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星忘(1 / 1)

春喜灌渚戏寒风,夏欢染林污冷露;秋欣泽野摇伞骨,冬寂覆岭去北梦。

君不见看着临江抚湾王城墙上大大小小的诗文,唯独对此有些见解,只见这少女故作学问,摇头叹息道:“春夏秋冬明明都有交集,不断轮回,却偏要分道扬镳,什么叫去北梦?”

车礼植也思索一番,这词看似描绘四季更替的普通景象,却透露淡淡忧伤,找不到署名,便试着解释道:“无限城没有春天,这个人到这里经历了四季,却最后在冬天去了无限城。”

看着对方认真的模样,君不见忍俊不禁,完全不顾旁人异样的眼光挽起车礼植的手腕,大笑道:“就是这个…许棉,千里白,还有我二哥…你们这些读书人总是胡乱揣测…”

看四周的人慢慢停下脚步观望,车礼植急忙捂住君不见的嘴巴将其拉到静谧的地方,看四周无人,方才语重心长的叮嘱:“低调点,别忘了我们来抚湾的任务…”

君不见瞬间面露严肃,低沉道:“救若水…”

时光切回君不见二人送走风舟。

在此前,君不见无意间读取了车礼植的部分记忆,在其中看到了临江的车队,准确来说应该是乔装打扮的军队。(当然,车礼植只是路过看到并未在意,当时在旦白的他一门心思寻找关于母亲的线索。)君不见见其所持乃是临江王室特有的鱼骨长剑,此前在何池下那里听过不少关于此剑的故事。而此行人马的首领,其身后的鸟笼虽被篷布盖着,但里面传来的鸟鸣绝对是晴天独有的,更别说那绿的泛油光的尾巴还留在外面。既然当初若水与晴天一同消失,那若水也定在其中。

于是君不见二人便来到抚湾王城,此处靠近南江,秋末初冬的寒风从无限谷刮过来,十分刺骨。

临江在南江众国中属于一道奇葩,抚湾和江对岸的望谷一样,这里宗教种族信仰十分复杂,光地方语言就有十几种。对内,这些不同民族的人可谓是得理不饶人,对外,他们可以放下一切恩怨誓死捍卫国家。

由于君不见对这些事十分陌生,车礼植不得不拿出先生做派,一路上现场教学。

除开临江的其他都市,抚湾最多的种族有四个,分别是黑族,居住在黑林附近的普通人,相信黑林是人类最后的归属,但没一个人敢进去。巫族,顾名思义以巫术为生,与黑族毗邻,两族时常为争夺地盘发生矛盾。野族,居住在丛林,以打猎为生,信仰自然之力,相传张自弓就是野族。还有就是人数比其他种族加在一起还要多的普通人,以王室掌权的何氏为首,不过现任王后却是巫族。

说道临江王室,那八卦就更多了,君不见本身也津津乐道。

从君王为中心,为了打消另三个种族的异心,他们都得娶了这三家的族长之女,并轮流坐后位。按照约定到了这届应该由巫族坐上后位,然而拥有一半野族血统的何韦晟却爱上了同族女孩阿秋,而且她还不是族长之女,虽然族长并未迁怒这女孩,但却让其在宫内扶持野族抗衡巫族。二十多年前,何韦晟一共迎娶四个女人,场面壮观堪比当年沈南归进奔流。就这样,苗月铭做了王后,黑族与野族次之,阿秋最末却最受宠。一年后,黑族女孩因病去世,阿秋顺势替代其位置,苗月铭先后生下一个女儿何韫和太子何容岚。野族郡主先后生下三个女儿,最后难产而死。阿秋几次流产,最后只生得何池下后便去世,而最大的流言便是关于这何池下。

身为皇子,一听这名字便知道他不受待见,相传他并非何韦晟亲生,野族郡主去世后,阿秋被族长告知必须马上生下皇子,她走投无路之下竟然干出荒唐之事。

何池下降生之时正遇南江涝季,其母被独自关押在一处别院。羊水破了却无人敢来接生,为了尚未出生的孩子,阿秋艰难的爬出去想要寻求找何韦晟,不料到了半路孩子就掉了下来,正好落进池塘之中。当人们赶来之时,阿秋已经离世,双手还浸入池中看着那水底的婴儿,正当众人以为母子具损时,一声响亮的啼哭声从池下传来。

这些临江的八卦就是其余王室的饭后谈资,君不见总觉得太过复杂,可再次谈起还是觉得十分有趣。二人很快通过搜索域找到晴天的位置,正是在靠近黑林的巫族部落。于是二人便假扮成患有不治之症的兄弟前往巫族询问生死。

巫族的人最大的一个特点就是头上会带着银饰,其中一个必须的牛角模样,其中当属巫族族长苗卞矢的牛角最大。看着这干巴老头头顶那个大的诡异的牛角,君不见不自觉的摸摸自己的脖子。

“是谁患病?”一女子在苗卞矢左侧问道,她个子瘦小,一副银制面纱挡住其神秘的面孔,只露出一双又黑又大的双眼,额头上还有一个醒目的疤痕。她紧紧盯着君不见和车礼植,似乎能在二人身上看到不寻常的东西。

“我啊…”君不见怕暴露车礼植的身份,上前跪坐道:“我的心脏不太好,寻医无果,想来看看有没有方法。”被这女子盯的不自在,君不见也像对方那样回击。

女子看出君不见幼稚的行为,摘下自己的两个银饰手镯放进刚刚君不见用过的酒杯里,问道:“只是生病吗?”随即示意对方摔碎杯子。

看着那地上显示的图腾,女子的眼睛瞬间变得漆黑无比,只听到她说着一些听不懂的咒语,身体痛苦的挣扎的趴在地上,一旁一直沉默抽着大烟的苗卞矢向其吹出烟雾,女子方才停止那诡异的姿态。

只见其大汗淋漓,虚弱的摇头喘息重复着:“不可能…”突然向君不见冲来,发出恶魔般的怒吼:“把我的眼睛还给我…”

只见那苗卞矢一个箭步冲上前将女子困在身下,快速用烟斗朝其额头压去,只见一股恶臭掀开面纱跑出来,女子警醒一把抓住丢进炉火。苗卞矢起身向君不见走来,上下打量着二人,问道:“这种情况不常见,你们到底是何人?”

“就是患了病,大夫医治不了,才来寻求你们的问卜。”君不见看着对面女子已经收了东西离开,又看了看同样不解的车礼植,问道:“如何?”

苗卞矢又为二人倒满米酒,语重心长的说道:“这年头,人们已经很少过问巫术了,星忘从小就接通了鬼神学习巫术,到如今,一共才问卜了三次…”苗卞矢似有疑惑,小的几乎看不见的眼睛直溜溜盯着君不见,发出嘶嘶的怪声,自顾自的道:“前几日有几个人带来一和尚问卜,星忘也是看见了不得了的东西,这没过几天你们就来了,你可认识那和尚?”

绝对是若水,但君不见还是试探性的说道:“我倒是认识一些和尚,却不知道你说的这个我认不认识。”

“哦,听他们说那和尚是太博求真寺的…还说是什么…”

正当君不见二人听的仔细,屏风后传来那女子的声音:“爹…你怎么又泄露顾客的信息…”

苗卞矢恍然大悟的敲了敲脑袋,对面前二人抱歉的说道:“当我胡言,胡言…”

看到什么东西呢?若水是什么?君不见看向那屏风蠢蠢欲动的人影,转问道:“那不知我这病…”

只见女子去而复返,在苗卞矢的耳边悄声说了些什么,待其离开后又说道:“世界如果没了太阳就会被黑暗吞噬,你的心病就像是世界上什么都准备好了却差了这太阳,而这太阳却被鬼神困住如今奄奄一息。此外鬼神将这太阳一分为二,一半是你摘过的野花,一半是你沐浴的海水,鬼神告诫,野花折了便死,海水枯了便逝,问主最好不要寻找这太阳,不然世界将会因为这野花而糜烂,万物将会为这海水而掩埋。”

君不见沉默一会,皱眉颔首问道:“能不能说的通俗一点…?”

“鬼神的旨意,我怎么能随意揣测,倒是你…”女子起身整理一下身上发出声响的银器,不怀好意的笑了笑:

“你不是会看吗?你便读一读…看看你自己的命运…”

读心术?君不见和一直沉默不语的车礼植对视一眼,巫术果然名不虚传,再者可以借机看看若水的下落。只见那女子犹如口中的鬼神,优雅的伸出纤细白皙的手背,君不见起身接住,轻轻问在其手背。

先是一个婴儿的啼哭,君不见快速浏览了这个名为星忘的女孩的一生,孤独而悲怆。然后是若水、云登大师、还有一些熟悉或陌生的面孔,此时君不见的身体开始颤抖,因为她看见了一片黑暗,那片黑暗睁开一双血红的双眼死死盯着自己。

车礼植见君不见抖的厉害,不忍心将其抱回,却见其面露骇色,大汗淋漓,久久情难自抑,看着星忘冷笑着离开,车礼植将冷的可怕的君不见拥入怀中,慢慢的倾听其所见。

“若水…”君不见趴在好友怀中,依赖着对方的体温。若水…这一切都要从云登开始。

云登,存在了多久没有人知道。在其还未出家时自称南风,一生的目的就是为了寻找龙的踪迹,后面遇到的一个心怡的女人,那女人天真而可爱,崇拜龙的传说,最主要的是她长生不老,此人便是圣水的光。不顾亚雅的反对,两人结合在一起,南风由此得到了圣水的滋养,两人产下一子,亚雅也不得不接纳,可是寻找龙的使命让南风不得不再次踏上征途,于是他便抛妻弃子,离开了圣水。

经过无数岁月,南风却不曾改变容颜,经过太博时偶遇一男子,该男子向其述说了一个关于龙的故事后便消失不见,并告知其已过百年。南风听闻后一夜衰老,最后在求真寺出家为僧法号云登,并取一口江水灌入寺中枯井,不日便降生一婴儿,唤名若水。

若水自小没有见过云登的面容,衣食住行全靠上寺求经的孟九裁,而云登也不让二人交谈过多。直到君不见到来,他走出了那个监顾自己的寺庙,而云登在其离寺后便消散云烟。

“也就是说…”君不见暖和了身体,南风和光这两个名字曾在红胡子的书信里见过,连想起种种,空洞的说道:“若水相当于就是圣水要找的那个南风?那若水不就是和让有关系吗?”

这些事车礼植听君不见当故事说过一二,正欲起身,不料一股无力感袭来,见君不见已倒下,才明白二人中了巫族的迷药。醒来之时,车礼植已不知所踪,而自己已被关进大牢,傍边还多了个让君不见十分厌恶之人——黄四海。

黄四海相貌平平,削弱的身体上扛着个大脑袋,坐下的时候不觉得怪异,稍微站起身便十分让人难受,几根碎发像枯死的柳枝耷拉下来挡住又粗又黑的眉毛,古板呆滞的眼睛里时不时冒出精明的邪光,嘴角时不时好像要发出“吁吁”的声响,两腮无肉还留着没刮干净的胡渣,上面还留着一些年代久远的疤痕。

这可恶的家伙装模作样的盯着醒来的君不见,冷漠的笑道:“我与五小姐真是萍水逢了又逢啊…”又撇了撇君不见严肃的目光,对方和自己一样都被铁链拴在墙上,挑了挑眉叹笑道:“我上次回去,不见那地方,相必是你们用了什么域术的缘故。真是见外呀……”

君不见不语,只是挣扎着手腕上的枷锁,四周昏暗,唯有上方的一个脑袋大小的窗口透出一点阳光。

“不要盘算了…这里是抚湾的密牢,想要从这里出去要么死,要么那姓何的看中了你…”

周遭确如其所言,君不见静下心盘坐在阳光下,试探着想要从黑暗里抓到一点消息却徒劳无获,一会沉默后,便向黄四海问道:“你怎么在这?车礼植呢?”

“哎哟…那个可怜的小伙子…”黄四海啧啧叹息:“可能命不久矣…”

闻言君不见又开始担忧起来,但又明白黄四海的反复无常和奸诈,便冷漠的说道:“什么意思?”

“说起来…他也是倒霉…怎么说何韫也与他有了婚约,偏在这时候耐不住性子…你说…人家是公主,你再怎么忍不住…也不能用强啊!”

黄四海奸笑着看向君不见,却见对方反而放轻松了一些,不解的问道:“你不信?”

“婚约的事不说…”君不见突然想起车礼植那羞涩的神情,坚定不移的说:“那小子哪来的性子用强…你不要再骗我了…”继而又想起什么,调整坐姿疑惑道:“你不应该死了吗?怎么在这?”

闻言黄四海有些苦涩,他转动起两小个眼珠子,似乎又在盘算着什么。

“这么轻易就死了还怎么闯荡江湖…倒是你,你的直觉没错,那小子确实一点色胆也没有,就是太过天真…竟然相信姓何那家伙会放了你,这才中了计,还是年少无知啊…”

“什么意思…”

“姓何那家伙带走了尤氏…”黄四海看着那缕珍贵的阳光,突然恍然大悟,他眉头紧锁,立马严肃起来:“尤氏…原来是为了那个…”

“为了什么…?”君不见察觉的面前那个男人的变化。

“为了长生…”

黄四海与君不见四目相对,若水那光溜溜的脑袋突然出现在君不见眼前。黄四海眼里多了些惶恐不安,无能为力的挣扎着向前道:“他们先是抓了那个和尚,他是第一个长生的人。相传南风是五大家族派遣寻找龙的使者,只有他们的血脉才能够唤醒记忆变成真正的南风,吃下南风的心脏便可永生。”

不安,君不见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她突然想起让。她突然内疚,内疚自己天生无泪,内疚在那些人的葬礼上欢歌载舞,内疚如今对一切的无能为力。她害怕失去若水,害怕失去车礼植,害怕再失去。

尽力压制住自己,君不见喘着粗气开始思考黄四海的话,最大的漏洞就在于他是怎么知道这一切的。

透过君不见凌冽的眼神,黄四海瘫坐在地上,那稀薄的阳光照在这个奸佞的身上,他笑了。

“相传,临江王室的公主遭人哄骗生下一个死婴…”黄四海愤恨的坐起身质问君不见:“难道像我们这种人…就都是错吗?”

君不见实在不知对方在发什么羊脚疯,只是不耐烦的皱眉应和道:“你是…何韫的儿子?”

可是何韫才23岁,黄四海少说也有四十岁。

君不见恍然大悟,发出长长的一声啊:“是你和公主…”

看着君不见嫌弃的表情,黄四海摇摇头又笑道:“事到如今,没有人愿意相信我,我和公主是情投意合…”

“那时你多大?”君不见打断道。

“31…”黄四海还想为他的丑恶遮掩,咆哮道:“爱情是不分年龄的…公主都没说什么…你们凭什么就造谣是我玷污了公主,明明是她玷污了我。”

“我对你这些事不感兴趣…”君不见疲惫的揉了揉脑袋,无奈的摇头道:“你刚才说长生那事,你怎么知道的?”

黄四海忽然收起刚才义愤填膺的模样,又象征性的挂起符合自己的奸笑:“我们这种在阴沟里爬行的…如果不擅长点坑蒙拐骗,怎么知道大风要往哪边刮…”

君不见不再说话,闭上眼睛沉默着回忆,过了一会又睁开眼睛说道:“你是绣耳的人?”

黄四海懒散的倒在草堆里,又黑又粗手玩弄着阳光里的尘埃,笑道:“我属于力量,哪边强我就在哪边。哦…按你们好人的话来说就是墙头草。”

君不见记得黄四海和芈后淘在欢乐镇的对视,索性直接问出:“你原来是奔流的人?”

“那时候奔流最强,谁不臣服于力量?”

“绣耳是个什么样的人?”君不见问道。

黄四海以为这女孩和芈后淘一样,没想到却问出个这么不着调的问题,沉默了一会,黄四海正襟危坐道:“普通人…虽然只见过两次…不过,殿下可真的不一般呐。”

“我还以为是什么怪物,只是普通人而已。”

“你不要小看了这个普通人的力量,他可是灭了奔流和戈煌滩的人。”黄四海注视着眼前这个女孩,她在压抑自己,沉静的可怕。

“他身边有没有一个很特殊的人?类似于军师…”君不见仍旧闭着双眼。

“嗯?”黄四海似乎察觉到什么,又躺下去说道:“你以为我为什么能活到现在…”

见对方不肯说,君不见知道再问也不得结果,便起身说道:“好,那我再问你,和尚和车礼植在哪里?你又为什么在这里。”

“如果我不说呢?…”黄四海得意的转身,却看到君不见已经挣开枷锁,虎视眈眈的望着自己。看着对方指甲里的血肉和手腕参差不齐的伤口,一身冷汗从额头冒出来。

黄四海咽了咽口水,看着这个一脸冷静的女孩随意的包扎,说道:“你若出得去,便去找何容岚。至于我为什么在这里,你就要去找公主了。问题就是,你出不去这里。”

看着对方收起杀人的气势,径直朝门口走去,黄四海松开一口气,突然黑暗里传来极轻的脚步声,他便懒散的靠在墙上嘘声道:“看来五小姐你时辰未到,你得救我出去…”

救他出去?君不见只觉得可笑,还没反应过来,一个女人提了盏灯笼靠近牢房,看样子是个皇宫里来的人,看她头顶的银饰便知其为皇后的人。

只见来者冷漠的扫视了一番地牢,最后目光落在君不见的背后,面无表情的对身后两个粗壮的侍卫命令道:

“把她带走…剩下的杀了。”

利落干脆的语言打落了最后本就疲乏的黄四海身上,看着那女人要走,慌里慌张的爬上前叫道:“我要见…”

还未等到后面的名字被说出,那女人快速反身抓住黄四海的喉咙,速度很快但手里的灯笼却不见闪烁,君不见心里瞬间明白此人不简单,黄四海想见的人也不简单。

女人似乎在思考什么,最终还是放开手,仍旧冷漠的对侍卫说道:“这男人也带走…”继而又撇了撇君不见,似乎在等着什么。

黄四海顺着对方的目光,起身对其耳语几句,那女人嫌弃的皱了皱眉,盯着君不见又道:“她?也罢…”

他们在盘算什么呢?只见对方留下了快要熄灭的灯笼,

突然一个“啪”的声响,君不见小心翼翼的提起那被遗忘的灯笼,里面的蜡烛燃烬后飘出一缕黑烟,它缠绕盘旋幻化出一个黑影。

看着君不见一脸憔悴的提防着自己,黑影传出几声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声,随即从嘴巴里拿出一串钥匙,消失在黑暗里。

枷锁在牢笼里被挣脱,铁链在黑暗里被焚烧。

抚湾的宫殿在众多王室中也比较独特,传承野族巧夺天工的建筑工艺,大部分房屋以自然为本形成了树屋,少有的苗氏特色的木楼或者混合着黑族最坚硬的石头房子。

君不见悄摸着换了一套太监打扮混在人堆里,正往着王后所在的木楼而去。

“今天宫里来了贵客,你们可不要怠慢了…”为首的太监掐着嗓子叫道:“王后的手段你们是知道的,要是怠慢了驸马爷…等着找死吧。”

驸马?临江就一个公主,即使算上何容岚刚出生的小郡主,也不可能招驸马呀!君不见愣了愣,心理只觉得这个驸马就是车礼植。

“新来的那个…你在干什么呢?”

看着走远的人马,君不见装作不舒服的样子摸了摸肚子。

“那可不行…如今宫里正是缺人,给我忍着。”

君不见无奈点点头继续跟上,一边听前面说着宫里闹鬼的事,一边四处观察着这个与众不同的宫殿,直到越来越偏僻,越来越安静,一栋宽绰的木楼映入眼帘,周边种满了竹子。随着众人一道端着美味佳肴踏进去,一缕缕梵香四溢,让人昏昏欲睡。

推开一道道大门,君不见哭笑不得的看着屋里的几个人,其中一个人就是预料之中的车礼植。君不见瞬间后悔于自己的内疚。

“这门婚事原是你兄长提出,虽然他昭告天下称你不再是旦白的皇子,我作为母亲…自然要为女儿打算…你就说说你的心意…”

说话的正是旧居后宫,稳坐宝位的苗月铭,她个子矮小,相貌说不上精致,却也有一番姿态,总的还是比不上自己年幼的妹妹星忘。她半躺在榻上,侧着身体端详其对面的车礼植,见对方欲要说话,又举手打断道:“我们巫族从不拘泥于世俗,不管外界所言是真是假,你若答应便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若不应呢?君不见看着从容不迫的车礼植,心里也有点好奇,在一旁的还有一个沉默寡言的女人,此人应该就是他的未婚妻何韫。可惜是背对自己,还被纹帘挡住,君不见够着脚尖也没看到。他会回答什么呢?年少无知的君不见实在好奇,她努力的睁大眼想要听清,却对上车礼植那双清澈的双眸。

车礼植安心的呼出一口气,低眉浅笑一声,又抬头问道:“若不呢?”

只见一团黑云压在苗月铭的头顶,她眉头紧锁,担忧的望向身旁的何韫。

似乎没有得到满意的答案,苗月铭叫来侍女带走了仍旧沉默的何韫,起身环绕一周又对车礼植说道:“不?旦白你是回不去了,你能去哪?无限城?”

“天下之大,何处不是家…”车礼植底下眼眸,君不见无法看清他的表情。

“还是说你有了心怡的姑娘?”

说罢便转身直勾勾的看向人群里的君不见,瞬间一股风从背后袭来,君不见一个侧步躲开攻击来到车礼植身边,来者正是带走何韫的宫女,也是牢房里的那个女人。

“你没事吧?”君不见目不转睛的看着来势汹汹的女人,向身旁的车礼植问道:“就是刚刚那个女人吗?你要当驸马了?”

车礼植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警惕的保持着一开始的空间域,严肃的看向君不见,担忧的说道:“我找到若水的踪迹了…”

君不见闻言有些掩盖不住的开心,心里积压许久的石头也算放下。

“原来你们和南风是一起的。”苗月铭若有所思,示意一旁不苟言笑的女人放下戒备,上前笑道:“何必动干戈?一位是我将来的女婿…”

“我没有答应您…”

被车礼植打断,苗月铭尴尬的笑了笑,又看向君不见道:“一位是初将军的小姐…我们又没有什么恩怨…”

一旁的女人听懂了其中的含义,便一言不发的离开了。

看着车礼植收起域壁,君不见也收起拳脚,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又抬手问道:“我的剑呢?”

苗月铭不知为何苦笑着摇摇头,坐下看着君不见说道:“那剑不吉利,我叫人把它扔进了池底下。”

“什么…”君不见暴跳如雷,大叫道:“凭什么,你有什么资格扔我的东西。那时把好剑…”

“好剑?你不知道那剑的来历,只要它认定主人,便会暴露出嗜血的本性,引导持剑者打开心里的牢笼,释放出内心的魔鬼…我记得上一个拥有它的人应该是孟卫博…”苗月铭似乎恍然大悟,不自觉的笑道:“啊…这就难怪了…想必是孟将军给你的了…不过哪个好人家的舅舅会给外甥女这种东西。”

这个女人说的原是车礼植的担忧,可惜君不见执意要留下。

“东西的好坏,是由人决定的…”君不见坚定的看着苗月铭,笑道:“心魔?…我是不会成为那种人。”

苗月铭先是震惊,在她的记忆里,现在很少听到这样桀骜不驯的话了,随即又蔑视的笑了笑,这世间瞬息万变,这种话也只能是现在的诳语罢了。她打了个哈欠,闭上眼睛笑道:“二位舟车劳累,请在宫内小住几天,那些北上的船只还在查货,要好些日子才能启航。那剑我便找人给你打捞上来。”

君不见看了看心不在焉的车礼植,本想再问出若水的下落,却被对方打断,看到两个宫女进来招呼自己离开,这才罢休。

那宫女将二人带到走廊上,招呼两人各自前去换洗赶紧。宫女见二人还在提防,便耐心的解释道:“小姐公子放心…我们是太子殿下那边来的…殿下听闻二位的到来,设下了酒宴。可惜殿下繁忙,现在实在抽不开空来…”

话都到了这份上,二人不得不答应下来。简单的洗漱完,君不见换上了巫族的复式,只要一晃动身体,那些在余晖下闪闪发光的银器首饰便发出悦耳的声响。君不见实在觉得有趣,绕着屋子跑动起来,挑逗着那些宫女连连作笑,突然一股熟悉的香味传到鼻尖,君不见一头扎进一个男人的胸膛,抬头一看正好对上一双寒气逼人的丹凤眼。

“参见太子殿下…”

只见那些宫女惶恐的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看着被打湿的地板。

君不见回过神,只觉得眼前这些人很没礼貌,才发现对方就是何容岚,没好气的耸耸肩自顾自的晃动着身体。

“你长得不像你大哥…”何容岚已初见帝王之像,威严中稍带怒气。

他曾北上送粮,与初一有过接触。

君不见示意那些可怜的宫女离开,却不得不靠自己笨手笨脚的带上那些复杂的银饰。她没有搭理何容岚,而是无奈的转过身自顾自的问道:“你是这里的老大吗?”

何容岚观察着眼前这个把头发搞得一团糟的女子,冷漠的靠近拿起桌上的木梳为其解开那些错乱的发丝。君不见很配合,乖巧的蹲在板凳上一动不动,只转溜着两个大眼珠子看着铜镜里的男人。

“你觉得一个国家的首领是怎么样的?”何容岚问道。

“不知道,我不感兴趣。”

何容岚闻言浅笑一声,想起什么一样挑眉问道:“是因为女儿身吗?所以对权利不感兴趣?”

君不见很不满意这个问题,看着何容岚手里娴熟的动作,不耐烦的鄙夷道:“世间所有的事从来就不应该被是男是女这个问题而降低层次,感兴趣或不感兴趣,能还是不能,从来都只看这个人的意愿和能力。我不感兴趣,和所有不喜欢吃豆芽的人一样,因为不喜欢。”

见对方不作答,只是专心的盘弄着自己的头发,君不见看了看窗外已经梳妆完毕的车礼植,不解的问道:“你把我们绑来做什么?”

何容岚满意的看了眼自己的作品,头也不回的朝身后的水盆走去,边洗手边说道:“星忘一生就占卜过三次,若是在遇到不测,巫族的占卜术便会成为史书上人们猜测的神话。这次是你,上次是那个和尚,叫什么南风?”

“他叫若水,从来就不是你们说的南风。”君不见背靠窗外对峙着冷漠的何容岚。再次问道:“你们想要做什么?长生?”

话还没说完,一阵狂风从黑暗里覆盖而来,几团黑雾环绕着屋内的何容岚,他厌恶的皱起眉,冷漠的问道:

“长生一事,你从何而知?”

君不见绝不会看错,这黑雾和在地牢里把自己放出来的那个黑影是同一个东西,她不自觉的吞咽起口水,余光向身后不远处的车礼植呼救,却发现他好像看不见自己。

“我在地牢时黄四海告诉我的。”君不见已经做好了迎战的准备。

“黄四海……”

这个名字刚从何容岚嘴里说出,那些黑雾和杀气随着何容岚的坐下而消失。只见他又是皱眉叹息一声:“他的话不可信。”

“那你们抓和尚干嘛?还有为何要把我们以这种方式……招待。”君不见朝不远处的车礼植招手,后者见状赶紧跑了过来。

“你没事吧?”车礼植一进屋就着急的查看君不见,不安的说道:“刚刚你一直拿着剪刀放在脖子上,你是……”

君不见不明所以,但还是摇摇头宽慰着车礼植,二人看了看梳妆台上的剪刀和不远处的何容岚,这个地方实不属于安全的地界。

“太子殿下…”车礼植朝何容岚鞠了一躬,才发现自己已经不是皇室的成员,又尴尬的低下眼眸。

“当年随大王前往旦白,江湘秉曾向我问起夺嫡之事,我记得我妹妹是这样说的,从来没有夺嫡,只有篡位。”何容岚起身背对着二人,回眸道:“我记得你那时被带来拜见,身上还有砍柴时留下的木屑,没想到已经是很久之前的事了。”

车礼植总在干活的时候被突然叫去拜见外国来的使者,他习惯了,也就没有多少记忆。

“那个和尚发现他的时候已经伤痕累累,星忘看到他的身世,便来告诉了我,我不是这个国家的老大,这么重要一个人物,自然不会在我这里。”何容岚停顿了一会,转身看向二人,似乎脑海里做出了一个判断。

说了半天,君不见二人还是不知道和尚在哪,只得大半夜悄悄使用搜索域寻找,不出二人所料的一无所获。

“别试了…”君不见摘下头上繁琐的银饰,笃定的说:

“他们肯定把他藏在一个你看不到的地方,当下除了找到若水以外,他们一定会想方设法的把你留下和何韫结婚。”君不见担忧的看向车礼植,说道:“我们离开吧,趁他们还没发现。”

车礼植有些疑惑,君不见不是那个会放弃救朋友的人,勉强的笑道:“我这不是还没被抓走吗?”

君不见摇摇头,看着周遭的一切,说道:“太安静了,不应该这么安静。”想了想又对车礼植笑道:“我们先出去搬救兵,若水一定能等到我们来的。”

车礼植拗不过君不见,二人很快来到皇宫的门前的大槐树下,整个皇宫一个守卫也没有就算了,连大门口也没有。

明显这是个陷阱。君不见和车礼植警惕的环顾四方,随着一个空间域的拔地而起,黑暗的使者慢慢苏醒,二人对视而笑,与不断从黑暗中涌出的敌人开始了搏斗。

不难猜出,即使这些人衣着相同,但是招式各不相同,刀光剑影击打在一些银饰上,一个两个慢慢倒在血泊里。

君不见握住一只利箭背对着车礼植说道:“你不是说这四个种族互不相容吗?”

是的,这些源源不断杀出来的人包含了巫族,黑族,野族还有人族。谁可以做到同时笼络这些人?一阵黑雾从黑暗里钻出,令人震耳欲聋的嚎叫随其而至,一个黑袍长发獠牙红眼者手持……………从黑雾中而来,嘴里吐出的黑烟笼罩着君不见二人。

只觉得眩晕,这烟雾莫非是有毒?君不见还没来得及呼喊身后同样体力难支的车礼植,就昏睡过去了。再次醒来二人已身处一间密室。

密室的八面墙上刻着看不懂的文字,正前方放着一具被四根大柱子用铁链绑着的石棺,石棺所在地区绘画了一幅八卦图。而在不远处还有一张石床,其上方悬着三根黑箭,箭下躺着一个人,君不见一眼就认出那就是若水,叫醒了身后的车礼植,二人还没来到若水身边,背后的石门突然打开。来者便是苗月铭和其妹妹星忘。

“所以是你想要长生?”君不见看了眼身后奄奄一息的若水,心里五味杂陈,向苗月铭问道:“你不怕影响临江和无限城还有旦白的关系吗?”

苗月铭一手拉着星忘,一手抚摸着冰冷的石墙。惋惜道:“这里是巫族的密室,在星忘小时候她看到一个预言,一个沾染世俗的和尚,一个被被抛弃的王子,将在神龙的指引下拯救巫族最后的灵魂。”

君不见皱着眉看向同样不解的车礼植,对眼前一幕甚为不解,这里的陈设过于诡异,特别是那口看上去像被封印的石棺,君不见不耐烦的叹了叹气,问道:“你到底要干嘛?”

苗月铭没有生气,红着眼看了看一旁默不作声的妹妹,咬着牙说道:“杀了你们…”

“我实在不明白了,我们几个就是路过此处,问了一卦,怎么就非要致我们于死地?”车礼植问道。

“你们说的没错,就是为了长生,在得知你们就在红豆时,原本想着连十三皇子也一并带来,没想到一直有人从中作梗,好在你们自投罗网。”

苗月铭无奈的笑了一声,一旁的苗星忘却面露哀伤,问道:“姐,非要这样吗?”

苗月铭闻言突然嗤笑一声,放下挽起苗星忘的纤纤玉手走到那副八卦图前,说道:“那我有什么办法吗?只要等到子时一到,我便索取五大家族后人的灵魂,献祭南风的心脏,你便能长生不老。那个时候,巫族便能生存下去。”

竟然是苗星忘为了长生,顾不得震惊。趁着苗月铭唠叨抱怨时,君不见和车礼植已经默契的来到若水身边。石床上的人仿佛死了一般,任由君不见呼唤摇拽也不见苏醒。

“你们叫不醒他的,他中了星忘的巫术,正沉浸在美梦当中。”苗星忘像是下了某种决心,深吸一口气说道:“还有半个时辰。”

君不见不知道此人葫芦里买的什么药,笑道:“既然还有半个时辰,不妨让他们两个死的明白。”

苗月铭很喜欢君不见,她觉得和自己妹妹一样,不过自从年少的那一次并变故,苗星忘的欢乐和巫族的命运一样正在慢慢消逝。

因为被鬼神选为巫师,苗星忘自出生便失去了原来的身份。巫师——巫族最尊贵的人,也是最可悲的存在——断绝一切感情,用生命为代价和鬼神交换巫术,上一个巫师便是因为与普通人产生感情而灰飞烟灭。苗卞矢怎么也没想到,鬼神会选择自己的女儿作为巫师,为了保护女儿,苗卞矢断绝了她和人的接触,直到苗星忘六岁时遇到了一个神秘女子来问卜,从女子那里,鬼神窥见了长生的秘密,苗卞矢误以为那时为正在衰落的巫族准备的,却没想到狡猾的鬼神要以巫师的性命为代价。

母亲的离世,责任让苗月铭早早担任起长姐为母的角色,直到女儿何韫的那场事故让她分身乏术,直到不久前传出车礼植南下的消息,她借此向江湘秉提出联姻。

“我也没想到江湘秉会突然毁约,不过他在旦白的改革让其分身乏术,也无暇顾及你的安危。只要向外界传出你悔婚后又强迫我韫儿的勾当,谁会为一个五大家族的后人报仇?”苗月铭朝车礼植说道:“至于五小姐,无限城没有她的出城令,即使她死在这,又有谁能发现呢?”

“姐姐,你这又是何苦呢?”苗星忘低着眼眸,言语平静,她撇了眼仅见过两次的君不见二人,巫师的身份让她渐渐忘记了除了平淡以外的感情,她叹了口气,冷淡的说道:“我一直以为你是为了公主,或者是巫族的命运,你这一生总是为了他人,可是命运本有安排,又何必强求。”

苗月铭将这一切归结于鬼神的无情和那个神秘女子的到来,她明白每一个巫师到最后都是毫无人性的恶魔,但是一个是自己的妹妹,一个是家族的兴衰。

君不见明白了这一切是苗月铭对妹妹的关爱,但还是不明白,直接问道:“这与巫族的兴衰有何关系?”

苗月铭看着沉默的妹妹,作为巫师,是不能随意将鬼神的旨意告诉别人,她对此嗤之以鼻,毕竟苗星忘正在慢慢耗尽心血。她转身走向那具石棺,抚摸着上面的灰尘,说道:“临江水,匿二神;得金身,传万世”

君不见听过这句话,她警觉的问道:“你怎么知道这个。”

“当源水回流,人们死于非命……”

“姐姐……”还没等苗月铭说完,苗星忘大声的呵责,凌烈的目光注视着对方,她冷漠的说道:“如今你的一半灵魂已经上交鬼神,也时日无多,我不会阻止你,但我也不会接受长生,这个国家本身就有问题,既然有种族差异,就应该有容纳一切的能力,你既然嫁到王室就应该还是辅佐大王。”

苗月铭只觉得恨铁不成钢,她气愤的打在石棺上,激起的灰尘模糊了她的双眼,她厉声质问:“不久的将来,战争爆发,民不聊生,只有我们掌握了巫术控制鬼神,巫族便不会消失,奔流、断墨还有戈煌滩就只活生生的例子。”

“等一下…”君不见和车礼植都不明白苗月铭的意思,异口同声地问道:“什么战争?”

苗月铭不顾妹妹的阻止,痴狂的说道:“是的,战争。不久的将来,五大家族的命运会再次重演,可是这次不会再有夙人,只有无尽的黑暗。这些鬼神的旨意不正在各大家族上演吗?”

眼看快到子时。

苗月铭不知从哪里召唤出那獠牙獠牙红眼巨物,它贪婪的看着车礼植吐出黑雾。君不见已经吃过一次苦头,欲想快速逃离黑雾的缠绕,却发现车礼植像是中了邪一样呆立在原处。

君不见深知这个怪物的厉害,快速转到一旁挟持住丝毫没有反抗意识的苗星忘。

“那个就是鬼神,南风的灵魂现在就在它的手里。”苗星忘对身后掐着自己脖子的君不见说道。

难怪车礼植找不到若水,君不见诧异的看着对方,明明自己要她的命,她好像不太在乎,平淡的要命,但这个人又为何告诉自己呢?

苗星忘见状浅笑一声,说道:“能够控制鬼神的只有我一个人,不过我答应我姐姐不阻止她,你只需要杀了我,便可以救下你的同伴。”

看了眼对面痛苦不堪的车礼植,君不见焦急地问道:“我凭什么相信你。”

“你还有选择吗?”一个是陌生人,一个是朋友。君不见选择牺牲谁,拯救谁呢?苗星忘继续说道:“子时快到了,等得到尤氏后人的灵魂,刨出南风的心脏。你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随着不远处打更的声音传来,一支利箭突然从背后射向犹豫不决的君不见,不过被好像知晓一切的苗星忘挡了下来。随着君不见的回神,那个巫族女孩的银饰掉在地上发出空灵的回响,逐渐消逝的鬼神和极速衰老苗月铭一同呐喊着超君不见扑来。

苗星忘双手紧紧握着君不见的衣领,笑道:“我一生问卜三次,早就知道了今天,何必强求。”

还没等君不见思考这个陌生女孩再说什么,一女子便从黑暗里而来,这个女人正是地牢里提灯的,名叫守慈,是苗月铭自小放在何韫身边的死侍。

白发苍苍,满脸皱纹的苗月铭不解的看着那女子,毫不在意自己衰老的面容,相比于妹妹的死亡,她更震惊眼前守慈的突然出现。

“你怎么在这……”苗月铭绝望的笑道。

守慈仍旧傲视一切,她不记得苗月铭曾是她的旧主,她高耸的颧骨上是鄙视一切的目光,嘴巴张得很小,声音却十分洪亮刺耳。

“主人原以为你会为了巫族考虑,把长生的能力给主人,没想到王后还是太意气用事。主人一生都在等待,如今也不负那些不堪的日子了。”

她嘴里的主人是谁?何容岚?还是已经按耐不住,在不远处的黑暗中浮沫着每一块石墙的何韫。

“小时候你说,等大哥做了大王,你便带我回巫族去。”何韫温柔的声音从黑暗里传来,显得十分诡异,她一身粉裙,慢慢靠近自己还在诧异中的母亲,突然又耷拉起脑袋,眼神从犀利瞬间变得无神,摇晃着苗月铭的衣角,像小孩一样撒娇道:“母亲母亲,为什么父王总不来这里,为什么我不能当大王。”

何韫又收起那副痴呆的模样,大笑道:“我演了这么多年,和我最亲近的母亲却不知道,为什么?你说为什么?”

何韫的嘶吼质问着苗月铭,她恶狠狠的抓起地上的苗星忘朝母亲丢去:“就是因为她?”她狂笑讥讽:“我说怎么亲生骨肉还不及一个妹妹,原来,是我的妹妹。”

君不见已经摸索着靠近醒过来的车礼植和若水,三人对此震惊不已。苗月铭和苗星忘不是姐妹,而是母女?

何韫马上注意到不远处的车礼植和若水,眼里没有任何波澜,只对身后的守慈说道:“都杀了。”

就在众人没来得及反应,只见君不见和车礼植突然消失,守慈见状手疾眼快的向同样不解的若水袭来,没想到突然被一人挡住。

随着四周的黑暗变成战士的铠甲,守慈才慢慢看清此人是何容岚。而军队中就站着君不见和车礼植,他们快速赶到虚弱的若水身旁。

“若不是太子殿下的妙计,让我使用幻象域引你出来,你至今还要装疯卖傻,企图在临江搅动风云。”车礼植简单的解释道。

原来三人昨日已达成协议,何容岚知道一直有人在王室的背后操控局面,勾结外部势力想要推翻多年的统治;也知道母亲一直在被何韫迷惑,以及和苗星忘的关系;他不得不假装无事发生,只等待所有一切浮出水面,他一网打破。这一些切,也少不了苗星忘的帮助。

“如今我们已经帮你让何韫自曝身份,你可以放我们走了吧。”君不见向何容岚问道。

何韫突然大笑起来,朝君不见反问:“你觉得他会放了你们?你们以为他就不想长生吗?不然……怎么会向鬼神献祭自己的灵魂。”

车礼植闻言马上树立空间域,君不见拿起回到自己身边的长剑,试图逼问何容岚。

“知我者,韫也。”何容岚大力将守慈推倒出去,他示意护卫将苗月铭和苗星忘带走,眼睛不去看母亲。苗月铭已经丧失了所有的力气,她将不久于人世,但她惋惜无奈的是她的三个儿女,她的眼睛里只有懊悔和不解,懊悔嫁到王室,不解她这个母亲当的为何如此不好。

“我已书信江湘秉,他似乎不太在意你的生死”何容岚对车礼植说道:“五小姐和南风还有你,谁都走不了……”

君不见坚硬的反驳道:“即使是死,我们也死在一起。”

何容岚没有搭理君不见,而是对不远处的黑暗说道:“您既然来了,我就放心了。”

是云悲,那个和让长得一模一样的人。君不见有些想吐,她看了眼左右二人,莫非三人今日就要葬身于此地?

“我对你们王室内斗没有任何兴趣,你说的南风就是这个小和尚?”云悲虽话指若水,但眼睛始终注视着对自己咬牙切齿的君不见。这个女孩对自己的恨意在慢慢增加,他对这个女孩却慢慢感兴趣。

“我知道你一直在寻找记忆,特意向孟将军递出面见绣耳的邀请,没想到他却拒绝了,关键时刻我看到了你。星忘说过不要将你带进临江,可是我也想看看……南风以及长身不老。”何容岚笃定的说道:“我可以向鬼神申请将记忆还给你,可是我要长生…”

“你怎么做到…?”何韫站在守慈身后问道:“鬼神怎么可能听你安排,即使你献祭了灵魂,也不可能…”

“怎么不可能…”何容岚背对何韫,眼睛只盯着这里最强的云悲,他要时刻警惕此人的反叛。他冷脸说道:“你们可知道上一个巫师为什么敢反抗鬼神。”

“她死了这么久,摄魂之术早就随着她消失了。”何韫恶狠狠的说道。

“他有一个儿子,叫作张自弓,很久以前被无限城大侍者收养,不久前无限城内乱,他背叛初护宇窃密南下。”

一口鲜血从君不见嘴里喷涌而出,张自弓,儿时一直被自己戏耍的那个大叔,初三的至亲师傅。

众人的余光撇了眼君不见,就在这个空隙里,云悲的冰刃突然穿破何韫的胸膛,还未等守慈反抗,一支不知从何处射来的利剑便同样刺穿自己的胸膛,主仆二人眼神交织在一起,双双倒在地上。

军队快速的保护起快速躲进黑暗的何容岚,云悲转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向若水袭来,好在君不见和车礼植及时挡下。只听见黑暗中传来箭鸣,何容岚不知道是谁躲在黑暗里放着冷箭,只得在军队的掩护下逃离密室,任由紧闭的石墙内传来哀嚎声。

何容岚可惜没得到长生,为了防止今日之事泄露出去,他不得不命人炸掉这里。而密室内,君不见三人还在与云悲艰苦的周旋。黑暗里,一道白光闪过君不见的双眼,随即一只逆光剑向云悲射来。

“三哥?”君不见朝黑暗里叫道。

伴随着地动山摇,外面的士兵点燃了火药。初三,初护宇的第三个儿子,年少丧妻的新郎,他一只眼是无神的黑暗,一只眼是明亮的光明,他一身黑袍从黑暗里持剑走来,顾不得君不见的惊讶,冷漠的说道:“他们要炸了这个地方毁尸灭迹,这里不是决斗的地方。若不想死在此处,就跟我来。”云悲闻言收起招式,并归还长箭。

初三见状径直走到君不见面前,没等她看清自己就带好了眼罩,他抚摸着妹妹笑道:“现在来不及解释,先跟我来。”

看样子初三对此处很是熟悉,只见他来到石棺前对众人说道:“跟着我。”只见他打开石棺,里面是一具戴着白色面具的女尸。初三向其鞠了一躬,将其轻轻抱起放在地上,喃喃自语道:“他们要炸了这个地方,我看你怕是要被吵醒了。”

只见女尸身下的石板被推开后是一口水井,初三转身对君不见笑道:“不怕,跟紧我。”

说罢便一头扎进去,君不见毫不犹豫也跟了下去,随即是若水和车礼植,云悲只觉得可笑,但看着快要崩塌的密室他别无选择,他的目光最后停留在那具女尸的面具上。

众人出来后,云悲执意要带走若水,若水也知道了自己的身份。

他朝红豆的方向看去,他向死死挡住自己的君不见问道:“施主,你说什么才是命运?”

若水拒绝了众人的帮助,他也从星忘那里知道了自己的命运,那个时候的他没有朋友的陪伴,孤独的像求真寺的那口枯井。黎明来时,他的双手紧握住那顶红狐帽子,寒冷从他的心脏穿过,蔓延至君不见的怀里,化作一道风景唤起了云悲儿时的记忆。

若水死了。

最新小说: 十三志歌 亚维瑟帝国 重生之美少女异世游 浮华二月歌 这勇者多少有点不靠谱 阿格莱尔异世录 新秦秘史 一本虚与实的书 生灵自由 封闭记忆式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