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骂醒暴君,死里逃生(1 / 1)

姬檀风的声音低沉缓慢,字字如冰。

他的话明明在说恨,却让黎月听到了他十年来,掩埋在内心最深处的痛苦与折磨。

她的死,是萦绕在他心头,永不消散的阴霾。

自她走后,他的世界,再无晴日。

那深紫色的眼眸里翻涌着浓稠到化不开的黑暗。

黎月匍匐在地,冰冷与痛楚弥漫全身。

姬檀风最恨她……可这恨,恰恰是她此刻唯一的浮木。

不管了,富贵险中求,今天说什么她也得留下。

她猛地抬起头,尽管整个人狼狈不堪,但那双眼睛却格外明亮。

“陛下恨她?”

黎月的嗓音嘶哑,直视着姬檀风。

“那陛下为何还要留着与皇后娘娘有关的一切?为何还要留着这江山,这万里河山,哪一寸土地,没有她的影子?!”

这话简直石破天惊!

王德全在一旁听得魂飞魄散,差点就要扑上去捂住黎月的嘴。

这贱婢疯了!竟敢说出如此诛心之言。

姬檀风周身的气压瞬间降至冰点。

他垂在身侧的手猛地攥紧,手背上青筋暴起,如同盘踞的毒蛇。

那双眼睛里的风暴几乎要化为实质,将眼前这个胆大包天的蝼蚁撕碎。

“你说什么?”

他的声音平静得可怕,却比雷霆怒吼更让人胆寒。

黎月豁出去了。

她看到了他紧握的拳头,看到他眼中掀起的惊涛骇浪。

有反应就好,有反应就说明,月娘从未真正从他心底消失。

“奴婢说错了吗?”

黎月的声音带着孤注一掷,甚至还挺直了腰板,就和刚刚的姬珩一模一样。

“陛下恨她抛夫弃子,恨她狠心离去,可陛下您看看这御书房,看看您案头那支旧笔,看看您腰间从不离身的玉佩,甚至……看看太子殿下那张脸!”

“太子殿下他是谁的孩子?他身上流着谁的血?陛下您恨她,却将她的血脉立为储君,六宫空置,不曾立后,您恨她,却将她用命换来的孩子养在身边。”

“您恨她入骨,可您做的每一件事,留的每一件东西,看的每一个人……都在提醒您,她的存在!这难道不是最大的讽刺吗?”

黎月握紧手,此时说的每一句话,都像是在将姬檀风封闭的心狠狠刨开。

他字字句句都言明的恨意,不过是一场可笑的掩饰。

而黎月此时已经泪流满面,她在说的,何曾不是自己。

可是好奇怪,明明她感受不到的情感,为何会让她的心如此窒息。

“陛下,您不是在恨她,您是在恨您自己,恨您自己忘不了她,恨您自己……还在爱着她留下的影子!”

“放肆!”

姬檀风彻底被激怒了。

所有的理智都被赤裸裸的,能戳破他心底最隐秘伤疤的言语焚烧殆尽。

他猛地俯身,如一头被彻底激怒的凶兽,直接扼住黎月纤细脆弱的脖颈。

黎月瞬间窒息,眼前发黑,双手本能地去抓挠扼住她脖颈的手。

姬檀风的脸近在咫尺,扭曲着骇人的杀意,还有近乎疯狂的痛苦。

他看着她因窒息而涨红的脸,那双眼睛因为缺氧而开始涣散……

就在这一刻,黎月拉住了他腰间的玉佩。

“陛……下……您答应过……皇后娘娘,说,不杀她……”

她话还没说完,姬檀风的力道松了一寸。

当年,姬檀风答应过黎月,不会动她身边的人。

尽管十年过去,黎月身边伺候的人,大多数都不在了,姬檀风也记得这句话。

黎月说过的每一句话,他都记得,在每个午夜梦回时,一字一句的翻涌。

只是让他松了力道的,却不是这句话。

而是,黎月的这双眼睛。

这双濒死时痛苦挣扎的眼睛,像极了当年他们在幽州时,感染疫病的模样。

那时候,他染上疫病高烧不退,以为自己要死了,月娘守在他身边,哭得肝肠寸断。

露出盛满恐惧的眼睛,说他若死,她必殉情。

他不信这世间有死而复生,可他信他的月娘,能够转世而生。

扼住咽喉的手,在渐渐滑落。

黎月抓住转瞬即逝的生机,用尽最后的力气,说了一句。

“身边故人已经尽数不在,奴婢今日所言,也是不想陛下终日困于怨恨,这也是娘娘的心愿。”

“奴婢的话说完了,陛下……要杀要剐,随意。”

姬檀风阖眸,扼住黎月脖颈的手,彻底松开了。

黎月像被抽掉了所有骨头,软软地瘫倒在地,剧烈地咳嗽着,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他没有杀她,那就代表着,他不会再对她动手了。

御书房内死一般的寂静,只剩下黎月粗重艰难的喘息声。

姬檀风直起身,高大的身影笼罩在阴影里,背对着黎月,让人看不清他的表情。

他垂在身侧的手,指节依旧泛白,微微颤抖着。

过了许久,久到黎月几乎以为自己刚才的冒险还是失败了,姬檀风的声音才再次响起。

“王德全。”

“奴才在!”

王德全立刻躬身,心有余悸。

“把她……”

姬檀风的声音顿了顿,似乎在极力压抑着什么。

“拖出去……杖二十,以下犯上,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这个惩罚,比起刚才在殿外要杖毙她,已经轻了太多太多。

黎月的心猛地一沉,二十杖……还行还行,能活。

她赶忙叩首:“奴婢多谢陛下不杀之恩。”

王德全赶紧拉着她走了,生怕晚了,她这张嘴再说出什么惊涛骇浪的话来。

御书房内重归寂静,姬檀风双手撑在桌案上,赤红的双眼,却露出了几分迷茫。

黎月的那番话,虽大逆不道,可字字句句,却都是他十年来,不愿提起的事实。

阿月啊阿月,你真是养了一条伶牙俐齿的好狗。

和你如此相像,敢对朕说出这样的话来。

那一瞬间,姬檀风险些要以为,她就是她了。

可她不是,小梨是小梨,月娘是月娘。

哪怕再像,他也不会把她当做他的月娘。

外面响起打板子的声音,王德全放轻脚步走进来问了句:“陛下,这宫女打完了,如何处置啊?”

听到问话,姬檀风沉默了下,好半晌后才缓缓吐出一句话来。

“就做个,御前洒扫宫女吧。”

正如她所言,留着她,就是留着月娘的旧物。

就代表着,月娘从未离开过他。

“是,奴才这就去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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