狭长幽深的巷子,光线昏暗。
阿强和他同伴带来的压迫感,将忽可兰笼罩。
“聊聊?”
忽可兰心一沉,有这样聊的吗,这是要被带走‘沉河’的节奏!
来得真快!
下意识后退,背脊紧贴冰冷的老砖墙,右手探入怀中,摸出了银针。
昂起头,毫不畏惧地迎上阿强的凶狠目光。
嘴角带着彪悍的冷笑,故意提高嗓门,带着浓浓的挑衅和鄙夷。
“聊嘛?”
“聊他孟大老板屁股上的月牙疤?还是后背的抓痕?”
“老娘没兴趣!滚开!”
既然躲不过,那就撕破脸;当年那晚,若当真是你孟少白,姑奶奶做鬼也知道找谁了。
孟少白!你还真要杀人灭口;草原儿女,宁折不弯!
阿强脸上的狞笑凝固,转而化为恼怒;当众戳穿老板的隐秘耻辱,让他眼中凶光更盛,“臭娘们!找死!”
低吼一声,猛虎扑食的动作,带着拳头带着撕裂空气的呼啸声,直奔忽可兰的面门。
这一拳又快又狠,毕竟是职业保镖,爆发力还是有的;若是砸实了,鼻梁骨粉碎都是轻的。
忽可兰虽然彪悍,也懂些防身技巧;终究只是个医生,面对这种经过专业训练的搏击高手,只能等着挨打。
完了!
这次要玩完,避无所避,只有绝望地闭眼;孟少白,老娘做鬼也要砍死你!
眼看带着死亡气息的拳头就要砸到脸上…
“呼——!”
一道青色小身影,从巷口上方二楼的窗户里疾射而下;动作轻盈迅速,带着羚羊挂角的流畅直接扑来。
正在房间陪姐姐的无痕,是被姐姐派出来的;无凭慧眼之中‘看’到阿妈要受欺负;指引弟弟,向这飞速赶来。
小无痕同忽可兰一样,知道姐姐说什么有什么,几个飞纵跳跃,便来到了附近。
其实,这个地方距忽可兰居住的地方并不远,也就隔着两栋老式居民楼。
只见小无痕人在空中,小脚在旁边的墙壁上借力一点,身体凌空扭转,干净利落的回旋踢,脚尖挂风,踢向阿强没受伤的手腕处!
阿强打向忽可兰的拳头,被硬生生踢得偏离了方向,带着不听话的招式,狠狠轰在了侧面墙壁上!
啪!咔嚓!
这声音,听上都解恨。
闷响过后,还没拉到,紧接一声过瘾的骨头自鸣。
还有一声自残的‘咚——!’
沉闷的蛋疼响过后,砖屑飞溅。
墙壁上还是不可避免的出现了一个没有留下拳印的凹坑。
你说这是何苦呢,你欺负人家妈,人家能愿意吗,必须也只有必须废了你!
“呃啊——!”
阿强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捂着手腕踉跄后退,脸上露出了比上次还惊骇的表情;夸张的嘴巴,不知道是疼的,还是吓的!
又是这个小怪物!
这力道…,这速度…,怎么可能?!
带着被挨打了还不相信的表情,那叫一个郁闷。
“娘!”
无痕稳稳落地,小身体挡在惊魂未定的忽可兰身前,冰冷的眼神紧盯阿强和他旁边那个正在目瞪口呆的同伴阿虎。
再次摆出了天宗寺亦攻亦守的古朴招式,精气神凝聚;袖口里,那枚锋利的碎瓷片悄然落至手中。
“嘿!小崽子!有两下子!”
阿虎从震惊中回过神,凶光毕露;腰间摸出一把甩棍,‘啪啪’隔空甩动,狂笑着上前,和捂着手腕,脸色恼怒的阿强形成夹击之势。
“强哥,点子扎手,一起上;废了这小杂种,把那娘们带走。”
两个彪形大汉,一个手持凶器,一个虽手腕受伤但凶性更强;对付一个七八岁的孩子和一个女人,狭窄的巷子更是无处可躲!
局面很是凶险!
无痕的小身体微微下沉,眼神如草原雄鹰,全身肌肉绷紧,好似待守攻击的小狼。
他知道,真正的生死搏杀来了。
爷爷教的功夫,今天要见真章了;小手掌心里,那枚碎瓷片如狼牙蓄势待发。
就在这剑拔弩张,一触即发的杀气时刻。
“阿弥陀佛。”
一声平和,带着抚慰人心力量的苍老佛号,如同清泉流进了充满戾气的小巷。
身着灰色僧衣的枯瘦老和尚,不知何时出现在了巷口。
手持一串油光发亮的念珠,面容清苦,深邃明亮的双眼,向外散发着洞穿世间一切的慈悲。
来者正是草原天宗寺的苦心老和尚忽木仁,忽可兰的二叔叔;老和尚自从娘仨离开了草原,已动了到红尘看看的念头。
其实,红尘才是人生修行的道场;庙宇道院,不过是身体居住的场所。
“爷爷?!”
无痕紧绷的小脸上,露出了惊喜和放松的神情。
“老叔?!”
忽可兰是又惊又喜,就差流泪了。
老和尚的出现,如同定海神针,让她跑出来的心又回到了原来的地方。
阿强和阿虎被这突然出现的老和尚镇住了。
老和尚身上那种深不可测的气息,让他们感到了害怕,比面对那个小怪物有过之而不及!
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退意。
虽然都是武道中人,那要看对方是谁。
江湖中,只要有老和尚出现的地方,哪有小鬼露脸的机会;不是给你拍回老家,就是超度你去西方。
苦心老和尚的目光缓缓扫过阿强和阿虎,目光虽然平和,却带着一种直抵灵魂深处的震慑,两人不由自主地避开了其慈悲的眼神。
“红尘纷扰,戾气伤身;两位施主,何必对妇孺苦苦相逼!”
老和尚不高的声音,清晰地传入两人耳中。
阿强定了定神,强撑着凶悍:“老和尚,少管闲事;我们奉命带人!”
“奉命?”
苦心老和尚微微摇头,目光穿透了阿强,看向更远的地方,“强取豪夺,非是正途。”
“八年前草原一场孽缘,八年后津门再起波澜。”
“因果循环,报应不爽。”
“孟施主若执迷不悟,恐有血光之灾,累及至亲。”
最后这一句,语气变得深远而凝重,响彻在海河两岸。
与此同时,身在孟氏集团办公室的孟少白,耳边仿佛也听到了老和尚这几句话;心中泛起阵阵不宁的思绪,盯着不远处的海河。
阿强和阿虎脸色一变。
这老和尚神神叨叨的,但提到‘八年前草原’、‘孟施主’、‘血光之灾’,让他们心里直发毛。
这时,巷子另一头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和呼喊:“可兰!小无痕!你们在哪?”
房东张婶,还有几个被刚才动静惊动的热心邻居,拿着棍棒、扫帚赶了过来。
“强哥!人多了!撤吧!”
阿虎低声急道;他们虽然凶悍,但也不敢当众行凶,尤其这老和尚看着有点邪门。
阿强不甘心地瞪了忽可兰和无痕一眼,又忌惮地看了一眼如同枯松静立的老和尚。
“算你们走运!走!”两人转身迅速消失在巷子深处。
人最难得是有自知知明,关键时刻有台阶就下;谁活着都不易,别给自己找不痛快。
别等现实给你一巴掌,才知道社会不是你妈,不是谁都要惯着你。
邻居们围了上来,七嘴八舌询问情况。
忽可兰惊魂未定,简单搪塞过去;目光却紧紧追随着走在她面前的老和尚。
“老叔…您怎么来了?”忽可兰声音哽咽。
苦心老和尚看着忽可兰,又看了看紧紧护在母亲身边的无痕,慈悲眼闪过一丝复杂的光芒。
伸出枯瘦的老手,轻轻抚过无痕的头顶;又按了按忽可兰的肩膀,温和而坚定的力量在两人身上散开。
“因果牵引,不得不来。”
老和尚声音中带着一丝悲天悯人,“可兰,带我去看看小无凭。”
“有些事,该让你们知道了。”
忽可兰心头一跳,老叔知道什么?
关于八年前?关于那孟少白?还是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