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演武场的嘲笑(1 / 1)

演武场中央的青石板被无数双脚踩得光滑,此刻却像烧红的烙铁,烫得沈青芜脚底发紧。她站在场地边缘,背后是密密麻麻的目光,那些视线像带着倒刺,扎得她后背发麻。

第一个朝她走来的对手叫张猛,是外门里出了名的莽汉,据说能一拳打碎半块青石。他赤裸着上身,古铜色的肌肉鼓鼓囊囊,手里拎着柄阔背刀,刀身在阳光下闪着冷光。走到沈青芜面前时,他故意顿了顿脚,青石板发出“咚”的一声闷响,震得沈青芜右腿的旧伤又开始隐隐作痛。

“裁判,这娘们儿真能打?”张猛粗声粗气地冲高台上喊,眼睛却没离开沈青芜的瘸腿,“别是来碰瓷的吧?我这刀没长眼,万一碰着她那条废腿……”

哄笑声再次炸开,比刚才更响。有人甚至拍着大腿笑:“张师兄手下留情啊!把人碰坏了,管事嬷嬷又要念叨了!”

高台上的裁判皱了皱眉,却也没多说什么,只是扬声道:“双方准备,一炷香为限,认输或跌出擂台者负。”

沈青芜慢慢站直身体,将背后的灵木杖解下来,握在手里。杖身的温度顺着掌心蔓延开,丹田的青光也跟着稳了稳。她没看张猛那张嘲讽的脸,目光落在他脚踝处——那里的裤管沾着些泥渍,显然刚从练刀场过来,步伐里带着挥刀时的沉劲,落脚重,收脚慢。

“丫头,识相的就赶紧认输。”张猛活动着手腕,指节咔咔作响,“看你这瘸样,怕是连我三招都接不住,何必自讨苦吃?”

沈青芜没说话,只是将灵木杖轻轻往地上一顿。

“笃”的一声轻响,不像张猛跺脚那般震耳,却奇异地压过了周围的哄笑。杖头的小叶儿颤了颤,金纹在阳光下若隐隐现,像藏着片小小的星河。

张猛的笑声戛然而止,他眯起眼打量着那柄灵木杖:“拿根破木头当武器?你是觉得我张猛好欺负,还是觉得这演武场是你后山的药圃?”

话音未落,他猛地往前踏了一步,阔背刀带着风声劈了过来。刀风凌厉,刮得沈青芜鬓角的碎发乱飞,她甚至能闻到刀身上铁锈的腥气。

台下的人都屏住了呼吸,连高台上的管事嬷嬷都坐直了些,眼里闪着看好戏的光——她早就想把这个碍眼的残废赶出宗门,若是能在大比上“意外”重伤,倒省了她不少功夫。

林梦冉端着茶杯的手顿了顿,目光落在沈青芜握杖的手上。那双手不算纤细,指节因为常年侍弄草药而有些粗糙,此刻却异常稳定,虎口处甚至因为用力而泛出淡淡的青色。

就在刀锋离沈青芜肩头只剩半尺时,她突然动了。

不是往前迎,而是猛地向左侧一偏。右腿虽然不便,左腿却异常灵活,带着整个身子像片叶子似的旋了半圈,恰好避开刀锋。同时,她手里的灵木杖顺着旋转的势头,往张猛的手腕上一搭。

这一下看似轻飘飘,却带着股巧劲。张猛只觉手腕一麻,阔背刀差点脱手,他又惊又怒,骂了句“找死”,反手又是一刀砍向沈青芜的腰侧。

这次沈青芜没躲,她握紧灵木杖,杖头的金纹突然亮了亮。就在刀锋即将及身的瞬间,她猛地矮身,灵木杖拄在地上,借着支撑的力道,整个身子像陀螺似的贴着地面转了半圈,右腿在青石板上划出道残影,恰好从张猛的两腿之间钻了过去。

“嗤啦”一声,张猛的裤腿被灵木杖的边缘扫过,竟裂开道口子。

“娘们儿耍诈!”张猛又羞又怒,转身时带起一阵风,阔背刀舞得像团旋风,刀光将沈青芜整个人都罩住,“有本事别躲!”

沈青芜确实躲不开了。右腿的疼痛越来越烈,每动一下都像有根针在骨头缝里钻。她靠在灵木杖上,微微喘着气,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

台下的嘲笑声又起:

“我就说她撑不了三招吧!”

“张师兄加把劲!把她赶下台去!”

“真是来凑数的,浪费时间!”

林梦冉放下茶杯,嘴角的嘲讽更深了些。她见过太多想一步登天的外门弟子,大多像沈青芜这样,空有几分小聪明,却没实打实的本事,真到了硬拼的时候,连站都站不稳。

高台上的几位长老也开始交头接耳,显然对这场悬殊的比试失去了兴趣。唯有坐在最左侧的白胡子长老,目光落在沈青芜手里的灵木杖上,眉头微微蹙着,像是发现了什么。

就在这时,沈青芜突然抬起头,眼里闪过一丝清亮。她没有再看张猛的刀,而是将灵力悄悄注入灵木杖。杖头的小叶儿轻轻一颤,顺着杖身往下,竟有几缕极细的绿藤顺着青石板的缝隙钻了出去,像几条不起眼的小蛇,悄无声息地缠向张猛的脚踝。

这些绿藤是她刚才躲在角落时,用神农诀催发的。灵木杖里融了断骨草和灵藤的灵性,催发草木本就是它的强项,只是这些藤太细,又藏在石板缝里,谁也没注意。

张猛正砍得兴起,突然觉得脚踝一紧,像是被什么东西缠住了。他低头一看,只见几缕绿藤正死死勒着自己的脚踝,藤身上还带着细小的倒刺,刺得他皮肤发疼。

“什么鬼东西!”张猛抬脚去踹,可那些绿藤看着细弱,却韧得很,越踹缠得越紧。他一时分神,刀势慢了半分。

就是这半分的空隙,沈青芜动了。

她没有进攻,反而借着张猛分神的瞬间,灵木杖在地上一点,整个身子往后飘出丈许,恰好落在张猛的刀够不着的地方。同时,她指尖飞快地结了个印,注入灵木杖中。

那些缠在张猛脚踝上的绿藤猛地收紧,还带着股往上拔的力道。张猛本就重心不稳,被这么一拽,顿时踉跄着往前扑了两步,手里的阔背刀“哐当”一声掉在地上。他想稳住身子,可绿藤突然松开,他收势不及,竟“噗通”一声摔了个狗啃泥,半个身子探出了擂台边缘。

全场的嘲笑声戛然而止。

所有人都愣住了,包括高台上的长老和林梦瑶。

张猛趴在地上,半天没回过神来。等他明白自己是怎么输的,一张脸涨得通红,猛地爬起来就要冲过去:“你耍阴的!不算数!”

“擂台上,能赢就是本事。”沈青芜拄着灵木杖,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朵里,“你输了。”

张猛看着她手里那柄泛着淡淡绿光的灵木杖,又看了看自己脚踝上还残留着的藤印,突然觉得一阵寒意。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被裁判的声音打断。

“张猛出界,沈青芜胜!”

裁判的声音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惊讶。他看了沈青芜一眼,又看了看地上那几缕已经枯萎的绿藤,眉头皱了皱,却没再多说。

沈青芜没动,她依旧站在原地,右腿的疼痛让她几乎站不住,全靠灵木杖支撑着。可她没有低头,目光平静地扫过台下那些目瞪口呆的脸。

刚才哄笑得最厉害的几个人,此刻都讪讪地别过脸。

高台上,白胡子长老突然捋了捋胡须,眼里闪过一丝惊讶。他刚才看得清楚,那些绿藤并非普通草木,里面竟藏着极淡的灵藤气息,而且催发得极为巧妙,看似借力,实则步步为营——这丫头的控灵术,竟比一些内门弟子还要精纯。

林梦冉端着茶杯的手指微微收紧,杯沿的温度似乎烫到了他。他重新打量着沈青芜,这一次,眼神里多了些别的东西,像淬了冰的针,又冷又锐。

就在这时,灵木杖突然轻轻抖了抖,杖头的小叶儿朝高台上某个方向指了指。沈青芜顺着它指的方向看去,只见高台最右侧的阴影里,站着个穿着灰衣的弟子,正用一种怨毒的眼神盯着她,手里还悄悄捏着个黑色的小陶罐,罐口隐隐有黑气溢出。

那黑气,竟和蚀骨藤的邪气有几分相似。

沈青芜的心猛地一沉。

她刚赢了第一场,就有人露出了这样的眼神。看来这场大比,不止是比武那么简单。

而更让她在意的是,那灰衣弟子捏着陶罐的手指上,戴着枚银色的戒指,戒指上刻着的纹路,像极了她在蚀骨藤的残片上见过的印记。

就在她想看得更清楚些时,那灰衣弟子突然转身,隐入了高台后的廊柱阴影里,不见了踪影。

裁判的声音再次响起,宣布下一场比试开始。沈青芜收回目光,握紧了手里的灵木杖。杖身传来一阵冰凉的触感,像是在提醒她——真正的麻烦,才刚刚开始。

她不知道的是,在她转身准备下场时,高台上的白胡子长老对着身旁的弟子低声吩咐了一句:“去查查这个沈青芜的来历,还有她那柄灵木杖。”

弟子领命而去,长老的目光落在沈青芜那蹒跚却坚定的背影上,若有所思地眯起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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