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青白时，我骑着马驮着他回去，明明已经喝醉了，他那只手依旧紧紧地系着我的腰。
我刚踏进房门，就看见程尉时坐在桌边，表情憔悴，手里握着茶杯发愣。
“你怎么……”
我出声打断了他的沉思，他这才清醒过来，表情有些不太自然：“我只是奇怪你怎么还没起床，来喊你罢了。”
我看天色才微亮，有些奇怪：“这么早，我还想休息会。”
一整晚没睡，实在是太累了。
“你昨晚去哪了？”他问我。
“出去看星星了。”我答道。
他含糊不清地嗯了一声，擦身离去。
屋里火炉烧得正旺，程砚替我烹茶，茶叶在热水的洗涤下舒展开来，他倒了一杯推到我面前，我小心吹了吹，细嘬一口，满口茶香芬芳。
程砚最近忙得很，为了婚事操劳，神龙见首不见尾的。
“过了这个冬天，我就要离开这了。”
他似乎没料到我会这么说，差点将手里的茶泼了出去。
“离开？”
听人说，一直往东边走，能看到无边无际的海，海跟湖不一样，海水是咸的，海更宽广。
程砚沉默了一会，点点头：“是，天大地大，出去看看也好。”
他顿了顿，犹豫开口道：“只是天长路远，你还会回来吗？”
“当然。”
我轻松笑了笑：“崔城很好，这里的风土人情我也很喜欢，野湖是我的根，我总归还是要回来的。”
他立即笑了起来：“那也请你惦记着我们的情谊，回来的话，也记得来看看我。”
“自然不会忘记。”
“那你什么时候走？到时我摆席，送一送你。”
“一定是喝完你的喜酒才走。”
他淡淡笑了笑：“到时，我一定将珍藏的酒都拿出来，让你饮个痛快。”
谈话沉默间，我将那只笛子递给他：“如今，这支笛子应该换一个更适合它的主人。”
他犹豫一瞬，还是接了过去：“好。”
10.0
我正在收拾行囊，碰巧看到那只被我装在盒子里，原本想要焚烧殆尽的丑木偶。我拿起它仔细端详。
真是丑的……不忍直视。
这时门突然被推开，我动作紧张地将它藏到身后。
“是你啊。”
我轻咳一声：“你怎么来了。”
程尉时走了进来，似乎我刚才的举动早被他看得一清二楚。
“我只是想看看，你还缺什么。”
“盘缠和衣物，我都替你准备好了。”
他递给我一个包袱：“里面有应急的东西，路上你应该会用到。”
“多谢。”
他向我走了几步，我不禁收紧了那只抓着木偶的手，催促道：“那什么……你没事就先出去吧，我还在收拾行李呢。”
程尉时有些奇怪的盯着我，不动声色挪近两步：“你的脸色有点难看。”
“是吗？可能是太热了吧？”
“热？”
屋子里还燃着炉火，屋外正在下着雪。
我汗颜，艰难道：“是屋子没开窗，我有些胸闷气短。”
“既然没开窗，怎么不去开？”
“好……”
我正要行动，突然意识到开窗会暴露我手里的木偶，连忙摇头道：“你去替我开吧，那扇窗户锁老旧了，不好开。”
程尉时一步步向我逼近，不动声色道：“你身后藏了什么东西么？”
我一步步倒退：“哪有什么东西……”
直到我身后没了去路，他将我堵在墙角，二人之间的距离近得有些过分，连呼吸都几乎要交融在一起，我脸上滚烫，不用想都知道是什么景象。
“好吧。”
我轻轻推开他，小声道：“给你看就好了。”
那只丑陋的木偶正式的暴露在他的面前，我硬着头皮告诉他，这是原本要送给他的东西，可惜时间太仓促，技术不到家，才刻成这个样子。
“是要送给我的，怎么遮遮掩掩？”
“这个丑东西，我本来是要丢了的……”
“既然是要送给我的，怎么能反悔？”
他波澜不惊的眼睛闪过一丝笑意，他拿过那只木偶，语气轻松：“多谢。”
然后脚步轻快地推门而去。
我看着他的背影，心中有些酸涩，心中无言告别。
11.0
婚礼很盛大，宴席也很丰盛。
自从婚宴订下后，我再也没见过傅兰，依照他们的习俗，新娘在拜堂之前是不能见人的。
我遥见两对壁人各执一端红绸，相互拜了堂，心里也真实地替他们开心。
可我始终有些心不在焉，独自一人默默饮酒。
过了今天，我就要离开这里。
见他人幸福团圆，双双结伴，我心中竟然也不可控制地升起一丝孤独之感。
“少喝些。”
我抬眼一看，原来是程尉时。
他夺下我的酒杯，我心中恰好烦闷，于是置气一般将酒杯夺过来，抱着酒壶皱眉道：“少管我。”
我口齿不清地嚷嚷着：“程砚的喜酒，不喝白不喝。”
小气鬼，上好的陈年老酿，平日他从来舍不得拿出来。
“酒多伤身。”
他依旧不依不饶的要夺我的酒，他的举止让我胸口间的苦闷与酸涩涌涨。
我脑子一热，捧着他的手就是一口。
他也不躲，任由我咬他，只是静静地看着我。
“没意思。”
我扔开他的手，他的虎口间还残留下一个清晰的牙印。
“我要睡觉了！”
扔下一句话，我趴在桌上呼呼大睡起来。
再醒来时，我正趴在程尉时的背上，我的酒意清醒了一半，闭着眼，假装自己睡着了。
他将我轻轻放到床上，替我擦拭着脸，双手，最后还替我脱了鞋袜。
我差点惊跳起来，幸好还是忍住了，否则真不知道要怎么独自面对他。
我假装砸吧嘴，呓语间翻了个身，背面冲着他，眼角滑过一滴泪珠。
他替我掖好被子，悄悄离开了，我的脑子里却不受控制的回旋着那天在山洞里他说的话，心中烦闷的感觉更甚。
我起了个大早，想趁着他们没起床先一步告辞，只留下一封告别的书信。
我背上行囊，骑着小白往规划好的方向离开。走出几里路程，前面突然出现一个熟悉的身影。
小白亲昵地嘶吼着，我操控着缰绳停下。
“程尉时？”
“你怎么在这。”
“为什么要走？为什么不告诉我？”
我承认，我要走这件事故意隐瞒了程尉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