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忆草生与忘川辞(1 / 1)

忘川界的使者踏过界脉桥时,九宸的界隙花正落得满城皆白。那使者是个穿素白衣裙的少女,发间别着半朵干枯的花,自称“阿萤”,说话时总像怕惊扰了什么:“我们的世界在化雾,人走着走着就忘了自己是谁,连界主都记不清自己的名字了。”

洛念汐在界隙驿的后院接待她。阿萤指尖的光纹淡得几乎看不见,像风中随时会熄灭的烛火:“忘川界的人,生来带着‘忆草’的种子,种在心里,能开出记忆的花。可十年前开始,忆草陆续枯萎,有人说,是九宸的‘平衡’太暖,把我们的‘忘性’给焐化了。”

念汐想起阿澈说过,碎星界的老人总念叨“太安稳了,会忘了怎么打仗”。她给阿萤泡上界隙花蜜茶,茶雾里浮出忘川界的虚影:那是个被白雾笼罩的世界,人们坐在雾里发呆,有人对着空茶杯说“这是我爱人的杯子”,却想不起爱人的模样;有人握着剑站在原地,连剑是用来护人还是伤人都记不清。

“阿爹说,‘忘’有时是好事,能让人放下痛苦。”念汐摩挲着掌心的光纹,“可若连自己是谁都忘了,还能算‘活着’吗?”

阿萤的眼泪落在茶杯里,漾开一圈浅痕:“我姐姐三个月前忘了我。她是忘川界最好的花匠,以前总说要种出能开遍所有世界的忆草,现在却对着自己种的花说‘这是谁家的草,真碍眼’。”

当晚,念汐带着阿萤去见洛宁尘与月隐。洛宁尘正在桃树下擦拭青锋剑,剑脊的“承影”二字在月光下泛着柔光;月隐则在药田侍弄一株新培育的“回魂草”,草叶上的露珠里,能看见模糊的过往碎片。

“忘川界的‘忘’,本是一种自我保护。”月隐摘下一片回魂草的叶子,放在阿萤掌心,“他们的世界曾经历过‘焚忆之战’,为了不让痛苦的记忆毁掉界脉,才演化出‘随时间遗忘’的天赋。可十年前界脉连通后,九宸的‘平衡之力’太盛,反而加速了他们的遗忘——就像给本就虚弱的人灌了过量的补药。”

洛宁尘将剑归鞘,剑穗轻晃着扫过地面的落花:“忆草枯,是因为他们的根在怕。怕记起痛苦,更怕记起后,再没有力气像九宸这样,把痛苦酿成花。”

念汐忽然想起界隙驿储物间里,那个来自忘川界的旧木盒。盒子里装着半张泛黄的乐谱,是三年前一个忘川修士留下的,说“等我记起曲名,就来取”,却再也没出现过。她翻出乐谱时,阿萤忽然捂住心口,发间的干花竟透出一丝绿意:“这是我姐姐写的《归尘引》,她说写的是……焚忆之战后,第一个在废墟里种下花的人。”

乐谱的空白处,用淡墨写着一行小字:“忆不必全记,记最想留住的那缕风就好。”

念汐望着那行字,忽然懂了。忘川界的危机,从不是“遗忘”本身,而是他们在“怕痛苦”与“想记得”之间失了衡。就像有人因怕摔倒而不敢走路,反而忘了走路本是为了去往想去的地方。

三日后,念汐带着阿萤、半张《归尘引》乐谱,以及九宸各族凑的“信物”——玄门弟子的剑穗、凡人市集的桂花糕纸、异界石灵的故乡土——踏上了去往忘川界的路。

忘川界的雾比传闻中更浓,脚边的草叶上都凝着细碎的冰珠,像被冻住的眼泪。念汐按照月隐的指引,将带来的信物埋在忘川界的界脉根须旁,再将《归尘引》的乐谱放在根须上。

“阿澈说,碎星界的战魂需要‘被看见’,才能平息戾气。”念汐指尖的光纹亮起,与忘川界的界脉产生共鸣,“那忘川的遗忘,是不是也需要‘被记得’,才能找到平衡?”

随着她的话音落下,埋在土里的信物开始发光:剑穗的流光缠着根须,桂花糕纸的甜香融在雾里,石灵的故土则长出一小丛九宸的界隙花。《归尘引》的乐谱在光中舒展开,那些模糊的音符竟化作无数光点,钻进雾中每个魂灵的眉心。

穿素衣的花匠姐姐忽然蹲下身,轻抚着刚长出的界隙花,眼里闪过一丝清明:“这花……像极了当年废墟里开的第一朵。”她转头看向阿萤,迟疑着伸出手,“你是……阿萤?我好像……欠你一首没写完的歌。”

阿萤扑进姐姐怀里时,雾中的魂灵们渐渐停下脚步。有人摸着心口说“我好像有个想保护的人”,有人望着远处的山说“我曾在那里种过花”,还有个握剑的老者喃喃道“我的剑,是为了护花,不是斩花”。

念汐站在界脉根须旁,看着忘川界的雾一点点淡去,露出藏在雾后的青瓦白墙。阿萤的姐姐摘下发间的干花,插进土里:“忆草不是要记住所有,是要记住‘为什么活着’。就像这花,记着春天就够了,不必记着冬天的冷。”

归程时,阿萤送给念汐一包忆草的种子:“姐姐说,九宸的土里有‘想记得’的暖意,能让忆草长得更好。她说等花开了,要请你去忘川界,听她弹完整的《归尘引》。”

念汐把种子撒在界隙驿的院墙边。来年春天,那些种子长出的忆草,开出了奇异的花——花瓣一半是忘川界的素白,一半是九宸的绯红,花心还藏着碎星界的星砂光泽。

洛宁尘与月隐来看花时,念汐正给一个新来的异界孩童讲忘川界的故事。那孩童来自千幻界,天生能看见人的过往,却总因看见太多痛苦而哭泣。

“你看这忆草。”念汐摘下一朵花,递给他,“它记着春天,也带着冬天的痕,但它还是选择开花。”

孩童捧着花,忽然笑了:“我好像懂了,看见痛苦,不是为了难过,是为了帮他们找到开花的力气。”

月隐望着女儿的背影,轻声对洛宁尘说:“我们当年总想着‘扫尽尘埃’,却不知尘埃里本就藏着花的种子。”

洛宁尘握住她的手,剑穗上的香草气息混着忆草的清香,在风里轻轻漾开。远处的界脉桥上传来铃铛声,是新的归人正踏过落花而来。

九宸的故事,从来不是“从此无忧”的童话。是有人在记得与遗忘间找平衡,在痛苦与温暖里种新花,在千万个世界的尘埃里,守着那缕想开花的风。

就像念汐在新写的“归人帖”里说的:“所谓归处,不是没有尘埃的净土,是知道自己要往哪里去,就算忘了路,也记得要带着花的种子。”

风过时,界隙驿的忆草轻轻摇晃,像在应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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