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世界上所缺少的,仅仅是对远古的敬畏。
距离那个卡尼斯家人尽皆知的预言断面已经过去一个月了。虽然一切都在预料之中——乃至于有人在两三个月前就已经为莉莉奴的失踪进行布置,但那个一辈子都没有被女儿正眼看过一次的死女儿控还是崩溃了。
天塌下来也许还有人顶着,但即使是卡尼斯家,也没有办法保证在熔炉区的五个工厂停摆一周之后萨恩的生意还能一如既往的顺风顺水,那自然卡尼斯家要推出一位新的管事。理所当然,莉莉奴的所有物,和她那一间小房子,就像是下城区港口旁堆着的油布垃圾一样散成一摊,听闻过这是某位机关术士的“遗物”,不少指望能赚到一两年伙食费的贫民拼了命的挤兑。
然而他们又哪里认得出那些机关术的造物,不少东西就被当成普通的八音盒,简单的戒指……流落在萨恩的大街小巷。
从此往后,再也没有了这位大小姐的踪迹。
虽然龙之预言的事情安娜丝也了解过,但依旧不信邪的安娜丝还是从银焰堡赶到了萨恩。托闪电列车的福,这横跨了半个科瓦雷大陆的路程其实只是短短一天就下了终点站。
接应她的是陌生的面孔。
虽然和莉莉奴有一段时间没有来往了,但她身边的所有仆从安娜丝还是牢牢记住了相貌,没想到只是短短的一个月,一切都被吃干抹净,甚至马车路过那熟悉的宅邸也已经被一个钢铁公牛的巨大幻影墙掩盖在了都市之间。
“所有人都找不到,别说希恩德瑞克……把萨拉释克家的人都给我叫出来,老子每年分三分之一的税前给他们这群半兽人是让他们挖矿的吗?是让他们放牧的吗?”
“老爷……确实是。”
“放!放你二祖母的狗皮膏药!就把话这么说出去,如果巨人领里萨拉释克找不到我女儿一根头发,明天我就去十二学会提议把他娘探索龙纹改名叫炼钢龙纹!”
安娜丝静悄悄地缩在阴影角落里,听着那个名叫穆特拉的男人在会客室里上蹿下跳,最后还是叹了一口气,在阴影中拔下了自己一根头发。
细小的火焰随着安娜丝的悼念点燃了发梢,没有留下一丝灰烬。
这是对火元素位面所特有的祈念与祷告——将自己的气息作为贡品奉献给信仰的火元素神灵,而火焰也将点亮她的迷茫……
但可惜的是,占卜还没有结束,准备点亮安娜丝迷茫的火焰却点亮了会客室那无人在意的角落,一时间整个房间都安静了下来,所有人看着阴影中的那一道烛光。
烛光里的不是妈妈,是徽民。
“什么,是安娜啊,来了也不说一声。”
和方才判若两人,穆特拉拉着安娜丝的胳膊把她安排到了会桌旁,安娜丝小心地对着身旁的女精灵笑了笑,然后低着头闷声不语。
桌上有了小孩子,对骂和吹胡子自然而然的变成了所有人都不会受到伤害的温柔探讨,穆特拉看会议一时半会结束不了,又派人将安娜丝带到了后院休息。
“小姐的事情我们都很抱歉……但是您也是知道的,这毕竟是龙之预言。”
安娜丝并没有想好怎么询问那些侍从女仆,却被对方先行说出了这样的话,也只能尴尬地摸了摸鼻子。
在艾伯伦,一切都可以商榷,一切都可以违背,但只有龙之预言是唯一且绝对的,即使是记录了世间万法,多重位面的徽民,也不了解它的运行机制。
这并不和大家忌惮却又信任它所冲突
“我们也不是什么外人,叫我一声伯父就可以了。发生了这种事大家都不愿意,不要太难过了好吗?”
结束了会议的穆特拉端着一杯咖啡放在了安娜丝的面前,少女轻品一口,嘴里却尝不出任何味道,往里加了三大块方糖。
咖啡搅动,却搅到方糖反砂,没有再喝过一口。
“不幸之中的万幸是我们找到了她的侍从……的一部分。而且根据神殿的话,这条遗留下来的胳膊没有办法进行复活,因为他没有死,灵魂也未回归。和他在一起的莉莉奴,大概也能有好运吧,毕竟那个孩子最让人嫉妒的就是天生的运气了。”
安娜丝眼睛看着咖啡杯壁上泛起的糖砂,点了点头。
“你大老远来一趟也不容易,今天就先住伯父这里吧,我等下派人去收拾收拾。”
少女拦住了面前的男人。明明还不到五十岁,这几天下来已经如同七十的老人一样,面容枯瘦,白发鬓鬓,言语之间带着一丝咳腔。即使是和莉莉奴耳读目染,对他从来没有任何好印象的安娜丝,这时候也拉不下脸面叨扰对方。
至于找人,十二家族打不开局面,但作为外人,安娜丝却做出了第二手准备。
那就是拥有巨龙预言的阿贡尼森。
在徽民的隐秘知识中,万千位面的巨龙们互相建立着一条只有部分巨龙在了解和使用的传送门,只要利用那个,配合上自己在塔斯的断臂上摸下的一片布条,找到莉莉奴的踪迹并非不可能之事。
至于巨龙所需要的报酬。
凭借徽民的底蕴,那些自己脑海中的隐秘知识就算交给了巨龙们也无妨,那毕竟是用莉莉奴的童年所换来的珍贵之物,即使全部浪费在莉莉奴的身上。
在安娜丝的眼中,那也只是物归原主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