墓室中零零散散摆了很多木偶,但是仔细看可以发现这些木偶都或多或少的用鱼线相互连接。
“这是《凤君选妃》中的《斩神君》。”邢俊说,“喏,你看这个木偶跪在地上,他是凤君,两边的是刽子手,对面台子第一层上那个好看的穿着华丽的是公主,两边的是侍女,第二层上面的是监斩官,旁边两个是执行官,最上面一层是皇帝和宠妃,旁边一堆都是宫女,在下面是百姓和官兵,其中跪着哭的这个是凤君的老婆。”
“哟,你还看戏?”慕宁挑眉道。
“那可不,《凤君选妃》是淼淼最拿手的一出戏。”邢俊骄傲的说。
“你会唱戏?”巩雁枫有些意外。
“业余爱好。”白函淼淡淡道。
“哇塞,你是有多少业余爱好啊?”巩雁枫感叹道。
“别问,问就是很多,我家淼淼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十八般武艺样样都会,我家淼淼做什么都是最好的。”邢俊一把揽过白函淼的肩骄傲的说,仿佛说的是他自己一样。
白函淼没理会邢俊的吹捧推开邢俊搭在肩上的手走进戏台说:“《斩神君》是悦茗最常唱的一支戏,同时也是李晨轩最喜欢的戏,两人还经常一起唱。”
“话说为什么公主的地位比监斩官低?”慕宁问。
“不是地位,公主在等凤君妥协。”白函淼淡淡道,“她所在的位置是除了监斩官外离凤君最近的位置。”
巩雁枫仔细比对了一下公主和村女的位置,发现确实公主离凤君更近。
“但是我还是想不明白李晨轩和悦茗为啥喜欢这出戏?这个故事很感人吗?”巩雁枫问。
白函淼高深莫测地笑了一下眼中是浓浓的鄙夷。
巩雁枫有些没明白还想继续问下去,却见白函淼走到了“皇帝”偶身边仿佛故人一般凝视着人偶。
《凤君选妃》讲的是最后一只凤来下界历劫化身当朝宰相之子名为程凤君,年至十八父亲欲为他娶亲,因他样貌出众被当朝公主李宝珠看上,但凤君因宝珠公主嚣张跋扈很是不喜反而喜欢了温柔贤淑的村姑何宝姝,宝珠公主被当众拒绝后面子下不去设计让程凤君被判死刑,刑场上程凤君与何宝姝深情告白依旧改变不了程凤君将死的结局,因此午时已到刽子手刀起刀落程凤君人头落地,何宝姝悲痛欲绝撞死在刑场令人唏嘘。
然而何宝姝的血洒到程凤君身上一只凤凰从他体内飞出化作一个青年男子正是程凤君的模样。程凤君看见殉情的何宝姝也是心痛不已想要救回何宝姝,然而天道却告诉了他两个选择,一个是救何宝姝放弃神的身份与何宝姝永生永世在一起,一个是保留神的身份而何宝姝身死魂灭永世不得超生。
程凤君在犹豫一刻钟后选择了放弃何宝姝回到天上,几年后程凤君来到人间遇到了和何宝姝非常相似的宝珠公主,悲伤从心里来于是娶了宝珠公主从此过上了幸福的生活。
这个故事告诉我们恋爱脑不得好死。
当然在这场戏中,白函淼扮演的是皇帝。
巩雁枫又问邢俊:“所以这出戏到底讲的什么啊?”
“《斩神君》讲的就是程凤君和何宝姝在刑场上深情告白最后一人被砍头一人殉情的故事。”邢俊淡淡道。
“这就是爱情比天高吗?这女的恋爱脑吧?”巩雁枫疑惑道。
邢俊挑了挑眉道:“你猜。”
四人在戏台上逛着,不知是谁触动了什么机关突然响起来锣鼓声。
白函淼一回头正好看见慕宁正在戳一个拿着大钹的人偶。
白函淼瞬间冷下脸说:“你要死?”
慕宁尴尬的笑了笑说:“意外,意外。”
很快其他的人偶也开始动了起来,戏腔伴着锣鼓喧天响起。
“郎——君——”
凄厉的声音吓得巩雁枫一哆嗦就往白函淼后面躲。
“娘子——你且听我说,凤君此生只爱你一人,惟愿卿卿似我心,也不枉我——情深深!”
“郎君——你若是丧了性命,村女我又怎么能独活!”
“娘子——你且等凤君我转了那个世,投了那个胎再来人间和卿卿你做夫妻!”
“郎君——”
“娘子——”
“村女我且等凤君你的来世,你若丧了性命我且来陪你,也不怕投不到一处去!”
“娘子——你对我用情至深无论是上那个刀山还是下那个火海,我都愿意为了你!”
……
木偶的头滚到白函淼脚边这一出戏也算是唱完了。
白函淼捡起凤君的“头”,依稀可以看见切面上写着“死”字。
巩雁枫说:“好感人啊,后面怎么了他们在一起了吗?”
“女的死了,男的娶了其他人。”邢俊淡淡道。
“……”巩雁枫发誓她以后再相信男人就算是被打死也是活该,男人没一个好东西。
戏唱完了锣鼓声却迟迟没有停止反而更加急促剧烈,白函淼顿感不妙喊道:“回去!”
然而一切都来不及了,那些官兵人偶仿佛活了起来在不知不觉中已经将众人包围起来了并且开始向他们发起了攻击。
慕宁和白函淼武功不算差身形很是敏捷,邢俊从小打架打到大这些木偶也不算什么,巩雁枫练过跆拳道身体很灵活。
四人自保能力都不算差,奈何人偶数量太多即使是只剩一双腿也能行动挡他们一路,人偶的材质不知道是什么做的光靠蛮力根本打不散,甚至无法在人偶身上留下痕迹,几人很快被逼到一起吃了不少亏。
四人将背后交给彼此守住四面,白函淼几乎没受伤只是有些喘,邢俊胸口挨了一拳不算痛但也绝不好受,巩雁枫体力最差但也只是手臂堪堪被划了寄到口子,慕宁却像个没事人一样手持一柄匕首往木偶身上乱砍。
三十几个人偶,只有三两个被慕宁用匕首砍碎了。
白函淼试图斩了操控人偶的鱼线,然而那鱼线比人偶更结实。
“这玩意儿根本打不死啊。”巩雁枫喘着粗气道。
“打不过的,自保。”邢俊回应道。
白函淼将头发用皮筋扎了起来说:“杀出一条路来,回到刚才那间墓室。人偶被鱼线困住可移动范围并不广,我大致看了一下他们的行动轨迹,慕宁你正前方的人偶三十秒后会露出一个缺口,错过了就要再等一刻钟。以我们现在的体力坚持不到那个时候。”
“好。”
“巩雁枫待会儿我们两个换位置,慕宁冲出去之后你接上,现在在你前面的两个人偶中间会出现一个大概三十厘米的口子,记住他们两个,你也只有一次机会。”
“好。”
“淼淼,那我呢?”
“你跟着我别给我拖后腿就行。”
很快三十秒过后慕宁想要冲出去却被地上的人偶绊了一下差点摔倒。
“我靠!”
突然一个人偶偷袭一杆长枪戳进慕宁胸口却不见血,巩雁枫瞳孔巨缩,慕宁也是满不在乎愣是用身体为三人开了一条路——慕宁利用捅进身体中的长枪往人偶身上撞成功限制住两个人偶的行动从而使包围圈出现一个缺口。
“走!”
三人迅速回到外面的墓室,再一回头只见慕宁已然倒在地上却不见一丝血迹。
人偶还在躁动,慕宁扭曲的脸上还残留着一抹微笑,显得异常诡异。
忽然身后响起铃铛声,巩雁枫腿都被吓软了一不留神直接跌坐在地上,尝试了好几次也没能站起来。
白函淼和邢俊也没空搭理他,目光死死的落在慕宁身上。
慕宁的脸部不知是什么东西在蠕动似乎想要穿破人皮爬出来,不多时一条黑色的小蛇从“伤口”出游了出来,远看是黑色在光下面却是五彩斑斓的。
邢俊咽了咽口水往后躲了躲,小蛇往白函淼那边挪了一点然而听见铃铛声又回归了正轨。
三人跟随小蛇的步伐看向门口,那里不知何时立着一个人,少女扎着低麻花辫眼神没有一丝情绪,穿着黑色异族服饰,目光始终落在小蛇上面,这不是凝戚又是谁?
“阿七?”邢俊有些不确定地喊道。
“别来无恙。”凝戚淡淡道。
“我靠!真是你?阿七你怎么在这?”邢俊瞬间放松下来,紧绷的身体也软了下来。
凝戚淡淡一笑没再理会邢俊,小蛇顺着她的腿爬到她的身上缠上她的玉颈竖着脖子吐舌头仿佛这是他的领地,她只是伸出手,小蛇便乖乖的缠上她的手腕,不料凝戚握住他的七寸扇了他两巴掌。
“情欲。无能。”
等凝戚松了手小蛇又爬回她的玉颈,只不过这一次他的头恹恹垂在她颈上委屈的模样仿佛一下子被抽干了力气。
“阿七你怎么在这?你怎么进来的?”邢俊又问了一遍。
“走进来的。”凝戚淡淡道。
闻言邢俊先是一愣,随后道:“你知道的,我不是说这个。”
凝戚轻笑道:“所以呢?你是以什么身份,什么立场在这质问我的?”
闻言,邢俊一愣,显然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那么反常,他只是觉得他应该知道,但是又不知道为什么。
矛盾让他很苦恼。
见邢俊蹙着眉迟迟没有说话,凝戚也没再搭理他径直走过去。
面对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外人,巩雁枫显然有些没反应过来,因此直到凝戚走到她面前她也没有反应过来。
“让开。”
巩雁枫回过神连忙起身往旁边让了好几步,凝戚无视巩雁枫的“无礼”走到人偶戏墓室外不知从何处拿出一支末端绑着红绸的透骨钉,她先是把玩片刻手中的透骨钉随后向着象征着皇帝的人偶投掷出,透骨钉穿破人偶的脑袋,几乎同时所有人偶都停了下来。
凝戚捡起地上的人皮倚着墓门缝着人皮上的“伤口”,口中低哼着:“新三年,旧三年,缝缝补补又三年。”
“你干嘛呢?”邢俊壮着胆子问。
“你看不见吗?”凝戚奇怪道。
邢俊咽了咽口水,看向凝戚手中的人皮。
白函淼蹙紧眉峰久久才道:“那是真的人皮。”
凝戚勾唇一笑道:“活剥下来的。”
白函淼心底生出一股恶寒久久不语。
“什么真人皮假人皮?你杀人了?”邢俊问。
凝戚只笑不语但却让现场所有人感到一股寒意,连她身上的小蛇也哆嗦了一下身子。
巩雁枫被吓得不敢说话甚至有些呼吸困难,仿佛被遏制住了呼吸像是搁浅在沙滩濒死的鱼。
将人皮缝补好,小蛇迫不及待地钻了进去,不多时慕宁就活了过来。
“下不为例。”凝戚淡淡道。
“多谢主人。”
凝戚转身离开,邢俊想要去追然而到了入口却发现凝戚凭空消失了。
“阿七!”
回应他的是空灵的回声,仿佛是来自地狱的恶鬼戏弄人的把戏。
三人顿时感到毛骨悚然,鸡皮疙瘩掉了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