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5年的重庆秋天,总裹着层化不开的湿意。
我蹲在嘉陵江的石阶上,烟蒂在脚边堆成个小丘。江风卷着雾扑过来,带着朝天门码头的鱼腥气,还有对岸火锅店飘来的牛油香,可这些活色生香,都穿不透我身上那层死灰。
出租屋的墙皮在掉渣,钱包比脸还干净,投出去的简历石沉大海,连楼下卖炒货的张嬢嬢见了我,都少了句“幺儿,买点瓜子不”,而是一脸嫌弃的摇摇头,自顾自的数着手里的硬币。
那天傍晚,雾特别浓,江面上的货轮像飘在云里。我盯着浑浊的江水发愣,琢磨着要不要把最后半包烟抽完就跳下去——不是真想死,就是觉得活着这事儿,比江水还沉,托不住人。
忽然有个声音撞进雾里,那是企鹅来信传出的滴滴声,脆得像冰棱敲玻璃:
“喂,就是你昨天骂的我?”一个闪烁着月亮女孩头像的一行字出现在掌心。
“那咋了,感情的事本就没有对错,你要有这功夫,不如去直接了当的问他!”我不屑的随手回复到。
手机屏幕在江雾里泛着冷光,是台用了三年的vivo x3,按键磨得发亮,打字时总卡壳。我盯着“发送”键上的指纹愣神,指尖沾着烟油,把屏幕蹭得更花。
对面的消息来得比江涛还快,几乎是秒回:“问他?我没那个勇气,可是你昨天在朋友圈里说我‘分不清好赖,被人卖了还数钱’,凭什么?”
我嗤笑一声,往石阶上磕了磕烟灰。想起来了,昨天喝了两拉罐青岛,看到这二货在朋友圈写了篇小作文,都是些小姑娘才有的碎碎念。
备注叫“月亮女孩的”——发了条动态,说给前男友付出了多少多少,对方却借口打游戏不搭理。还有些什么有你没你我都过得很好之类的云云。
我当时正蹲在出租屋啃冷馒头,下啤酒,看不得这委屈劲儿,“姑娘家的别太傻,人家心里没你,装啥深情,你这么傻,人给你卖了你还替人数钱”
“你才傻子!”她回得飞快,后面跟了个龇牙的表情,“我跟他三年了,他什么样我不清楚?用得着你个陌生人多嘴?”
“三年?”我挑眉,往江里弹了弹烟灰,“三年够看清楚嘉陵江有多少沙,未必看清楚一个人的心。”
这话发出去,对面又没声了。
“哈戳戳的!”我又加了一句。
我打字指尖在磨平的屏幕上打滑,“你是你,人是人。他跟你说话的时候,指不定心里正盘算着下把游戏选哪个英雄呢?”
发送键刚按下去,对面秒回,字打得又急又乱,带着点哭腔似的:“你怎么知道?!你跟他一伙的?”
“我认识他啊,不熟而已”我无所谓的摇了摇手机。
“反正在里面我没觉得他有什么特别之处,很普通一个人,和你描述的人有天差地别的不同”我回复到。
这时对面却来了兴趣,一般不爱用标点符号的她,居然发来一个问号。
“你不发这个问号我以为你不会用标点符号呢?”我傻笑着乐道。
“他呀,在里面和我一个队的,5公里,400米障碍,100米靶射击,没有一项出彩的,普通得我都可以忽略他的存在。”我乐得自在的看热闹不嫌事大。
“可是我觉得他很好。。。。(此处省略一万字)”因为文字太傻了,我懒得写。
我往缺了一个角石阶上靠了靠,江雾呛得喉咙痒,“我就认识你这种傻姑娘,捧着颗真心当宝贝,人家随手扔地上还嫌硌脚。”
手机又静了。这次静得比刚才久,久到江面上的货轮鸣了声笛,悠长的响声响过,才跳出来一条消息,短得像没说完的话:“他以前不这样的。”
我盯着这行字,忽然想起老姐出门前交代的锅里煮着排骨。让我看着火。
一边龇牙咧嘴的翻着锅盖,一边回复到,“人不都这样么,以前怎么样,不代表现在还怎么样。”
对面发来个擦眼泪的表情:“你说话真难听。”
“难听但实在,对吧”我笑了,江风卷着牛油香飘过来,是对岸火锅店的味道,“总比有人骗你‘我心里有你’强。”
手机震了震,是条新消息,带着点赌气的劲儿:“那你说,我该怎么办?”
我愣住了,怎么办,我要知道怎么办,自己的感情就没有这么乱了。看热闹我在行,自己的事我也没谱。
江雾落在睫毛上,湿乎乎的,不知道是空气的湿,还是眼睛的湿。
我看着屏幕上的字,突然想起昨天在出租屋,啃着冷馒头看她朋友圈那篇小作文,最后一句是“其实我知道他不在乎,可我就是舍不得”。
当时觉得这姑娘轴得可笑,现在却对着这行“我该怎么办”,心里像被江沙磨了下,有点涩。
“能怎么办”我打字,烟蒂在脚下碾成灰。“去吃点喝点,找点事做,万一就忘了呢,对吧”
“看不得傻子饿肚子,我请!!!”我嘴上硬,心里却在算账——兜里那三张十块,够点个小锅底,再加两盘素菜。反正今晚本就没打算吃饭,省下来的钱,够她垫垫肚子。
“谁傻子?”她又炸毛,“我就是……就是不想欠人情。”
“欠啥人情?”我往江里扔了个小石子,水花在雾里看不清,“就当我昨天说话冲,赔个不是。”
屏幕在雾里泛着白,她的消息跳出来时带着点气鼓鼓的劲儿:“赔不是用嘴说啊?你们男的都这样,嘴上说得好听。”后面跟了个翻白眼的表情,却没真拒绝。
我往石阶上磕了磕烟盒,空了,揉成一团塞进裤兜。江风卷着对岸的火锅香扑过来,辣得人鼻尖发痒。
“那你想咋地?”我打字,指尖在磨平的“发送”键上打滑,“要不我给你磕一个?”
“神经病!王八蛋”她回得快,后面却跟了个偷笑的表情。
“诶,那啥,我是说……至少得让我知道你长啥样吧?万一你是个骗子呢?”我对着屏幕笑出声。
江雾呛得喉咙痒。摸了摸下巴,三天没刮的胡子扎手,早上出门没梳头,头发乱得像鸡窝。
“放心!骗你啥?你有啥好骗的,你值得我骗吗?王八蛋,本姑娘做事不至于。”
看着这一串,“我靠,这又活过来了。”整得我一脑门的黑线。
看了看时间,老姐差不多下班了。起身时膝盖咔哒响,蹲太久了,腿麻得像踩在棉花上。
去买点菜吧,这傻姑娘让她自己想会儿,懒得搭理。
心里想着往桥头走去,摸了摸兜里的三张十块,边角被汗浸得发软。琢磨着到,随便买点蔬菜,两捆菠菜、一份豆腐,够吃了。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