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禹恒原本还在暗暗尝试拽回自己衣角。
然而,听完队长的话,他当即停下了手里的动作。
“您是说——队里有人害她?”
张德标没有肯定,也没有否定,只说:“等天亮之后,我会把这个情况如实汇报给大队长。后续怎么展开调查,要听大队长指挥。”
说完,又看向那只还拽着萧禹恒衣服的小手。
白净的手上,遍布细小划痕。
衣服上,裤腿上,全都是斑驳的血迹。
真狠啊。
到底是谁要对一个傻乎乎的女知青同志,下这么重的死手?
“禹恒,你今晚就留下来守着她吧。”张德标厉色说道:“免得作奸犯科的人听说乔玥儿还活着之后,又来杀哥回马枪!”
萧禹恒立马挺直腰背,接受了队长交付的任务。
“没问题!我一定守好她!”
这一夜,乔月饼睡得还算踏实。
她翻了好几次身,但始终没有撒开萧禹恒的衣角。
天亮之后,第二生产大队的大队长,高鸿,带着几个办事员一起来了趟卫生所。
大家正商量着要怎么开展调查时,乔月饼缓缓苏醒。
“大队长你快看!乔玥儿醒了!”有人喊道。
高鸿来到床边,温声和气的问:“你感觉咋样?”
“腿疼……脑袋也疼。”乔月饼努力应和。
可她这话一说完,大家都傻眼了。
这姑娘是不是摔傻了?
她叽里咕噜的,这是说些啥呢?
乔月饼很无奈。
她看得出,大家都听不懂。
她有点自卑,又有点自责。
熊猫第一次当人,人话说得不好,那也是很正常的嘛!
乔月饼闭上了嘴,用亮晶晶的大眼睛望着床边的众人,一副泫然欲泣的小模样。
一瞬间,大家只觉得心都快要化掉了!
这么好的小姑娘,是谁要对她下死手?!
群众里边有坏人啊!
“乔玥儿,你先不用着急。”高鸿安慰她,“你摔得不轻,所以也许暂时影响了说话能力。慢慢休养,肯定会好的。我就是想问问你——还记不记得自己是怎么摔下断头崖的?”
说起这个,乔月饼立马绷直了身体。
她想说出赵锋、卢美晴二人的名字,可一张嘴,又记起自己说的话他们听不懂。
于是,乔月饼立马改成了用手比划。
她做了一个用力推的手势,推完还学了赵锋得逞的阴笑,“桀桀……”
众人恍然大悟。
她果然是被人害的!
高鸿神色紧张,追问道:“那你看清楚是谁了吗?”
乔月饼猛点头。
高鸿迅速找医生要来了纸笔,递给乔月饼。
“来,你把他们的名字写下来!”
乔月饼望着纸笔,没动。
写?
她一个大熊喵,连人话都不会讲,你还让她写字?
这也太强熊所难了!
高鸿看出乔月饼也不会写字了。
他重重叹气,“这脑子果真伤得不清啊……”
但他没有轻易放弃,收起纸笔,又问道:“那要是让你出面指认,你认得出害你的人吗?”
乔月饼猛点头。
高鸿:“是咱们队里的吗?”
乔月饼再次猛猛点头。
“好!”
高鸿有了新招,立即吩咐下去。
“把乔玥儿受伤的消息散布到全队!就说她重伤残疾,失忆了!现在正是需要人轮流照顾的时候,看看有谁愿意来帮忙。做得好的,给记工分!”
同时,又重重在萧禹恒肩头拍了一掌。
“禹恒,后续还得辛苦你多留意着点!如果坏人露头,乔玥儿必定会指认他们!到时候,你看好究竟是谁,我亲自带人上他们家抓人!”
“大队长放心,我保证完成任务!”萧禹恒斩钉截铁地说道。
目送高鸿他们离开后,萧禹恒回正身子,准备拉椅子重新坐下。
然而,一阵惊天动地的闷响,让他和乔月饼双双瞪大了眼睛。
谁的肚子叫得这么大声?!
萧禹恒低头揉了揉自己的肚子。
折腾一夜。
他是该饿了。
但他可以确定,刚刚的响动不是从他肚子里传出来的。
那,就只有……
萧禹恒一抬眼,果然见到乔月饼可怜巴巴的扁着嘴。
“我想吃白夹竹和红萝卜……”
“鸡蛋也可以……”
“鱼也行!”
“再不行,来个竹鼠鼠呢!”
“我不挑食了!竹鼠鼠也愿意吃,这总行了吧!”
肚子饿就是天大的事情。
放在以前,那她只要嗷呜两嗓子,全园的饲养员都要坐不住的!
而现在当了人,好像要自己学会觅食了。
呜!
委屈!
想回去当熊猫!
“是我疏忽了……你睡会儿吧,我去找吃的,很快就回来。”萧禹恒说道。
乔月饼一下就急了。
他要走?
去多久?
他们刚刚来的,这一路上,既没有竹林也没有菜地。
到处都是荒草丛。
他上哪去给她找竹子和红萝卜?
万一他刚走了,那两个坏人就要过来取她的性命怎么办?
她才刚刚体会到当人的滋味,怎么能只玩这么一小会儿就要被害呢?
不行不行!
还是不吃饭算了!
乔月饼扯着萧禹恒的衣服,任凭他好说歹说,她就是不肯撒手。
萧禹恒心疼地看向自己本来就不新的衣服。
再看看装睡的乔月饼。
总觉得自己好像莫名多了个女儿。
而他们磨叽的这么一会儿功夫,全被旁边的护士看到了。
护士也是早一批下乡的知青。
她看得出乔月饼细皮嫩肉的,是个怕吃苦的模样。
而萧禹恒又高又大又结实。
宽松单薄的衣服底下,却是难以掩藏住的健壮肌肉线条。
雄性荷尔蒙直接拉满!
一看就是个能托付的男人。
皮肤是黑了点,穿着打扮也有点糙……
可知青小乔同志都被下放到这广大乡村,来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了,看到了劳动人民的不易,受到过命运的毒打,自然也就看透了生活的真理!
想嫁给白白净净的城里书生是不可能了。
索性就在乡下抓个长得顺眼的壮丁嫁了得了!
护士姐姐越想越觉得,乔月饼就是这么打算的。
所以才牢牢抓着萧禹恒不肯放手。
护士姐姐心说,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今天这红娘,她当定了!
“这小姑娘似乎是受了很大的惊吓,你就别往出跑了!要找吃的是吧?我去我们食堂帮你们看看,还有没有啥吃的……”
说着就把手掌往萧禹恒面前一摊,“粮票。”
萧禹恒面色一紧。
接着,喉结也上下滚了滚。
支吾说道:“……我没带。”
“那你给我钱吧,有钱也行。多退少补。”护士说道。
萧禹恒还是手足无措。
他一个穷光蛋,哪有能带在身上的闲钱?
家里父母早亡,民兵队每个月分的那点粮食,他都第一时间拿回了家,交给大妹妹萧春花在管。
其他的功劳,都记成了工分,得要秋收分粮之后才能兑现……
除此之外,他再无其他收入。
别说身上。
就是翻遍了家里,恐怕也找不出几毛钱的碎票子。
他……
买不了食堂的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