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与旧信
窗外的梧桐树影在夜风中摇曳,枝桠的影子像极了少年时代的毕年画在课本角落的涂鸦——潦草、自由,又带着几分笨拙的温柔。
穆予蜷缩在飘窗上,膝头搁着一只褪色的铁盒,盒盖边缘的锈迹如同记忆的裂痕。
铁盒是20XX年夏天买的。那时校门口的文具店新进了一批“时光胶囊“,毕年用半个月早餐钱买下这对铁盒时,老板娘还送了两张星空贴纸。
穆予的指尖抚过盒盖上已经剥落的星座图案,忽然想起那个蝉鸣震耳欲聋的午后,少年把贴纸郑重其事地贴在盒底时说:“等我们变成老头老太太的时候,这些星星肯定还亮着。“
她轻轻掀开盖子,一沓泛黄的信纸安静地躺在最上层,墨迹早已模糊成灰褐色的纹路,却依然能辨认出第一行字:
“阿予,这里的冬天没有梧桐树,我有点想你。”
图书馆的雨声
十七岁的毕年总爱把校服袖子卷到手肘,露出一截清瘦的小臂。
那日暴雨突至,他和穆予被困在图书馆的旧书架间,头顶的吊灯忽明忽暗,雨水从漏缝的玻璃窗渗进来,在他衬衫后背浸出一片水痕。
“《小王子》里说,如果你下午四点来,从三点起我就开始幸福。”他忽然转身,将一本淋湿的书塞进她怀里,“可我等不及三点了。”
穆予的指尖触到他冰凉的袖口,却始终没敢接下一句。
高考前的黄昏
他们曾约定在梧桐树下埋下“十年之约”的铁盒。
毕年用钢笔在纸条上写“XX大学见”,却被穆予抢过去添了一行小字:“如果违约,罚你一辈子替我剥糖炒栗子。”
他笑着把纸条折成纸飞机,飞向暮色中的操场。
后来穆予才知道,那天傍晚,毕年的父亲刚被推进重症监护室。
——
断线的风筝
大学四年,毕年的信从每周一封变成每月一行。
“阿予,这里的栗子壳太硬,剥得手疼。”
“今天实验室通宵,忽然想起你熬夜复习的样子。”
最后一封信停在2022年平安夜,字迹仓促得几乎撕裂纸页:
“我要结婚了,家里需要钱。”
穆予将信纸按在胸口,听见胸腔里传来细碎的崩裂声,像极了那年图书馆漏雨的吊灯,终于坠入黑暗。
——
深夜的独白
她曾幻想过千万次重逢的画面:或许是在街角的咖啡店,他推门而入时风铃轻响;又或是同学会上,他依旧穿着白衬衫,袖口却沾上了陌生女人的香水味。
可现实比幻想更寂静。
朋友圈里,毕年的婚纱照被梧桐叶的影子切割成碎片。新娘的捧花是白玫瑰——他明明知道,穆予最讨厌玫瑰的刺。
——
梧桐与黎明
凌晨四点,穆予将铁盒埋回老树根下。
泥土沾满掌心时,她忽然想起毕年说过:“梧桐树的根能活几百年。”
可人不是树。
晨光刺破云层的那一刻,她终于哭出声来。
——
青春是一封未写完的情书,
我们总在多年后的深夜里,
才读懂那些被揉皱的伏笔。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