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中报道的那天,文允舒她爹带头干了件大事。
“哎呀,咱家离学校近,太早去了也是等着,游会儿泳神清气爽,有利于开启新生活。”
文允舒她妈边收拾东西边说,“别着急拒绝嘛,马上立秋了,你再想去可没机会了啊……”
摊上这么一对心大的父母,文允舒同学相当自律,“不去。”
“放心,爸一脚油门就给你颠回来了。”
“舒呀,信妈,新生报道就是签个字的事儿!”
“给爸个面子,你妈想去划水玩玩。”
“不去学校,去游泳?!谢谢爸,我现在已经有划水的感觉了……”
文允舒母亲大人——聂琴衣是位温柔善良的女士,文允舒父亲大人——文君言是位可爱有趣的男士,两人琴瑟和鸣,是高山流水般的知音,当然,在这种俗事上,也一拍即合。
最后,一家人愉快的去游泳了。
果然,报道成功迟到了。
文允舒匆匆赶到教室,发现只剩下最后一排的两个空位。
她倒是无所谓,反正坐哪学习都一样。
走到近前,文允舒才发现,那个靠窗户的座位已经有人了。
只见那个人的课本已经用牛皮纸包好了书皮,整整齐齐的摆放在书槽里,看来她未来的同桌是个严谨的人。
文允舒有点累,游泳是个体力活,她简单擦拭了桌面,想了想,没做自己的位置,坐在同桌靠窗那个位置上,趴下补觉了。
不知过了多久,文允舒迷迷糊糊间听到了几声“哒……哒哒”的声音,她下意识以为是游泳教练的口令声,脚丫子在课桌下跟着节奏划拉了两下。
江杭端着水回到教室,一眼就看到自己的座位上有人趴在那儿睡觉。
窗边的光线被纱帘筛成柔和的暖黄色,扎着马尾辫的橡皮筋松垮垮垂在肩胛骨上,阳光恰好沿着脖颈的弧度流淌,将那片瓷白的皮肤镀成半透明质地,似乎能看见血管在纤细的肌理下蜿蜒。
微风掠过时,她无意识缩了缩肩膀,后颈中央那粒小痣便从发丝间露出来,像宣纸上洇开的笔墨。
有趣的是,他这个同桌大概是担心睡着了会挡住他回来的路,往头上贴了个便利贴:【同学,如果叫不醒我,请先坐在我的位置。】
江杭试了试——食指轻叩桌面,果然叫不醒。
本来打算放弃,却见她呼呼大睡,随着落日不停地挪动方向,像是一只追逐烈日的小猪。
有点好玩。
江杭饶有兴趣地盯着文允舒看了一会后,便依着便利贴所言,乖乖坐在了那女生座位上,学生证和文具都散在桌上,原来她叫文允舒。
新生报道的事情确实不多,班主任孔老师简单介绍了一下学校情况,便让大家自行活动了。
教室里大半的人都走了,江杭今天放学还有事,没办法等太久。
那家伙还在睡。
他去学校小卖铺买了点零食。
江杭走到文允舒身边,将冰棍轻轻凑近她的脸,文允舒似乎感受到了冰棍的凉气,她像一只循味而来的“小猫咪”,眼睛都没睁开,头就转到了江杭这边。
这家伙居然还不睁开眼睛。
江杭看着她这副模样,忍不住笑出了声。
江杭又换了一个巧克力棒在她鼻子尖前晃了晃,“小猫咪”终于上钩啦。
文允舒似乎被他逗弄地也有些恼,啊呜一下,一口咬住巧克力棒,不肯松嘴。
她顺着巧克力棒往上看,瞌睡劲儿一下子全醒了。
那是个干净清爽的男孩,高高的鼻梁,明亮的眼眸,嘴角挂着一抹笑意,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
文允舒一双杏眼圆睁,旋即反应过来这人是她的同桌。
她向着教室扫视了一圈,发现天都快黑了,她意识到自己占着同桌的座位睡了一下午,非常不好意思,连没吃到巧克力棒都不在意了。
“放学了都……”江杭示意同学们都走完了,他收拾书包,也准备离开了。
文允舒讪讪笑道:“啊,谢谢,那啥,我也走,对了……谢谢你的零食哈。”
江杭算是文允舒高中认识的第一个同学了,但随着一周后老师重新分配座位,文允舒还是忘了这次初见。
因为被脸吸引的人,往往不会只记住一张脸。
当缘分让他们第二次成为同桌时,文允舒又对着这张脸惊呼了一次,但马上对他敬而远之。
因为,他就是班里那个传奇的学霸。
所谓传奇,
大概是因为此学霸行踪之神秘,总是神龙见首不见尾。
大概是因为此学霸字迹如游龙般游走,属于抄作业都不抄他的那个档次。
大概是因为此学霸身上总会有一些伤口,像是个会打架的学霸。
作为新同桌,文允舒对此深有体会。
和文允舒截然相反,江杭的文具都很简洁,都是些必需品,圆珠笔,修正液,自动笔、橡皮……连笔袋都没有。
橡皮有时甚至可以当尺子用。
江杭眼看着那块橡皮滚了几圈,落在了允舒椅腿那儿。
他瞅了眼正和后桌聊的热火朝天的文允舒,她后颈上的那颗小痣又晃进了眼里。
江杭扭回头,打算自己动手。
奇怪,文允舒连头都没回,就感觉有人靠近了。
她瞥了一眼,看着钻到桌下的江杭,那边说着话,这边不耽误,不假思索的把手护在了江杭的上方。
没什么原因,只是习惯了,她爸钻到床下打扫卫生时,她妈也会在出口帮忙挡着。
江杭是突然有点头晕,不然也不会在下面待那么久不起来,他觉得缓过来了,猛地起身。
文允舒感觉到自己的手猛地吃痛,被重重地的顶了一下,不过还好,江杭的脑袋保住了。
江杭惊愕地看着文允舒,连谢谢都忘了说。
文允舒却觉得手里黏糊糊的,有些奇怪,摊开手掌一看,居然是血。
什么,撞出内伤了,不至于吧?她不至于这么菜吧?
江杭把视线移下来,像是被人抓包的小偷。
文允舒反应过来,这血不是她的,是江杭的。
她换了一只手又摸上去,验证自己的猜测,果然,又是一手血。
江杭后脑勺有一个大包,活像一个小山峰,刚刚的撞击又让山峰旁边的峡谷裂的更开,慢慢渗出血来。
文允舒大惊失色:“我天,你这怎么搞的,不要碰瓷啊……”
江杭:“我一句话没说好不好。”
文允舒想起同学们的传言:“你不会是仇人打的吧?”
江杭:“……”
江杭还是补了一句:“您少看点小说吧。”
……
第二天,文允舒就从家里拿来了碘酒、棉签,还有……绷带,但江杭就是一只倔驴,死活不肯往头上绑绷带。
“我问我妈了,你这种情况就得绑着绷带,防止二次伤害。”
江杭一只手捏着文允舒衣角,头离的八丈远,“咱试试碘酒,试试碘酒……,绷带太引人注意了。”
眼看躲不过去,江杭喊:“我怕仇人过来寻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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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错,昨天,文允舒琢磨了很长时间的语言艺术,还是继续问出口,“你是不是惹社会上的小混混啦?我是你同桌,会不会殃及池鱼啊?”
他坚定地点头:“会。”
文允舒认命,絮絮叨叨:“唉,算了,既然已经是同桌了,共患难吧,你说你干嘛呀?你惹他们干嘛呀?”
江杭忍不了了:“没有什么小混混,我自己路上撞得。”
文允舒:“那你怎么总是有伤?”
江杭:“我总是平地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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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允舒气结,“这梗过不去了是吧,我不就问一下嘛,你昨天说没什么小混混……”
她思索了下,亮出手指头:“那,家庭、学校和社会,前两个不可能,你伤成那样还能是被谁打的?”
江杭一脸黑线,又有些难过,她是有多幸福,才会直接把前两项排除了。
江杭不说话,文允舒自己开始圆话,“哎呀,不想说不说啦,碘酒、棉签就在这,以后受伤了我给你处理哈。”
江杭:“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