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宁嫔和顾常在手挽着手一起到了绛雪轩。
夏荷提着一个精致的锦盒,刺鼻的药味扑鼻而来。
宁嫔今日打扮得很是隆重,特别是颊间的胭脂抹得比往日都艳了一些,流光锦织就的华服在晨光下灼灼生辉。
沈清歌听到禀报马上到了正殿,近日都在疗伤身子,所以披着雪白的素衣便迎了出来。
她弯身垂眸,“见过宁嫔娘娘,顾常在。”
宁嫔上下扫了一眼沈清歌,果然面色苍白不见血色,看来那日侍寝确实没有成功。
她嘴角弯了弯,“哟,几日光景不见,妹妹的气色看起来好了许多,真是可喜可贺。”
沈清歌身后立着的春桃额头还绑着绷带,脸色沉重。
“多谢姐姐关心,请坐坐。”沈清歌侧身抬手。
宁嫔这才慢条斯理地扶着顾常在的手款款落座。
“本宫想着妹妹最近身子弱,特意叫人熬了些补气血的上等汤药过来给妹妹。”宁嫔坐在椅上下巴微抬。
说完她身后的夏荷立刻打开了手里的锦盒,里面是盛着黑色的药汤汁水的青瓷碗,还散发着让人作呕的苦味。
春桃脸色一变,一个箭步上前用手一挡,“谢谢宁嫔妾娘娘好意,我们小主有大医院开的方子,正吃着呢,不敢再用其他药物。”
整个房间突然沉默了几秒,顾常在突然开口道:“你这贱婢意思是宁嫔娘娘送来的汤药有问题?”
“奴婢不敢。”春桃语气恭敬,身体却未动半分。
沈清歌顿了顿,然后笑着说道:“春桃,姐姐一片好心,千里迢迢地送来汤药,咱们怎能辜负呢?”
她说这话笑盈盈的,倒还真有几分真情实感。
然后她又对着一直还端着汤碗的夏荷说道:“多谢夏荷姑娘。”
说罢便毫不避讳地将那碗黑黢黢的汤药接了过去,一饮而尽。
宁嫔眼底闪过一丝错愕,她没想到沈清歌居然如此果断就喝了下去。
沈清歌喝完,用手帕将药汁擦了干净,“谢谢姐姐的汤药。”
宁嫔看了一眼春桃,清了清嗓子,“妹妹,你不会怪姐姐教你奴才吧。”
沈清歌笑了笑,“昨日那事春桃回来我便仔细问过了,是她先冲动冒失,姐姐身份尊贵,代为管教奴才也是应当的。”
宁嫔听罢,露出一副果然的神色,下巴抬得更高了,“妹妹能这般识大体,明事理,本宫甚感欣慰。”
“不过呢。”沈清歌话锋一转,“春桃虽然名义上是我宫里的奴才,但是在绛雪轩,春桃与我情同姐妹,如果以后还有什么得罪二位姐姐的地方,还请二位姐姐......”
沈清歌目光扫过宁嫔和顾常在,不卑不亢地说道:“高抬贵手。”
宁嫔的笑容僵在了脸上,“哼,知道了。”
本来是想用那难喝汤药看沈清歌笑话的,结果她一捏鼻子就喝了,半点没有哀求自己的意思。
她自觉没趣,于是起身搀着顾常在的手,“既如此,就不打扰妹妹养病了。”
眼见她们消失在宫门外,春桃才猛地冲到沈清歌身边,声音带着哭腔:“小主!您怎么真的就喝了?万一......万一那药里她们下毒怎么办?”
沈清歌按住春桃的手,“她白日带着顾常在过来大费周章地送了一碗汤药,如果我真的出了什么事,她如何向陛下交代?”
“可是......”春桃还想说些什么,只见沈清歌起身从内室取了一只温润细腻的羊脂玉手镯出来。
“春桃,将这个送给夏荷。”
“小主你这是?”春桃不解。
“你悄悄地送去便说感谢今日送药,但是最好让其他人看见你找过夏荷。”
春桃这下明白了小主的意思,弯了弯身,“奴婢这就去。”
她小心翼翼地接过了玉镯,塞进了怀里,快步朝着丹凤宫出发。
春桃借着沈小主找梅常在的借口,便顺利地进入了丹凤宫。
此时正值午后,宁嫔娘娘已经歇下了。
偌大的丹凤宫里,几名粗使宫女正在清扫着后院,夏荷则是单独倚靠在旁边的廊柱子上,搅动着手里的手帕,显然心不在焉。
春桃快步上前,左右扫视一圈,确保附近无人经过。
“夏荷姐姐。”春桃挤出笑容,尽量自然地唤了一声。
夏荷闻声回头,一见是她,嘴角立刻高高挑起,“哟?这么快就找上门来了,怎么?你家主子喝了娘娘送的汤药,身体不适?”
“夏荷姐姐哪里的话,我家小主是特地遣奴婢来感谢您的,辛苦姐姐今日送药。”春桃说着话,然后身体微微前倾,悄悄地将那玉镯子塞入了夏荷的手中。
夏荷本想甩开春桃的手,但是当目光落在那玉镯上的时候,眼睛已经完全看直了。
这个玉手镯,荧白剔透,质地温润,一看就是上等的货色,能抵她几年的份例。
虽然她不懂珠玉,但是跟着宁嫔娘娘久了,也耳濡目染辩得这些东西的好坏。
她有些不敢接,但是又着实心动。
“沈小主何必如此客气,这可使不得。”她假意往春桃的方向推了推。
春桃将镯子往夏荷手里紧了紧,“小主还说了,希望夏荷姐姐以后看在镯子的份上,能让这汤药啊,没那么苦。”
“好说好说。”夏荷有些心虚,脸上笑着手里却快速将那镯子藏进了衣袖里,“那就麻烦春桃妹妹替奴婢谢谢沈小主了。”
春桃笑道:“姐姐喜欢就好,既然东西送到,妹妹就告辞了。”
她屈膝行礼后便转身离开,途径院子遇见昭阳殿的宫人时,她非但没有避讳,还刻意放慢了脚步。
还微微点头,颔首示意。
等到春桃走远了,夏荷没忍住将那玉镯拿出来在阳光下瞧了瞧。
果真是个好东西啊。
自己从小就在侯府伺候着宁安郡主,从侯府到后宫,这么多年什么好东西没见过?
但是落在自己手里的,只有主子打赏的一些碎银子罢了。
夏荷越看越喜欢,婆娑了很久才将这玉镯子收了起来。
“夏荷!”
突然一声熟悉又尖锐的声音响起。
夏荷吓得脸色苍白,转过头去。
只见掌事红叶姑姑一脸怒气地看向自己,身后还站着刚睡醒的宁嫔!
她头发松松地挽起,未施粉黛,那眼神却可怕到了极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