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话彻底激怒了谢衍。
他一把扣住她的手腕,强行将袖子撸起。
狰狞的烫伤暴露在烛光下,有些地方已经结痂,有些还泛着红肿。
“这叫好了?为何烫伤后没有第一时间告诉我?”
看到这一幕,男人声音有些发紧。
沈知意用力抽回手,拉好衣袖。
“小事罢了,不牢世子费心。”
谢衍看着她油盐不进的样子,突然感到一阵无力。
他原以为自己多关心她一些就能解开她的心结,却不知两人之间早已隔了千山万水。
“烫成这样,也是小事?”男人冷笑,“沈知意,那你觉得什么样的事才是大事?还是说,你当真已经对我生厌到如此地步?”
他缓缓逼近,带着松木气息的阴影笼罩下来。
窗外忽然传来细碎脚步声,苏雨荷的贴身丫鬟冬雪在廊下探头:“世子,我家小姐心口突然疼得厉害...”
谢衍头也不回:“找大夫。”
“可小姐说只要世子...”
“滚!”
随着一声厉喝,吓得冬雪瞬间踉跄后退。
世子这是怎么了?以往只要是自家小姐的事,他总是第一时间关注的啊....
今日怎么跟吃了火药般?脾气如此暴躁。
沈知意却趁机挣脱男人的掌控,她退到两人的安全距离外整了整衣袖。
“世子若无要事,妾身告退。”
谢衍烦躁地扯松衣领,冷眼看去。
“宫宴的事,你没忘吧?”
沈知意背影一僵:“自是牢记于心,只是妾身明日若还是身体不适...”
“就是抬也要抬去。”男人盯着她单薄的肩线,“别忘了你的身份。”
这句话像把钝刀,狠狠扎进沈知意心口。
她就知道,他并不是真正关心自己的伤口,只是为了在外人面前演戏。
女人转身时嘴角挂着恰到好处的微笑:“妾身谨记,自己不过是世子娶来冲喜的物件。”
谢衍脸色瞬间铁青。
他想说不是这样,想解释当初冲喜是权宜之计,可话到嘴边却变成:“知道就好。”
沈知意福了福身退出房门,在转角处与匆匆赶来的苏雨荷擦肩而过。
因着今日下雨,女人来时披了一件杏色斗篷,发间金步摇在月光下晃出刺目光晕。
她一眼就认出来,那步摇是前些日子皇上赏给王府的。
只是没想到,这么快,就戴在了她发间。
看了谢衍对她的情谊,当真是深厚。
“姐姐这是...”苏雨荷见到她,故作惊讶地掩唇,“呀,该不会是世子又训斥姐姐了?所以姐姐脸色这般不好?”
沈知意没理她,径直走了过去。
随后女人身后就传来娇滴滴的呼唤:“衍哥哥,荷儿想你了...”
第二日辰时,沈知意准时站在王府门口。
晨露未晞,她裹紧了身上那件素色披风,即使袖口处的刺绣有些脱线,但这已经是她最好的一件衣服了。
嫁给谢衍的这一年中,她便整日粗布衣衫的泡在药房,自然也没多少华贵的衣物。
“小姐,您脸色不太好。”青杏捧着暖炉递过来,面上一片担忧,“今日天凉,昨日又淋了雨,恐怕这风寒会加重...”
“无妨。”
沈知意接过暖炉,青白指节在鎏金炉壁上收紧。
远处传来车轮碾过青石板的声响,谢衍的玄色马车转过照壁,车帘上的墨竹纹路在晨光里忽明忽暗。
她正要上前,却见一抹粉色身影如蝴蝶般掠过身侧。
苏雨荷鬓间的金步摇叮当作响,冬雪在她身后一边提着裙摆小跑着一边喊道:“小姐慢些,可别摔了,世子爷特意嘱咐了等您呢!”
马车也在此时缓缓停下,一只修长的手将车帘掀起一角。
男人玉冠下的眉眼依旧冷峻,却在看到那抹粉色身影时微微舒展。
沈知意正要上车,却被苏雨荷抢先一步。
“衍哥哥,我想和你坐在一起...”
她回头看向身后的女人,嘴角勾起一抹胜利者的笑容,“姐姐不会介意吧?”
沈知意顿时僵在原地。
她就这样看着那只花蝴蝶提着裙摆飘上了车。
青杏看见这一幕,在一旁气得发抖:“明明小姐才是王府的世子妃,她一个没名没分的外人,凭什么!”
“青杏!”沈知意低声喝止,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我们去后面那辆。”
车轮滚动时,她听见帘外冬雪拔高的嗓音:“有些人啊,占着正妻的名分又如何?世子还不是更在意我家小姐!”
青杏要掀帘争辩,却被女人按住手腕。
“今日宫宴,别给世子添麻烦。”
马车穿过朱雀大街时,两侧的叫卖声潮水般涌来。
沈知意望着窗外飘摇的酒旗,忽然想起去年除夕那个雪夜。
谢衍高烧不退,是她整夜没合眼守在床头,那时他还会哑着嗓子唤她“知意”。
“小姐...”青杏递来胭脂,“您唇色太淡了,要不还是上点妆吧。”
沈知意摇头,却听见前方马车里传来银铃般的笑声。
车帘被风掀起缝隙,她看见谢衍正俯身为苏雨荷系披风带子,那双向来凌厉的凤眼里,竟有她从未见过的温柔。
端阳长公主府的朱漆大门近在眼前。
沈知意刚下马车,前面那辆马车也停了下来,两辆马车几乎同一时间停在公主府门口。
她今日只穿了一件素白的衣裙,发间只簪了支银簪子,连着披风都有些陈旧,倒是与盛装打扮的苏雨荷形成了鲜明对比。
“你就穿这个?”
谢衍见她,第一句不是关心,而是质问。
沈知意垂眸:“妾身病容憔悴,怕给世子丢脸。”
“你!”
他正要发作,身后却传来女人的娇嗔。
苏雨荷掀开车帘,露出一张玉软花柔的脸来。
“衍哥哥,荷儿裙子被勾住了...”
谢衍下意识伸手去扶,回头却见沈知意已经离开。
她挺直的背影融入一群华服锦衣的宾客中,单薄得仿佛随时会消失。
那厢。
沈知意刚走进去,就听见一道尖细的嗓音传来:“呦,这不是我们沈家二姑娘吗?”
沈令仪扶着丫鬟的手走来,还是从前那副高不可攀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