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下得像天被捅了个窟窿。
白璃抱紧自己湿透的尾巴，在漆黑的巷子里狂奔。冰冷的雨水顺着他的脖颈灌进衣领，刺骨的寒意却比不上身后那股如附骨之疽的阴冷气息。他不敢回头，生怕一转身就会对上那张腐烂的脸——那个已经追了他三条街的厉鬼。
“不就是不小心踩碎了你的骨灰坛吗？至于这么穷追不舍吗！“白璃在心里哀嚎，脚下却不敢有丝毫停顿。
一道闪电劈开夜空，瞬间照亮了前方一座古朴的宅院。白璃眼睛一亮——老宅门楣上悬着一面青铜八卦镜，檐下还挂着几串风铃，在狂风中叮当作响。是捉妖师的宅子！
身后的阴风骤然逼近，白璃甚至能闻到那股腐臭味。他顾不得多想，纵身一跃，化作一道白光翻过围墙。
落地时他迅速变回原形——一只通体雪白的小狐狸，只有耳朵尖和尾巴梢带着点淡淡的金色。这是他最擅长的保命伎俩：装成普通动物。人类对可爱的小动物总是心软些，尤其是那些以除魔卫道自居的捉妖师。
院中一片漆黑，只有东厢房透出微弱烛光。白璃抖了抖湿漉漉的毛，蹑手蹑脚地向光源靠近。就在他即将到达廊下时，身后的院门突然被一股巨力撞开！
“找到你了，小狐狸。“阴森的声音在雨中飘荡。
白璃浑身毛发炸起，顾不得隐藏，一头撞开厢房纸门滚了进去。
“救、救命！有鬼啊！“
房间中央，一个身着玄色长袍的男人正背对着他画符。听到动静，那人手中朱砂笔微微一顿，却未回头。
“关门。“男人声音低沉冷冽，像冬日里结了冰的溪水。
白璃后腿一蹬把门踢上，同时迅速在门边缩成一团瑟瑟发抖。屋外，厉鬼的指甲刮擦着门板，发出令人牙酸的声音。
“区区游魂，也敢闯我墨临的宅院。“
自称墨临的男人终于转过身来，白璃这才看清他的模样——剑眉星目，轮廓如刀削般锋利，左眼下一颗泪痣平添几分阴郁。最引人注目的是他额间一道暗红色纹路，像未干的血迹，那是高阶捉妖师的印记。
墨临抬手一挥，三道符咒破空而出，穿透纸门。门外立刻传来一声凄厉的惨叫，随后是物体坠地的闷响。
“解决了。“墨临收起朱砂笔，目光落在角落里的“小狐狸“身上。
白璃讨好地摇了摇尾巴，努力做出无辜表情。墨临盯着他看了几秒，突然伸手揪住他的后颈，把他拎了起来。
“百年道行的狐妖，装什么幼崽？“
白璃四肢僵住，琥珀色的眼睛瞪得溜圆。被识破了？！
墨临拎着他走到灯下，另一只手捏了个诀。白璃只觉一股暖流窜遍全身，被迫恢复了人形——一个约莫十八九岁的少年，银白长发湿漉漉地贴在苍白的脸颊边，头顶还支棱着两只毛茸茸的狐耳。
“大、大人饶命！“白璃双手合十，声音发颤，“我没害过人，真的！我就是...就是有点怕鬼...“
墨临挑眉，似乎听到了什么荒唐话。一个怕鬼的狐妖？
“名字。“
“白...白璃。“狐妖的耳朵紧紧贴在头上，尾巴也夹在腿间，活像只被雨淋透的鹌鹑。
出乎意料的是，墨临松开了手，转身从柜子里取了条干毛巾扔给他，又倒了杯热茶推到他面前。
“擦干。然后告诉我，为什么一个百年狐妖连最基本的驱鬼术都不会？“
白璃捧着茶杯，温暖从指尖蔓延到全身。他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墨临——这个传说中的“鬼见愁“捉妖师，似乎和传闻中不太一样？
“我...小时候遇到些意外，记忆不全。“白璃低头看着杯中浮沉的茶叶，“醒来时就在山里的破庙，自己摸索着修炼，很多法术都不太会...“
墨临的目光在他身上停留了片刻，突然道：“城中近日鬼怪活动异常，我需要个熟悉妖气的帮手。“
白璃眨眨眼，没反应过来。
“暂住协议。“墨临语气平淡，“你协助我调查，我教你防身术，提供食宿和保护。“他顿了顿，“包括防鬼。“
白璃的耳朵“唰“地竖了起来，尾巴也不自觉地摇了摇。有捉妖师庇护，就不用再东躲西藏了！但转念一想，又警惕地眯起眼：“为什么帮我？你们捉妖师不是见妖就收吗？“
墨临唇角微勾，那笑容让白璃后背发凉：“因为你有用。而且...“他伸手点了点白璃眉心，“你身上没有血煞之气，确实没害过人。“
白璃松了口气，尾巴又愉快地摆动起来。他伸出手：“成交！“
墨临看着他伸来的手，犹豫了一瞬才握住。就在两人肌肤相触的刹那，一道微弱的金光从他们交握的指缝间溢出，转瞬即逝。
“咦？“白璃好奇地看向自己的手掌，“刚才那是...“
“错觉。“墨临迅速抽回手，转身收拾桌上的符纸，“西厢房给你住，明日辰时起床，开始工作。“
白璃歪着头，总觉得刚才那一瞬的温暖触感有些熟悉。但很快，窗外又一道闪电打断了他的思绪，他吓得一哆嗦，尾巴毛都炸开了。
墨临看了他一眼，从袖中取出一张符纸贴在窗棂上：“安神符，今晚不会有东西进来。“
白璃感激地点点头，抱着毛巾往门口蹭。刚要踏出门槛，又一道雷声炸响，他“嗷“地一声窜了回来，差点撞上墨临的胸口。
“我...我能再待会儿吗？就一会儿！“白璃耳朵耷拉着，眼里闪着水光。
墨临看着这个比自己矮半头的狐妖，不知为何想起了曾经养过的一只怕雷声的小狗。他叹了口气，指向房间一角的卧榻：“睡那，明早我叫你。“
白璃如蒙大赦，一溜烟钻进被窝，只露出一双眼睛和两只竖起的耳朵。墨临摇摇头，继续在灯下绘制符咒。雨声渐小，烛光在白璃眼中渐渐模糊，他最后看到的，是墨临专注的侧脸，和那道随着呼吸微微起伏的暗红印记。
这个捉妖师，好像没那么可怕嘛...怀着这个念头，白璃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