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宗寻本含亏欠,听见这话怒从心起:“小潼,你怎么跟爸爸说话的!”
沈芮潼不卑不亢,抬头直视这位自己血缘上的亲生父亲,眼里只余麻木:“您想听我再说一遍吗?”
“你!”沈宗寻被气得失去理智,手高高抬起。
眼看就要落下,沈芮潼非但不躲,反而将脸迎上去。
她眼睫毛都没颤一下,如同在看一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
在这场父女的较量中,她眼底始终浮现嘲弄,嘲弄之下是化不开的冰寒,封锁着连她自己都数不清次数的失望。
沈宗寻手僵在半空中,怒气在她似淬了冰的凝视里渐渐被泄掉,转化为一种狼狈,狼狈到他都想反手给自己一巴掌。
“怎么不打?反正即使这巴掌落下也不是第一次,我欣然接受。”沈芮潼依旧维持原先的姿势,脖颈绷得筋条明显。
她的脸微微偏着,无形中往沈宗寻心里插了一刀。
沉默像被戳破的气球,里边的气体簌簌往外蔓延,很快就占据整个空间。
唯有沈芮潼眼中深不见底的淡漠在无声宣告,这份父女情,到此为止了。
沈宗寻大受刺激,垂下手,踉跄一步,颓丧道:“小潼,你真的很像你母亲,不仅仅是像,就连骨子里的不屈也如出一辙。”
“你没有资格提起我的母亲,是你害死了她,你别忘了,我在裴家所受的委屈都是拜你所赐,所以别在我面前装什么绝世好父亲,我早已看透你,本质上就是一个窝囊无用没有责任心的人。”
“你根本不配做我的父亲,一点都不。”
沈宗寻深深的看女儿一眼,浑身无力,眼眶泛泪:“小潼,人往高处走,趋利避害本身没有错,谁不想过上好日子?”
沈芮潼唇边笑容讥讽:“是,你说的对,想要过上好日子没有错,但你通过害死妻子,交易女儿来让自己过上好日子,我就有资格恨你,怨你不配做父亲,不配做人。”
沈宗寻理亏,无言反驳。
“你走吧。”
沈芮潼毫不留情的赶人。
沈宗寻张口还欲说什么,最后没说出口,长叹一声,拖着疲惫的身躯转身,而后想起什么,又回头补充:“你裴阿姨让你明天去梁家找梁烨好好道歉,这事你拖了几天,也该对梁烨有个交代了。”
留下最后一句,他带上门走远。
在他转身一刻,沈芮潼的眼泪砸在桌面的花瓣上。
她任由泪水滑落,不擦也不压抑,却没有哭出声音。
视线一片模糊,她放下了手上的活,木讷坐着,从远处瞧,犹似一座雕塑。
待她擦干泪水已是十几分钟后。
她呼出一口气,将心中的郁闷与不愉快一并倾泄。
侧头看手机时,早前和周恪辞那通电话早已被挂断,屏幕陷入黑暗。
她拿过手机,给萧意棠发消息:【我刚刚和我爸闹僵了】
萧意棠秒回:【你没事吧?】
她转头拨了电话来,语气焦急:“你现在怎么样?”
沈芮潼的声音还带着厚厚的鼻音:“没什么事,嘲讽完哭了一场,现在后知后觉有点爽,你知道的,那些话憋在我心里太久了,说出去后反而舒畅不少。”
萧意棠可不信,受她情绪影响,嗓音低迷:“潼潼,你别难过,都会过去的,你一定会摆脱这一切。”
沈芮潼仰头眨眨眼,故作坚强,扯出几分笑音回复:“我不难过,我现在很开心,我不会因为这些人难过的,你还不了解我吗?”
萧意棠沉默良久,轻声道:“就是因为了解你。”
本来已经能克制伤感情绪的沈芮潼因为闺蜜这句话瞬间破防,眼泪簌簌地掉,比起初掉得更狠,哭音也压抑不住,听得那头的萧意棠都想跟着一起哭。
她保持缄默,不敢出声安慰,怕潼潼哭得更伤心。
等哭音渐止,她才建议:“潼潼,你来我这住一段时间吧,恢复一下心情,正好我们俩借此机会出去玩,省得见到一些晦气的人。”
沈芮潼因她的话开始考虑。
印象中,上一次和棠棠出去玩还是半年前,去了两天,裴家不管不问,她也玩得尽兴。
如今棠棠一提,她心动了。
“而且我这里还提供着你做花所需的全部设备,可不比那裴家方便,你之前不是还说喜欢和我住吗,你来嘛你来嘛~”萧意棠软着声音撒娇。
沈芮潼都能想象出她捧着手机摇着身体撒娇的模样,一下子笑出声。
“别顾着笑啊,到底来不来嘛,我真的想和你出去玩了,我最近被强制关在家里看四大名著,都快要疯掉了,偏偏我家老头没收了我所有的高端电子设备,我连黑入他公司系统都做不到,呜呜呜~”
“你都不晓得我过得有多苦……”
她的语气太搞怪,沈芮潼得以从难过的情绪中走出。
“你不是还有手机可以操作吗?”
“哎哟,人家只是一个不太成熟的黑客,技术有限~”
沈芮潼:“……”
“萧叔叔为什么没收你的设备?”
“老头看上我的技术,让我检查公司的网站、服务器、app啥的,寻找系统漏洞,我拒绝了,所以他报复我!”
沈芮潼:“……”
“不说这个了,你想好没?你要是来了我就能找借口溜出去了。”
“行。”沈芮潼架好手机,“但得明天,我明天还有事,事后再找你。”
“OK。”
和萧意棠结束通话,时间已是晚上11点过半。
她看着满地狼藉,倍感无奈。
其实平板被摔没什么,糟糕的是这满地狼藉还得她打扫。
而且平板内有她录制的许多视频,她喜欢过一段时间就复盘自己的作品,也喜欢闲着无聊时对照自己的作品重新制作,那很有成就感。
如今都没了,怪可惜。
她叹口气,花费一些时间打扫,而后快速洗个澡,这才坐于桌前继续完成道歉所需的花束。
不然明天去给梁烨道歉可就没得用了。
截至凌晨一点多,她才堪堪完成,此时已经累得紧,想着在桌上趴一会儿再上床睡,不料一趴就趴到了天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