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楼上的风景很好,没有拥挤嘈杂的人群,还能俯瞰整座漼城的夜景。
就是这城楼上的晚风太大,吹得人有点冷,我不禁打了个寒颤,于是毫不在意地蹲缩在墙角。
他倒也没管我,自顾自的依靠在城墙上,眺望着远处的灯火。
我发现他的腰间也系着一直与程砚一样的玉笛,便好奇地开口问道:“你这只笛子……”
他看了看腰间的玉笛,轻抚着上面的穗子:“这是我程家的物件,怎么了?”
我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怪不得,程砚也有一支一样的。”
程尉时沉默了一会,轻声开口道:“你与程砚关系很好。”
我想了想,我们确实关系亲厚,便笑道:“的确如此,程砚为人很好,我很喜欢他。”
程尉时表情僵了一瞬:“但是我该奉劝你一句,离他远一点。”
“方才那个女子,是他的未婚妻。”
“郎才女貌,门当户对。”
“是吗?我不知道。”
我想了想,开口问道:“那个女子是以后要与他结成夫妇的人么?”
程尉时点点头:“是日后要与他恩爱白首的女子。”
我笑了笑:“那很好。”
程尉时看了我一眼,表情有些吃瘪,似乎好不容易建立起的情绪一点一点地泄了下去。
“那你还喜欢他么?”
我有些摸不着头脑:“喜欢啊。”
程尉时表情复杂,只是看了我一眼便没再理会我。
城楼下的人潮像涨潮般越涌越密,喧嚣声漫过青砖灰瓦,连檐角的灯笼都晃得更急了些。直到人群里陡然炸开一声粗粝的吆喝:“铁花来咯——!”尾音拖着长长的颤音,像根引线猛地绷紧了所有人的神经。
程尉时低头看着我道:“黑夜变白日的魔术,就要来了。”
话音未落,就见一人抡起膀子,将一团炽烈的金光狠狠抛向夜空。另一人早举着浸了油的柳木拍子候着,瞅准时机猛地挥臂击去——“啪”的一声脆响里,那团光骤然在半空炸开,千万点金红火星轰然迸射,像谁把整座银河揉碎了撒下来。
“谢谢你,今晚我很高兴。”
已经很晚了,可依旧人声鼎沸,热闹非凡。
程尉时淡淡的点点头:“不必客气,我只是履行了程砚的诺言罢了。”
05.
野湖的春天很美,秋天也凉爽轻快。
只是冬天就不这么友好了。
湖上结了很厚的冰,取水抓鱼都不容易。寒风无情肆虐,连燃火都很困难。
更何况,我没有御寒的屋子和衣服,连洗澡也是个大麻烦。
程砚似乎看出了我的窘状,便邀请我去他们家过冬。
“放心,早就想跟你说,我在城里有好几处私宅,正好在城西有一套宅子,地方偏僻冷清,你一定喜欢。”
他给我送了几件厚实暖和的衣裳,命人驾马车来接我。马车上还体贴地放了个炉子,巧妙的装置在软榻下,暖乎乎的,很舒服。
宅院很大,至少比我那个可怜兮兮的草棚看着好多了。院子走廊也都一尘不染,显然是已经打扫干净了的。
程砚深知我习性,故而院里没有太多的人,只有清晨来两个晨扫洒水的人,夜里还有一个守院子的老伯。
对了,还有一个婢女,年轻可爱,名字叫小青。
他让我不要不好意思,我也索性自在地住了下来。
只是住一个冬天,没什么的。
自从我住进他家的宅子,他来找我说话的频率就更高些了。
他解释道:“这宅子虽然偏僻,可是比野湖近多了。”
又笑着说:“况且我也没什么别的事要做,跟你说话解解闷也好。”
我不像他,在人世间长大,所以对什么东西都好奇,于是他领着我四处见识新鲜玩意,我自然也是乐在其中。
不过他没来陪我聊天的时光,我也喜欢一个人去集市独自闲逛,或者是坐在门前的石板上,看着来来往往的人流,同菜贩子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或者是去酒楼领一壶酒,一碟小菜,听说书人说书。日子过得清闲自在。
同时我也在思考怎么造一间屋子,能供我遮风挡雨。于是我拜访了城里有名的木匠,向他学习如何造屋子造桌椅。
老木匠人很好,或许是我认真好学的态度感染了他,他破格的收我为徒,还教我制造一些精巧的工艺品和器械。
于是小院里被我堆满了大大小小的木头和竹子。这日我正专心地打磨着手上的部件,一阵寒风吹起,将地上成团的木屑卷走,我余光一撇,发现不远处站着一个人。
我一惊,看清来人才松了一口气。
程尉时不知在那站了多久,他似乎也有些尴尬,用不太自然的语气问道:“你怎么在这?”
“程砚让我来的。”
“你来这做什么?”我问道。
我已经得到了房子主人的许可,怎么还会有莫名心虚的感觉?
于是我清清嗓,反而摆出一副主人的架势:“如果你是来找程砚,他不在这。”
他含糊不清地嗯了一声,就头也不回的走了。
真是个怪人。
我原本以为他不会再出现在这里,没过多久,他又出现在院子里,依旧是在我打磨着木头的时候,依旧站在那默不作声,把我吓了一跳。
我有些无奈:“……您有何贵干?”
他拿出一个册子,递给我:“这是傅兰送给你的邀请函,她想请你去看赛马。”
“我?”
“嗯。”他点点头。
于是我同意了,我没见过赛马,去看看也好。
傅兰今天穿着一身简单利索的劲装,梳了个简单的发髻。我见到她时,她正骑着马,在马场上疾驰,动作利落干净。春光朗朗,好不明媚。
“程砚怎么没来?”我问道。
依照他的性子,这样的地方怎么会不愿意来?他总不可能收不到邀请吧?
“他……”程尉时正要开口,傅兰似乎看到我们,翻身下了马,把缰绳递给一旁的马仆牵走了。
“你来了?”她走到我跟前停下,接过旁人递来的手帕笑着擦了擦汗。
又对着一旁的程尉时道:“程大哥也来了。”
“嗯,我有些事情要处理,替我照顾一下她。”
傅兰眉毛一挑,微微一笑:“放心,我一定好好照顾她。”
“你骑得真不错。”见程尉时走远后,我由衷地夸赞道。
“小意思。”
她笑了笑:“你会骑马么?”
“我……”
我正要开口,突然一群衣着华丽的女子款款向我们走来,黄的绿的紫的青的蓝的,看的人眼花。
傅兰对着为首的黄衣女子行礼:“郡主今日也有雅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