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君笛的低吼如同滚过地心的闷雷,在地下军械库的石壁间轰然回荡,每一个字都裹挟着焚尽八荒的杀意!青衫无风自动,猎猎作响,那股沉寂的、属于帝国继承者的煌煌威压不再内敛,如同即将喷发的火山熔岩,灼热而狂暴地弥漫开来,压得空气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灰尘簌簌而下,壁灯的火苗被这股无形的气势压得几乎贴向灯芯。
“石崇!”吼声再起,穿透石壁,直刺传令通道深处!
几乎在吼声落下的瞬间,通往地面的阶梯方向传来沉重急促的脚步声!石崇高大的身影如同炮弹般冲了回来,脸色铁青,那只独眼赤红如血,仿佛要滴出血来!他显然也听到了那声沉闷的巨响和墨沉关于疤虎的急报。
“殿下!”石崇声音嘶哑,带着狂怒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惊悸,“磐石卫已集结!铁壁营正在披甲!半炷香!只需半炷香!老夫亲自带人碾碎那些杂碎!”
“来不及了!”墨沉的声音如同冰锥,瞬间刺破石崇的怒火。他深潭般的眼眸死死盯着净室石床的方向,脸色比任何时候都要苍白,额角冷汗涔涔,仿佛在承受着巨大的精神压力。“他们来了!不是古道!就在这里!头顶!”
话音未落!
“嗡——!”
一种低沉到令人牙根发酸、灵魂震颤的嗡鸣声,毫无征兆地从头顶厚重的岩层深处传来!那不是地面的震动,而是某种…强大到匪夷所思的能量在岩层内部疯狂汇聚、摩擦、即将爆发的征兆!整个地下空间的光线猛地黯淡下去,壁灯的火苗疯狂摇曳,颜色竟透出一种诡异的幽绿!
“不好!是地脉阴煞!被强行引动了!”石崇那只独眼瞬间瞪圆,失声惊呼!作为镇守西北、熟悉地脉的“山魄”,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这嗡鸣意味着什么!这是大地之怒!是足以将整个地下空间连同上方建筑彻底埋葬的毁灭力量!敌人…竟然能隔着如此厚重的岩层精准引动百灵城下方的地脉阴煞?!
“保护殿下!”石崇狂吼一声,魁梧的身躯爆发出惊人的力量,如同磐石般猛地挡在墨君笛身前!那只仅存的、布满老茧的大手瞬间按在腰间悬挂的旧铜铃上,一股沉凝厚重的土黄色光芒从他佝偻的躯壳内轰然爆发,试图沟通脚下大地,稳定地脉!
然而,晚了!
“嗤嗤嗤——!”
一阵密集得令人头皮发麻的、如同无数毒蛇吐信的细微声响,陡然从军械库四周的石壁、穹顶、甚至地面的石板缝隙中响起!紧接着,一缕缕、一片片粘稠如墨汁、散发着浓烈甜腻腐臭气息的黑雾,如同拥有生命般,疯狂地从每一个缝隙中喷涌而出!
枯心草毒雾!而且是经过特殊手段点燃、催化过的剧毒浓雾!
黑雾扩散的速度快得惊人!瞬间就弥漫了大半个地下空间!所过之处,壁灯的火苗发出“滋啦”的哀鸣,迅速熄灭!堆放的粮食袋、兽皮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发黑、腐败!一名离石壁稍近的、正在整理弓弩的磐石卫旧部,仅仅吸入一丝黑雾,便猛地掐住自己的喉咙,眼珠暴凸,皮肤下黑色脉络疯狂凸起蔓延,连惨叫都未及发出,便直挺挺地栽倒在地,身体迅速溃烂,散发出浓烈的恶臭!
“闭气!用布沾水捂住口鼻!退后!”墨清舞的清叱声响起!她双手法印再变,笼罩净室的乳白色清光猛地向外扩张,如同一个倒扣的巨碗,瞬间将墨君笛、墨沉、石崇以及附近一小片区域笼罩在内!纯净的清光与汹涌而来的黑雾剧烈碰撞,发出刺耳的“滋滋”声,黑雾被不断净化、蒸腾,但清光护罩的光芒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黯淡!这剧毒浓雾的腐蚀性和渗透力远超想象!
“呃啊!”石崇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他沟通地脉的土黄色光芒被四面八方涌来的黑雾和头顶岩层中那股狂暴的阴煞能量疯狂冲击、侵蚀,瞬间变得摇摇欲坠!他那只按着铜铃的手剧烈颤抖,嘴角溢出一缕鲜血!敌人这一手,是釜底抽薪!不仅要毒杀他们,更要引动地脉阴煞,将他们活埋在这百丈地下!
墨君笛眼神冰冷如万载玄冰,怒火在胸中燃烧,却化为极致的冷静。他并未拔剑,目光如电,穿透墨清舞摇摇欲坠的清光护罩和汹涌的黑雾,死死锁定头顶岩层中那股能量汇聚最狂暴的核心点!那股力量…阴冷、污秽、带着枯心草的腐臭,更蕴含着一种…妖异而扭曲的生机!与那枚樱花徽章的气息同源,却强大百倍!
“是东落的高阶祭司!他在上面施术!”墨君笛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洞穿虚妄的绝对自信!他猛地一步踏前,竟直接踏出了墨清舞清光护罩的边缘!
“殿下!”石崇目眦欲裂!
汹涌的黑雾如同嗅到血腥的鲨鱼,疯狂扑向墨君笛!然而,就在黑雾即将触及他青衫的刹那——
“滚!”
一声低喝,并非雷霆炸响,却带着一种凌驾于万物之上的绝对意志!墨君笛周身并无光芒爆发,但一股无形的、如同实质的帝威领域轰然扩散!那扑来的黑雾,仿佛撞上了一堵无形的、绝对无法逾越的叹息之壁,竟硬生生在他身周三尺之外停滞、扭曲、然后如同被无形巨力狠狠排开,倒卷而回!他立足之地,竟形成了一片诡异的、连剧毒黑雾都无法侵入的绝对领域!
墨君笛抬头,目光穿透重重岩层,仿佛看到了地面之上,屏风岩山体某处,那个正在引导地脉阴煞和毒雾的施术者!他缓缓抬起右手,食指与中指并拢,指尖并未凝聚光华,却仿佛引动了天地间某种至高的法则!一股无形的、沉重如星陨、锋锐如天罚的恐怖力量在他指尖疯狂凝聚!整个地下空间残留的空气都仿佛被抽干,时间流速似乎都变得粘稠缓慢!
“破!”
一字吐出,如同天帝敕令!
墨君笛并指如剑,对着头顶岩层能量汇聚最狂暴的那一点,凌空轻轻一点!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
没有炫目的光华。
只有一道无形的、凝练到极致的恐怖意志,如同跨越了空间的距离,无视了厚重岩层的阻隔,瞬间降临!
“噗——!”
地面之上,屏风岩山体某个隐蔽的凹陷处。一个全身笼罩在宽大黑袍中、脸上覆盖着刻有妖异樱花纹路面具的身影,正双手高举着一根镶嵌着腐萤石的扭曲骨杖,口中念诵着古老而邪恶的咒文。骨杖顶端,幽绿的腐萤石光芒大盛,源源不断地抽取着下方地脉的阴煞之力,并通过骨杖上繁复的纹路,引导着毒雾侵蚀地下空间。
就在他咒文念诵到最关键处,力量攀升至顶峰的刹那!
黑袍祭司的身体猛地一僵!高举的骨杖骤然停顿!
覆盖着樱花面具的脸上,那两点幽绿的眼眸瞬间爆发出难以置信的惊骇和极致的痛苦!
“呃…嗬嗬…”
一声压抑到极致的、如同破风箱般的嘶鸣从他喉咙里挤出。他感觉一股无法形容、无法抗拒、仿佛来自九天之上的恐怖意志,如同无形的审判之矛,无视了他所有的防御和护身术法,精准无比地、狠狠地刺入了他的精神核心!那股意志,堂皇、浩大、冰冷、带着碾碎一切邪祟的绝对威严!
“咔嚓!”
他手中那根镶嵌着腐萤石的扭曲骨杖,顶端那颗光芒大盛的腐萤石,毫无征兆地、如同被无形的巨力击中,瞬间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痕!幽绿的光芒如同风中残烛,剧烈闪烁了几下,骤然熄灭!
“哇——!”黑袍祭司如遭万钧重锤轰击,身体猛地向后倒飞出去,狠狠撞在冰冷的岩壁上!面具下喷出一大口混合着内脏碎块的污血,那血液竟也带着幽绿的荧光和浓烈的腐臭!他体内的力量瞬间失控暴走,如同无数把烧红的钢刀在他经络中疯狂搅动!精神核心更是被那股帝威意志冲击得支离破碎!
“不…不可能…帝…”他涣散的瞳孔中充满了无尽的恐惧和难以置信,挣扎着想说出什么,却只发出嗬嗬的漏气声。那股意志…那是…那是唯有天慕帝国最高血脉才可能拥有的…帝威?!百灵城地下…怎么会有这种东西?!
他强行引动的地脉阴煞之力失去了引导,如同脱缰的野马,在地下岩层中疯狂乱窜!原本汹涌灌入地下空间的剧毒黑雾,源头瞬间被切断,如同无根之萍,扩散的速度骤然减缓,浓度也开始下降!
地下空间内。
头顶岩层深处传来的恐怖嗡鸣声和能量波动,如同被掐住了脖子的野兽,发出一声不甘的嘶鸣后,骤然减弱、消散!那股即将爆发的毁灭感如潮水般退去!
“噗!”石崇压力骤减,口中再次喷出一口鲜血,但按着铜铃的手终于稳住了那摇摇欲坠的土黄色光芒,艰难地沟通着被扰乱的地脉,稳固着摇摇欲坠的地下空间。他那只独眼死死盯着前方那个青衫挺拔的背影,充满了无与伦比的震撼!刚才那一瞬间,他清晰地感受到了那股凌驾于他“山魄”之力之上的、真正属于帝国核心的至高力量!
墨清舞压力大减,清光护罩的光芒重新稳定下来,将残余的黑雾牢牢隔绝在外。
墨沉深潭般的眼眸剧烈波动,他猛地看向墨君笛,又倏地转向净室方向,脸色剧变:“不对!他的目标…是声东击西!”
几乎在墨沉话音落下的同一刹那!
“轰——!!!”
一声比之前更加猛烈、更加狂暴的爆炸声,如同天崩地裂,猛地从百灵城西北方向传来!这一次,声音的来源无比清晰——正是疤虎他们前往的、靠近废弃古道入口的区域!
剧烈的爆炸并非一次!而是接连不断的轰鸣!大地疯狂震颤!地下军械库的穹顶发出令人牙酸的呻吟,更多的碎石和灰尘如同瀑布般倾泻而下!支撑的巨大原木发出不堪重负的“嘎吱”声,仿佛下一秒就要断裂!
墨沉闷哼一声,身体晃了晃,脸色瞬间煞白如纸!他留在疤虎身上那枚引灵石牌的感应…彻底中断了!不是捏碎,而是…连同疤虎本人一起,在狂暴的能量冲击下,瞬间湮灭!
“古道入口…地脉阴煞…被引爆了!”墨沉的声音带着一丝压抑不住的颤抖和冰冷的杀意,“他们用祭司施术吸引我们注意…真正的杀招…是早就埋在古道入口附近的地脉阴煞节点!他们引爆了它!疤虎他们…全军覆没!”
陷阱!赤裸裸的陷阱!对方不仅预判了他们的行动,更用一位高阶祭司作为诱饵和佯攻,真正的目的是将百灵城最精锐的磐石卫连同疤虎一起,葬送在古道入口的地脉爆炸中!狠毒!精准!冷酷!
“嗬…嗬嗬…”就在这时,净室的石床上,那个气息奄奄的蓝衣女子,在剧烈的震动和墨清舞清光的滋养下,竟然再次睁开了眼睛!她的眼神依旧涣散,却不再疯狂,只剩下无尽的悲伤和一种…奇异的清明。她挣扎着抬起手,沾满污垢的手指,颤抖地指向西北方向——正是爆炸传来的方向。
“黑…黑水…”她的声音微弱如同蚊蚋,却清晰地传入墨君笛耳中,“…地宫…入口…被…被炸开了…”她的目光转向墨君笛,涣散的瞳孔中倒映着青衫的身影,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有恐惧,有哀求,最终化为一丝解脱般的低语,“…花…谢了…钥匙…在…在‘山魄’…手里…”
话音未落,她抬起的手无力地垂落,眼睛缓缓闭上,气息彻底断绝。这一次,是真的解脱了。
“山魄…钥匙…”墨君笛猛地转头,目光如电,射向身旁嘴角染血、气息萎靡却依旧挺立如山的石崇!
石崇那只独眼猛地睁大!一个尘封多年、几乎被他遗忘的记忆碎片,如同闪电般劈入脑海!钥匙?地宫入口?黑水?!
他那只按在旧铜铃上的手,无意识地、颤抖地抚摸着铜铃表面那粗糙的、毫不起眼的纹路。这铜铃…是当年江临帝北巡至铁洛帝城时,私下赐予他的信物!帝君当时曾意味深长地说过:“此物非铃,乃‘山魄之钥’,若西北有惊天变,或可凭此…寻一线‘生门’…”
难道…难道江临帝陛下当年赐予的“山魄之钥”…指的根本不是铁洛!而是…百灵城下…青蓂帝城外围遗址的…某个地宫入口?!那被炸开的“黑水”…就是入口?!
而此刻,那入口…被敌人用引爆地脉的残酷手段…强行炸开了!
“轰隆——!!!”
又一声沉闷却更加深远的巨响从西北方向传来,伴随着一种仿佛来自地狱深渊的、水流奔腾的咆哮声!大地再次剧烈震颤!这一次,连地下军械库深处覆盖着厚布的巨大床弩轮廓,都发出了吱呀的呻吟!
墨沉猛地抬头,深潭般的眼眸死死盯着西北方向,失声道:“地脉阴煞引爆…贯通了地下水脉!是‘黑水’!真正的‘黑水’倒灌出来了!他们…他们强行炸开了通往青蓂遗址地宫的入口!”
地宫入口被炸开!黑水倒灌!敌人付出了牺牲一位高阶祭司和暴露大量枯心草毒雾的代价,目标根本不是什么嫁祸和渗透!他们的最终目标,从一开始,就是那被遗忘在凶险禁地中的青蓂帝城遗址!是利用百灵城的地脉和这场混乱,强行打开通往遗址核心的通道!
墨君笛缓缓转过身,青衫在剧烈的震动中纹丝不动。他看向石崇,看向墨沉,看向墨清舞。那眼神,不再有怒火,只剩下一种沉淀到极致的、足以冰封万物的森寒。
“石将军,”墨君笛的声音平静得可怕,“带上你的‘山魄之钥’,点起所有能战之兵。”
他缓缓抽出腰间的古朴长剑,剑身嗡鸣,清冷的寒光映亮了他眼底那焚尽一切的冰冷杀意。
“我们去‘迎接’一下,这些远道而来的…掘墓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