫一开始的破坏力并不强。
两人降下，向枯枝林里走去。夜罗一边整理衣襟，一边左右张望，这种草木萧疏的景象让他极度不舒服。
越往里走，草木越茂密，渐渐绿意也多起来，沙华爱蹙着眉往绿林深处走去。
随着绿色植物的变多，夜罗感觉到了灵气的流动，越往灵气流入的方向走去，草木越加繁茂，花朵也开得越加鲜艳密集。
仿佛有什么东西在激发它们的生命力，然后从外围开始吸取它们的灵气。
见沙华爱眉毛越蹙越紧，看来早就察觉了。
有人或什么东西在汲取花木的灵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