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隔壁寻了同龄孩童玩耍的白春柳回到家中,刚一进院子,便忍不住把鼻子抽了又抽,贪婪地嗅着空气中幽微的香。
“荠菜猪肉馅儿的包面。”韩氏笑呵呵地回答,“你这鼻子,可真是灵的很。”
“那是!”白春柳扬起了下巴,笑得眉眼弯弯。
“快好了,去洗洗手,准备吃饭。”
“好——”
白春柳拉长了声音,乖巧地去打水洗手。
水有些凉,白春柳也有些偷懒,略微地蘸了蘸水,便从盆里拿出双手,扯了旁边巾子擦干水珠,把手放在灶台上面烘烤。
烤干之余,顺便取暖。
一边去感受灶台的热气腾腾,白春柳一边则是直勾勾地盯着大锅,“祖母,包面什么时候煮好?我肚子好饿呀。”
八岁的白春柳,正是贪吃且饭量大的时候。
玩了一下午本就饥肠辘辘,这会儿又闻到如此浓郁的香气,越发觉得腹中如擂鼓一般,抓心抓肝地难受。
“马上就好。”
韩氏先是应了一声,接着伸手捏了捏白春柳的鼻子,“既是肚子饿,下次便要早些回家才好,莫要贪玩到天黑才知道着家,知道了没?”
虽是嗔怒,但动作语间,宠溺之态尽显。
白春柳扬起小脸儿,嘿嘿笑了笑,“知道啦!”
看似答应了下来,但这知道是一回事,做不做得到又是另外一回事。
韩氏深知,白春柳正是玩闹的年岁,守着她这个老婆子也是无趣的很,能与街坊四邻家的孩童一并说笑玩乐,也是难得的年少时光,便也不再苛责,只去看包面是否已经煮熟。
锅盖掀开,热气扑面而来,席卷了整个厨房。
香气伴随着热气,幽幽地往鼻孔中钻。
“真香!”白春柳吞了吞口水,眼巴巴地往锅中瞧。
韩氏看包面煮的差不多,拿了大铁勺,连汤带包面的往碗中盛。
端上桌前,韩氏往碗中撒了些许盐巴、米醋和芫荽末。
香气因此更盛了几分。
白春柳也因此将口水吞了又吞,将碗中包面散发出来的香气嗅了又嗅。
待韩氏在桌前坐下,抚上了碗沿儿,白春柳已是迫不及待地用勺子将那圆鼓鼓的包面往口中送。
首先感受到的是烫。
但白春柳顾不得这些,因为汤头的鲜,包面皮的韧,肉粒儿的香,荠菜的清新……
多重美妙在舌尖疯狂跳舞,让白春柳恨不得将舌头一并吞了下去,赶紧拿勺子舀起了第二个包面。
“真好吃!”
白春柳一边呲哈呲哈地倒吸着凉气,把包面在口中又“炒”了一遍,一边享受包面的美味可口,使得这感慨都说得有些含糊不清。
“好吃就多吃一些。”韩氏见孙女吃的尽兴,把自己碗中的包面不住地往她碗中拨了几个。
饶是如此,白春柳碗中的包面在她费疯狂进食下,很快见了底。
吃的正欢快的白春柳满都是意犹未尽,只连声追问,“祖母,祖母,这包面还有吗?”
而韩氏,也自觉还未完全吃饱,当下给了肯定答复,“还有!”
说话间,已是进了厨房,再往灶台里添了柴火,准备将剩下的包面一并都煮了来吃。
那些包面本是打算留到明日晨起煮了包面汤来吃的。
但美味当年,需得先吃为上!
明日晨起做些稀粥饼子,配上酱菜来吃,滋味也是不错的!
韩氏如此安慰自己,烧火时风箱拉的嗡嗡直响。
再次煮好的包面,在祖孙二人风卷残云一般的进食速度之下,很快被吃得干干净净,连碗中的汤也是喝得一滴不剩。
二人不约而同地咂了咂嘴,心中也涌起了同一个想法。
还想吃。
但已经饱了。
祖孙两个人,几乎是打了一个响亮的饱嗝。
“这包面的滋味可真好。”白春柳又一次发出了感慨,把嘴唇舔了又舔。
残存的滋味,依旧美妙,让白春柳忍不住眯了眯眼睛。
韩氏笑答,“是赵娘子手艺好。”
“是赁下咱们家北房的那位赵娘子吗?”
巷子之中没有秘密,白春柳即便在邻家玩耍,却也知晓家中来了新的房客。
是一位年轻的赵姓娘子。
“是啊。”韩氏点头,“赵娘子来京城寻亲,暂时赁了咱们家的北房落脚,因为房钱之事,这半个月每日都能给咱们家做上一顿饭食来吃呢。”
手艺好的赵娘子每天都给她们家做上一顿饭食?
白春柳的眼睛顿时亮成了天上的星星,“那我明日还想吃包面!”
“好。”
“我要吃两大碗!”
“好。”
“还是荠菜鲜肉馅儿的!”
“好——”
祖孙两个人把厨房收拾完,天儿便擦了黑。
赵溪月披着朦胧夜色回到院子里,归拢买来的东西。
白面粉、猪皮、老姜、油、酱油、醋、盐……
种类颇多,但每样东西分量都不大。
寻常人家买东西量少,为的是勤买图新鲜,但像赵溪月这种做小食摊还买这般少的分量,缘由只有一个。
她实在是银钱短缺,本钱不足。
韩氏见状开了口,“你若是做吃食摊需要的,这厨房和里面的东西尽管用,柴火什么的等你赚了银钱再添上吧。”
赵溪月在外头转了许久,东西采买的七七八八,唯独没买到柴火。
原本想着应该是天色不早,那些打柴卖柴的人皆是已经归家,盘算着要不要等到明日早市上买上一些。
不曾想,韩氏竟是如此大方良善。
不但省去了麻烦,还解了她现在银钱短缺的难处。
选了韩氏家中的房屋来赁,的确是她所做的一个十分正确的决定。
“谢谢大娘。”赵溪月满脸堆笑道谢,“待我手头宽裕些许,一并将柴钱给大娘补上。”
“这是自然。”韩氏没有过多客气。
她这会子帮赵溪月,不能说完全没有善心,但更多地惦记着让赵溪月早早地把吃食摊支棱起来,不耽误付了房钱。
所以,她也不想让赵溪月因此承她什么情。
倒不是有人承情不好,而是韩氏害怕有些人承情承着承着,就只剩下了承情,实际的事儿却一点也不做。
万事最怕形成习惯,所以她最好不给对方这个苗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