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约又过去了两分钟,床上的动静更大了,不只有姑娘的声音,还有如老鼠般吱吱的声音,也更大了,也更浑厚沉闷了。作为一个看过多部岛国片又有社会经验的人,我自然明白那最最关键的时刻马上就要到来了。
我右手握得更紧了,手里紧握的是一袋黑狗血……气氛紧张到了极点,我脑子里的那根弦仿佛崩得太紧了,此时此刻,已感觉不到紧张了,只感觉到一片茫然与空白。
空白之中什么都没有,只有冲出去冲出去的念头。
床上的吱吱声又浑厚了几分,不能再等了。我双脚一噔墙壁,一股弹力从双脚传来,就将我向床外弹射出去,顺着这股力我右臂着地,往向前的地面上一拐,又一往回一划拉,我的半截身子主冲到了床外。
就在我准备用左臂撑起身体时,就见一双滴溜溜的黑豆子眼睛正盯着我,那黑豆子眼睛长在一副如大老鼠般的脸上,只不过那脸要比普通的老数要大上五六倍。
那双眼睛里有意外,有愤怒。
我还没有坐起来,不知怎么的,就见那大脸一晃,急速向我冲来,那大老鼠脸一边向我冲来,一边张开了大嘴,两颗獠牙越来越长,最后一直长到了下巴上,嘴里尽是细碎的鲨鱼牙齿,恐怖之极。
那恐怖的大嘴离我越来越近,五指、三指、两指、一指,来不及了。惶恐之中,我本能地将手中的黑狗血袋子冲它砸去,完全的本能反应,准头有限。
那黑狗血袋子,并未砸中那大脸,而是斜斜地砸在了它的右肩膀上,只是斜斜地跨过,稍稍擦了它的肉。
因为离得实在太近,又因为我情急之中力道奇大,对方向我冲得又猛,两相结合,那盛黑狗血的塑料袋子如被子弹击中的汽球,一下子爆烈开来,血水四溅,在地心引力的作用下,一大半溅落在我的胸口、脸上,一小半溅在了向我冲来的黄大仙右侧身子。
就见黄大仙身子顿是一紧,口中发出啊的一声惨烈的呼嚎声,那声音嘶哑、尖厉,就跟老鼠被夹子夹住了尾巴一样,让人闻子畅怀。再看那被黄大仙的右侧身子,凡被黑狗血所溅的地方,均是如被点着了的野草一般,冒出浓浓白烟,还听到吱啦吱啦燃烧的声音。我鼻子中依稀闻到了网烤焦了的声音。
黑狗血见效了,我心中大喜。
那黄大仙扑下来的身子,突然又莫名其妙地往后弹去,就跟身后有一条无形的线在拉着退似的。
不过大喜归大喜,因为无力可借,我的屁股重重地跌回了地上,摔得我尾骨生疼,有过经验的都知道,尾骨的疼可不是一般的疼那么简单,而是能生生让人大脑空白的疼。
那黄大仙弹回到床上之后,屁股中一股白烟向我射来。我不敢怠慢,知道土地婆婆就是着了这白烟的道,为白烟中的阴气所伤。
生死攸关之时,我顾不得形象,我是在在屁股跌到地上的同时,身子往地上一躺,然后使劲向右侧滚去,堪堪避过白烟的一击。就在我刚刚跌坐的地面,被那道白烟射中,那里的地面依然冒出股股白烟,白烟所过之处,呈现出一块潮湿的黑色印记。
我的个乖乖,幸亏我滚得快,慢一秒都要被它射中了,那我不是就湾成了焦黑的烤鱼!大难不死必有厚福啊。
我急速大口袋里又掏出两袋黑狗血,一齐向黄大仙砸去。
黄大仙就是黄大仙,老百姓之所以这么怕他敬他,无非是觉得它拥有强大的神通。但又哪里知道,在这黑狗血面前,黄大仙就是林黛玉,残弱得无以复加。
而我这砸来的黑狗血袋子,已经吃过亏的黄大仙,当然小心戒备,不敢用手臂硬挡,而是身体以奇异的角度往右侧倒云,身体几乎像一张纸般侧伏在床上,我的两只袋子都扑了个空,砸到身后的墙上。
袋子片刻之间,便撞在了墙壁之上,袋子撞破,血水四溅。有点点星光落在了黄大仙的身上,这些微弱的星星点点没有给这人形大老鼠什么实质的伤害,只是让它身上起了几缕如丝的细烟,便没有了声响。这宝贵的两袋黑狗血算是浪废了。
通过这短暂的拼斗,在我脑海中这只黄大仙,已有了完整的形象。
它整个身量大概有一米三四,差不多是一个普通十一二岁孩子的身高,除了脸上之外,到处都覆盖着金黄色的体毛,那张脸上毛很少,基本上像个络腮胡白种人的毛量,只是那嘴前突着,还是一只大老鼠的嘴脸。
它初被我袭击,眼神里满是慌乱,毕竟做一个黄大仙被人供奉习惯了,估计还从来没有被一个人类攻击过。对,没错,袭击它的就只是一个普通人类,身上毫无法力。它看清了这一切之后,脸上露出了狞笑。
它似乎也知道了我的底牌——只有那绑在腰间的几袋狗血,除此之外,再无它物。它便不再慌张,而是以比正常人稍快的速度在床上站起来,向躺在床上眼神空洞的姑娘伸出手去,那手胖短,手掌很大,手指很短,那手掌是正常成人的两倍,那手指长度只有正常人类的一半,你想想那副手的尊容吧!
在它向姑娘伸出爪子后,姑娘突然就像活过来一般,脸露微笑,面色红如桃花,眼神里满是花痴的表情,就好像有很多小爱心飞出似的。可惜的是,那些小爱心不是冲着来救她的我,而是冲着丑陋的黄大仙。
哎,不对。眼前的大老鼠黄大仙在身形稍弱一晃动之后(就好像一个人眼睛揉花了,看物有重影一样),一个典型的民国富二代出现在我眼前:一袭金黄色长袍,大背油头,黑框眼镜。手里还拿着个白面折扇。
这整体气质看起来,不就是一个活脱脱民国版的张国荣的宁采臣吗?虽然我不是基友,但是看到这么一张犹豫书生脸时,我还是有些恍忽。哇拷,我这是要搞基的节奏吗?
耳边似乎还想起了《倩女幽魂》的悠扬主题曲,“人生路,美梦似路上,路里风霜,风霜扑面干,梦里依稀,依稀有泪光……”
似乎是为了配合这音乐,这眼前的民国贵公子与被它迷了心窍的姑娘,演起了缠绵的戏码,深情款款,你浓我浓……二人就如爱情武打片里的男女主角般,投入地表演着,一切是以慢动作的方式在进行着,就好像那香港90年代的歌曲MV似的。
我整个人认真地欣赏着,像一个专心的观众,不着一言,安静地呆在当场。
不知过了多久。我手背上突然一痛,如针扎一般。我低下头,手背上的天牛纹身的两只长角在使劲地颤动着,似乎要突出我皮肤的束缚似的,它的长角动一次,我的手背处便灼疼一次。
疼得我打了一个激灵,我这是在干什么?我再定睛一瞧,哪里有什么翩翩民国富公子,就是一个披头散发的乡下女人,抱着一只金色大老鼠,在卿卿我我。尓,我忍不住心中犯哎——这场面真它妈恶心啊。
我右手在腰间一提,一袋黑狗血便出现在了我手中。
那还在忘情表演的黄大仙,身体突然一顿,将抱着它的姑娘使劲一推。
不好,它发现了我的异样,要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