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完日记的魔界人其实并不打算“休息”——或者说,它和博士这类存在本就不需要睡眠或进食。此刻,它只是将自己略显卡通的身躯摊在柔软得能陷进去的大床上。这里并非现实,而是由它自身能力构筑的梦境世界,一个悬浮于现实之外的异时空。
在这片独属于它的领域里,魔界人几乎拥有造物主般的权限,随心所欲地创造与抹除,宛如开启了创造模式的游戏角色。然而,这份近乎无限的力量却有着显著的短板:它的操作精度实在不敢恭维。
(魔界人:精密度:C)
(博士:精密度:A)
这是“助手”在稳定度系统里新添加的备注栏。这套由“助手”自动维护的系统经常悄悄更新,时不时就塞进些新功能模块,皮套的基础特性评估正是最近新增的一项。
今夜魔界人心血来潮,决定再次玩玩“梦境世界”这项能力,就像睡前躺在床上点开一局手游般随意。
如何开启一个新的梦境位面?简单得很——它只需要在梦中……再次入梦。
只见床上那像素构成的脑袋上方,悠悠飘起一团卡通的云朵状思考气泡框,与漫画中表现角色沉思的画面如出一辙。随后,气泡框内部映出了魔界人自己的小小身影。刹那间,周遭的景象如潮水般褪去,一个新的意识线程已置身于一片纯粹、深邃的漆黑之中。
崭新的梦境世界就此诞生,随意程度堪比写作前新建一个空白文档。这个新生的“梦境世界”可以一键复制现实世界的物理框架,也能设定为一片绝对虚无的“空无时空”。然而,它无法复制现实世界中的生命体,这正是“梦境世界”与借助“平行世界的造物主”功能开辟平行时空最本质的区别。
魔界人就这样悬浮在无垠的黑暗里。此刻,它只需心念一动,默念一句“要有光”,名为“光”的概念便会撕裂黑暗降临,仿佛重演创世的神话。但它没有这么做——毕竟,它又不是上帝。
随着意念微动,熟悉的稳定度面板被呼出。半透明的界面悄然浮现在身侧,方便随时观察。
(魔界人当前稳定度:100%)
很好……很健康……
它无声地想着。
首先……需要个地基。
念头落下,脚下那片吞噬一切的漆黑骤然退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眼望不到边际、平坦如镜的纯白平台。
系统面板上的稳定度纹丝未动。
紧接着,魔界人小手随意一抬,炽热的红色恒星凭空跃出,悬于纯白世界的“上空”。它歪了歪脑袋,觉得红色似乎不够有趣,念头再转,恒星瞬间冷却,化作散发着幽冷光芒的蓝色太阳。
【星辰……必将坠落于大地。】
一条无形的“规则”随着它的心念悄然编织成型。下一刻,违背常理的景象发生了:冰冷的蓝色太阳仿佛被无形巨手拉扯,拖着长长的光焰尾迹,轰然砸向无限广阔的平台!
轰——!
震耳欲聋的巨响在绝对的寂静中回荡,目之所及化作一片沸腾的蓝色火海,灼热的气浪扭曲了空间。
【……熄灭。】
魔界人略显滑稽的小短手向下一压,如同按下暂停键。肆虐的蓝色火焰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被烧灼得面目全非的白色平台亦在眨眼间恢复如初,光滑平整,仿佛刚才那场灭世般的撞击从未发生。
“……”
魔界人歪了歪头,像是觉得平面有些单调。它伸出两只小小的手,做出一个揉捏的动作。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那无限扩展的纯白平台,竟如同柔软的餐巾纸一般,在它掌心下被轻易地揉搓、挤压,最终收缩凝聚成了一颗浑圆、散发着微光的白色星球。
【星球的概念……诞生了。】
它好奇地戳了戳这颗“星球”,然后像是觉得不满意,双手猛地一拍——
啪叽!
刚刚诞生的星球瞬间被拍扁,重新摊开,变回了那片无限延展的白色平面世界。
稳定度在这个不断改变世界形态的过程中,依然坚如磐石,没有任何消耗。
接下来……试试活物吧……
一张洁白的画纸和一支画笔凭空出现在魔界人手中。这是它辅助自己进行精细创造的工具,尽管它的画技实在令人不敢恭维。
(目标:长耳朵兔子,穿着小小的黑色燕尾服,戴一顶迷你绅士帽。)
魔界人握着画笔,在纸上歪歪扭扭地勾勒起来。线条粗犷,比例失调,那兔子形象与其说是可爱,不如说带着几分滑稽。然而,当它落下最后一笔的瞬间,画纸中心骤然出现了一个小小的漩涡。漩涡旋转着,一只画风卡通穿着精致礼服的白色兔子,活生生地从纸面跳了出来,落在地上,还扶了扶头上那顶几乎要掉下来的小礼帽。
意料之中,即使创造了生命体,稳定度依然没有波动。
如果把它丢到现实世界呢?
雪人像素头的小脑袋里冒出了新点子。
心念一动,一个缓缓旋转、散发着微光的传送门在它面前无声开启。门的那一头,清晰可见是现实世界的一条僻静小巷,昏暗的路灯光芒勾勒出墙壁的轮廓。
魔界人指了指传送门,示意兔子过去。兔子似乎有些犹豫,但还是蹦跳着走向光门。当它穿过那层光幕时,身体明显出现了一瞬间的迟滞,仿佛撞上了一层无形的、粘稠的阻力。
嗡——
魔界人清晰地看到,身侧面板上的数字跳动了一下:
(魔界人当前稳定度:95%)
虽然数值在下一瞬间就恢复到了100%,但在兔子穿过现实与梦境界限的刹那,确实出现了短暂的“消耗”。
回来……
小哑巴魔界人再次用手势示意。兔子见状,听话地从现实小巷跳回梦境空间。这一次穿越传送门,稳定度没有任何变化。它又让兔子来回穿梭了几次,稳定度系统很快弹出了新的提示与总结:
(梦境世界造物可进入现实世界。首次进入需消耗稳定度。后续往返无额外消耗。)
魔界人做出一个托腮思考的动作,虽然像素脑袋上很难看出表情。它努力回忆之前把蓝羽拉进梦境世界时的情况……当时有消耗吗?记不清了。对了,它当时还没手搓出现在这个系统面板。
真是个悲伤的故事……
魔界人摊了摊手,并没有纠结过多,不同的皮套都是它的“面具”,但一旦套上不同的“皮”,它就会被皮套自带的“性格”所主导,那并非刻意的扮演,更像是一种本能的切换。
算了……
总之不是什么大事。三分钟热度的魔界人很快抛开了这点小小的疑惑,目光再次投向传送门外的现实小巷,准备招呼兔子回来。然而,旋转的光影对面,那条幽暗的小巷空空如也——那只穿着燕尾服的兔子,早已不见了踪影。
魔界人创造的生命体拥有基础智能,并非完全受它意志的绝对支配。
“……”
跑了就跑了吧。
魔界人极其不负责任地小手一挥,传送门瞬间关闭,化作点点光粒消散在纯白的空间中。它甚至都懒得去“查看”一下那只新生的兔子究竟被赋予了何种能力——虽然它确实能知道。
但……无所谓了。何必费那个神呢?魔界人的“性格”和它的“精密度”一样,都透着一股不靠谱的劲儿,即便是系统框架试图对其进行必要的标注,也显得不那么“可靠”。
就在魔界人琢磨着想再弄点新花样时,脚下那片苍茫无际的纯白平台上,毫无征兆地浮现出一团模糊的灰色雾气。
它静静地悬浮着,轮廓不定,时而像一团蓬松的棉花糖,时而又似一小片迷离的云朵。
这并非魔界人的造物。
但它对这东西并不陌生——类似的玩意儿,以前也见过。
叮!
一个像素风格的灯泡图标,“叮”地一声出现在魔界人的头顶,光芒闪烁。它想起来了!这是误入此地的“他者之梦”。
所谓“他者之梦”,顾名思义,就是其他人的梦境碎片。之前在这个梦境世界里玩闹时,确实也遇到过这种被意外卷入的、不属于它的梦境泡泡。
想到这里,魔界人那小小的好奇心立刻被勾了起来。它迈开小短腿,哒哒哒地凑近那团灰雾。没有犹豫,它踮起脚尖,把整个像素小脸都埋进了那团柔软、微凉且带着奇异触感的雾气之中。
视野瞬间被灰色的氤氲填满,如同隔着一层毛玻璃。紧接着,属于另一个人的梦境画面,如同被按下了播放键,在它眼前缓缓铺展开来。
上次闯入的是李洵的梦……
那么这次,又是谁的梦境碎片,迷航到了它的领域呢?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