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职业素质很高,并没有因为她穷就撤销笑容:“道友也可以选一些别的,价格要低一些。”
…
最终,雍望舒牵着一头花猪走了,老板遥遥的招手送她离开。
这头花猪本来要价二十灵石,被雍望舒砍到十五灵石,老板痛快的答应了,并额外收了她十灵石的押金。
雍望舒看着前面快乐甩尾巴的猪,感到挫败。
可恶,给高了!
花猪哼哼唧唧的向前走,老板贴心的给她安了个带靠背的座椅,上面还给支了个棚。
雍望舒窝在座椅里,心里默默展开地图。
需要规划路线了,要不然照现在的速度,到那怎么也得半个月。
这片大陆名为离镜大陆,这里土地广袤,旷野千里,山峦万里。
为了缩短大家的赶路时间,各势力在大型城镇中开设有传送阵。
距离雍望舒最近的传送阵,是在顺州城。
她想:从顺州城能直接传送到南部的度城,这样能省不少时间。
主要是只需支付一个城镇的坐骑费用。
雍望舒给花猪定好了方位,用手猛拍它肉粉的屁股。
花猪吃痛,嚎了一声,撒丫子就开始跑。
事实证明,猪可以跑的很快,就是有些颠,雍望舒使劲扒着扶手,才勉强没有被它甩下来。
但是这只花猪有个弊端:百公里加速需要两个巴掌。
所以,当一人一猪,一路撩到顺州城的时候,谁都没捞着好。
它屁股和猪蹄子不好,她屁股和手也不好。
城内禁止乘坐灵宠坐骑,雍望舒费了好大劲才让它提前停住,防止了一出猪撞城门的悲剧。
城门口的守卫只看了一眼她的弟子牌,就恭敬的让开了道路。
归还花猪的店铺,就在入城门的地方,地上拴着一排姿态各异的灵兽,十分的显眼。
雍望舒将冤家猪交还到店家手里,店家却非要扣她五颗灵石的押金。
理由是:不允许虐待灵兽。
雍望舒立刻就不服了,这简直是危言耸听!
这一路上她给它分了一半多的吃食,轻声细语的哄着它,怎么可能是虐待?!
店家黑着脸指着花猪屁股上的掌印,我不由得争辩:“我都这么哄它了,它也不走,这不是…不得已嘛…”
算了,多少有些理亏,雍望舒伸手接过剩下的五颗灵石。
城门口隐约传来争吵的声音,引得她回身看去。
一个书生打扮的青年,正拿着一张纸,脖子里青筋暴起,似乎在跟守卫据理力争着什么。
雍望舒勾起唇角,走了过去,张口喊他:“哎,你怎么才来?我等你半天了!”
她的出现,显然打断了双方的“友好交谈”。
雍望舒一脸笑意的跟守卫说道:“不好意思啊,这是我弟弟,跟我一起的。”
守卫扫了一眼雍望舒腰间明晃晃的弟子牌,又一脸狐疑的打量着那个书生。
书生倒是机灵,他顺其自然的接起她的戏:“姐,你怎么自己进城了,让我一顿好找。”
雍望舒冲他伸出手,他向前走了一步,发现守卫没有拦他,便几步跑了过来。
她顺手挽上他的胳膊,带着书生向前走:“弟弟,结一下帐吧,五灵石。”
书生立刻站住,不可思议的看向她,声调都拔高了两度:“五灵石?”
雍望舒捂住被震到的耳朵,看他一脸咬牙切齿的样子,回头冲守卫高喊:“大哥!”
书生见此,立刻将她往回拽,低声妥协:“好好好,给你给你!”
守卫听到声音,回头看向雍望舒,她笑眯眯的喊道:“谢谢啊,辛苦!”
守卫点点头,雍望舒回身伸出手,书生愤愤的掏出一个储物袋,从里面取出五灵石,塞到她手里。
雍望舒满意的将灵石收起,立刻松开他的胳膊:“谢了,回见!”
不再管身后的人,她还要快点找到传送点。
传送地点在城中的“界阁”。
“界阁”里有通向各个城镇的传送阵,根据距离远近,收取不同的费用。
这里每天都有很多人来来往往,可以说是顺州城最热闹的地方。
“界阁”坐北朝南,街对面就是著名的如镜河。
顾名思义,如镜河终日平静,如一面镜子。
但今日赶巧,等雍望舒好不容易找到这里的时候,如镜河那终日沉寂的水面,正荡着阵阵涟漪。
人们里三层外三层的,在岸边围了半圆,雍望舒着实好奇,仗着自己瘦小,竟是硬生生挤了进去。
只见水面正浮着一人,此人眼睛紧闭,皮肤浮肿苍白,黑色的头发在水中随波飘荡。
阵阵恶臭不断传来,雍望舒不禁捂住了嘴鼻。
那人衣不遮体的麻衣底下,是一块块腐烂的皮肉,在那泛白的肉糜里,依稀可见密密麻麻的蛆虫,在欢快的翻涌啃噬。
有几名像仵作的人,正在合力将其拉上岸。
其中一位趟到水里,奋力的托起这具浮尸的上半身。
这个人雍望舒认识,正是几十分钟前刚认的“弟弟”。
他看上去像是新手,对于这种场面有些顶不住,以至于他面色苍白,只是一味的别着头,闭着眼睛使蛮力。
浮尸在几人的配合下,终于被拉上了岸。
这具尸体看上去被泡了很久,已经看不清样貌,右边胳膊上不知道是被染上了色,还是挂上了什么东西,有两道像水波纹一样的白圈。
尸体拉上来之后,臭味更强了,身上的创伤也更加清晰。
雍望舒实在无意再欣赏下去,侧着身子离开了人群。
反胃的感觉好久没有消散,倒是省了她一顿饭。
人们都去看热闹了,这让一直人满为患的“界阁”有些冷清。
“界阁”里坐着一位老者,他眼中有大片的白,手里拿着一根光滑的木棍,精准的为客人指认方向。
“你要去哪里?”他的声音像沙粒摩擦地面。
“去度城。”雍望舒伸手拿起储物袋。
老者用手中的木棍点地,地上立刻出现了一张嘴:“五十灵石。”
正在扒拉灵石的雍望舒愣在原地,她讪讪的笑了一声:“能便宜一些吗?我只有三十五灵石。”
老者不耐烦的将地上的嘴收起来:“下一个!”
“哎?别!我拿别的抵!”雍望舒动作飞快的从储物袋里随便掏了一把。
零零散散的东西被她捧在手里,寒酸的让人叹息。
老者瞥了一眼,伸手捏起几张迅雷符:“还差五灵石。”
雍望舒从最里面又拽出了一张寒冰符,顺手将三十五颗灵石放到地上。
老者提起木棍,遥指身后最右侧:“五号房。”
唉,区区五十年,物价飞涨成这种程度。
她不由得扼腕叹息。
雍望舒站在层层叠叠的时空法阵里,随着刺目白光亮起,她的身影消失在原地。
…
度城是一个标准的佛教城镇。
路边种满了银杏树和七叶树,远远看去白白黄黄一片,让人觉得美好又沉静。
雍望舒倒是来过几次,碰到僧人讲经,她还会不服气的跟其“论道”。
几次下来,她也不得不承认,佛家与道家都是道,没有谁对谁错。
自那之后,雍望舒对寺庙和僧侣多了一份敬重。
现在,重回这个满是檀香的城镇,除了想起以前的人和事,她还想起寺庙的素面。
浮尸的影响早已被抛之脑后,肚子空空可是大罪,更何况,她还需要养身体。
昙华寺每日都会对外提供斋饭,这对于身无分文的雍望舒来说,简直就是救世主。
昙华寺很好找,只要向着最高的那座佛塔方向走,就一定可以找到它。
寺庙里面挤满了香客,她听同行的人交谈,才知道,今日有佛门高僧设坛传道。
法坛处人山人海,还有陆陆续续的人加入其中。
雍望舒抱臂倚在一棵菩提树身上,遥遥可以看见坐在法坛上的僧人。
清风拂面,扬起垂在肩头的长发,竟让她有些恍惚。
口吐金莲的僧人,与她记忆里的身影重叠,一样的暗红袈裟,一样的慈悲温和。
雍望舒自嘲的勾起唇角,摇了摇头。
罢了罢了,往事如烟,随风去吧,眼下还是素面比较重要。
穿行在黄墙红瓦中,耳边响起低低梵语,她不由轻哼:“走吧,走吧,人总要学着自己长大~”【注】
雍望舒的歌声与梵音相融,撞出不一样的回响,都留在了她的身后。
…
这么多年过去了,做面的师傅手艺还是那么好。
素面看上去无滋无味,吃入嘴中,却是别有一番风味。
雍望舒自己占了一个方桌,不到五分钟,一碗面就见了底。
人流渐渐多了起来,不乏有来拼桌的人。
这里是对外的斋堂,却有一位僧侣端着一碗素面放在了雍望舒的对面。
“打扰了。”他规规矩矩的坐下,低头开始吃面。
雍望舒已经用完斋饭,正准备起身离开。
对面的僧人在此刻突然开了口:“这位女施主,很像我认识的一位故人。”
他的一句话,让雍望舒又坐了回去,她这才仔细打量着他。
他长的白净,面目间不见普通僧人的神色,薄嘴笑眼让他更像是一个富家公子哥。
这张脸她没有印象,应该只是巧合:“道友可是认错人了?”
他眼睛一瞬不瞬的盯着她,眼神里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哀怨。
他看得雍望舒有些发毛,她脑子里疯狂在想,难道是以前在哪留下的情债?
【注】取自李宗盛《爱的代价》
走吧,走吧,人总要学着自己长大。
走吧,走吧,人生难免经历苦痛挣扎。
走吧,走吧,为自己的心找一个家。
也曾伤心流泪。
也曾黯然心碎。
这是爱的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