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一惊。
“门主?”游怀之惊愕道。
“怎么会……这个房间明明设了那种强度的阵法……”蓝心画也有些呆了,她确实没想到门主会直接出现在此。
“呵,我说过会来看叶曦的,忘了吗?”封行子向叶曦笑了笑,又转向蓝心画,“我好歹也是一门之主,若连个阵法都破不开,不是太丢脸了吗?”
封行子又弯腰把脸靠向游怀之,脸上的肌肉拉伸着,笑容渐渐消失:“游怀之,出了问题自己不多思考思考,一门心思把事情甩给我解决,是我平时待你太好了吗?”
看着靠的这么近的门主的脸,游怀之脸色瞬间变得比床上的叶曦还难看:“门门门门主……我错了……我应该再多想个一小会儿再把事情甩给你……”
看着游怀之油嘴滑舌的模样,封行子只是无言。
他早就习惯了,嘴角抽搐了一下便不再理会。
若不是要在叶曦这几个小辈面前保持和蔼可敬的门主形象,封行子早把游怀之传送到禁闭屋里了。
封行子用腿拨开凳腿,在桌前坐下,抬头面向众人:“把你们目前得到的情报都给我悉数说来。”
众人听罢,也是默默思索,欲把之前的些许线索抽丝剥茧。
游怀之最先开口:“门主,前几日我在参天密林侦察时,遇到了很是反常的事……”
接着,游怀之便将之前所提及的回忆再次向封行子汇报。
“双目赤红……”封行子听完游怀之的汇报,分析着,“游怀之昨日的汇报也已经提到过参天密林边境上雷狼王的许多眷属提前进入了活跃期,但游怀之伤口浮动的诡异黑气……”
“心画,你有什么情报吗?”封行子暂且抛下疑虑,向蓝心画询问。
“当时游怀之伤口处的黑气突然飞出,飞向叶曦的眼睛,而叶曦当时似乎也感到眼睛封印短暂解除。”
“是这样吗?”封行子端着不知从哪里拿出来的小茶杯啜了口茶水,把头转向叶曦。
“呃,是的,蓝医师所言不假,我的确感到眼睛上的封印出现了短暂解除。”叶曦身体仍有些虚弱,侧躺在床,“门主,这封印真的有……”
“且慢,”封行子伸伸手,“让我整理一下情报。”
“‘黑气’飞入叶曦的那双眼睛……正好位于解封时机,不,应该是正是这黑气导致了解封。若是如此,这黑气难道说是……”
封行子心中似已有所把握。
“放心,我们几人给你眼上施加的封印,当世也没有几人能破除──此次解封的原因复杂,我会派人追查,你且安心休养。”封行子向叶曦嘱咐道。
“今天的谈话视作空云门最高机密,泄露者必有重罚,绝不轻饶!”封行子环顾众人,又转向游怀之,“游怀之,跟我来。”
游怀之心领神会地看向封行子,随后二人一齐消失。
空云门,镜台
“门主,您是要……”游怀之试着问道。
“你有所不知,那黑气的来头恐怕是那五百年前的……”封行子沉声道。
“莫非,”游怀之瞳孔一缩,“就是那五百年前的那个……”
“不错。”
封行子没有再多言语。
二人一齐踏上镜台。
镜台上九九八十一面铜镜互相折射着古朴的光彩,镜框边缘秀丽的花纹体现了其主人不错的品味。
“众暗部听令!”
只听封行子一声令下,那八十一面铜镜显出八十一张不同人的面孔。
“在你们各自负责的区域内,密切关注妖族魔族动向,有任何异常即刻报告!”封行子长袖一挥,下令,“尤其是参天密林区域附近的成员,务必严加防范!如有见到双目赤红、暴戾异常的魔族,速速上报,不得有误!”
“是!”诸暗部成员包括游怀之齐声领命。
话音刚落,游怀之也隐去身形,离开了。
“游怀之,你给我回来。”
封行子面部虽如深冬的镜湖湖面般毫无波澜,但这不怒自威的气场却是使人汗毛倒竖。
游怀之心中升起一股恶寒,灰着脸回来了。
“我叫你,是关于你那次探查。”封行子站在镜台之上,背对着游怀之。
游怀之听罢,自认办事出色,心中一阵窃喜。
封行子瞥见游怀之沾沾自喜的模样,右侧眉头一皱,陡然拿起佩剑,把剑鞘往地上重重一击,却是一道震波扩散开来,整座圜丘此刻俨然一位佝偻的瘸腿老人,颤颤巍巍,摇摇欲坠。
这一震,震得游怀之浑身酥麻,手脚绵软,他只得将精纯之气游走全身以稳住身形,不至于从台上摔下。
“你好像很得意啊,游怀之?”封行子脸上阴云密布,身上散发出阵阵威压,慢慢靠近游怀之,“你觉得你的工作完成得很出色?”
“你对那野兽尸体的处置乍一看很完备,但在真正高手眼中却是破绽百出。”封行子叹了口气。
低着头的游怀之瞥见封行子作叹气状,心中总算松了一口气。门主叹了气,就表示他心中的怒火已经消散了,语气也变和善了。
游怀之在封行子手下从事多年,自知油嘴滑舌,故养成了察言观色的能力──不过只限于封行子。在其他人面前他是风流不训的游怀之,在封行子面前就成了蔫掉了的黄花菜。
恐怕也只有封行子这样的人才能驯服游怀之这一匹桀骜的烈马了。
“你想营造出一种野兽是被巨石砸死的假象,可惜至少是在我眼中,它是破绽百出。”封行子立于游怀之面前训导。
“弟子愚笨,不知何处有误,请门主赐教。”游怀之战战兢兢地回话。
“你在砍向野兽脖颈处时,为了不让尸首分离,用了刀背砍,这自然可行,但你用风之流派这一点完全与你的目的背道而驰。”封行子顿了顿,接着说道,“你用风之流派虽然避免了尸首分离,但却造成了切割伤使血液飞溅──这是败笔。这使得此时的血迹要比你后面用巨石砸下造成的伤口留下的血迹要早,而这不同时间留下的血迹就是暴露真相的最大祸根。”
“嘶……”游怀之沉默不语。
“光是上面这一点就足以暴露了,更别说这些破绽。”封行子继续训导游怀之,“因为你剑术用了风之流派,周边灌丛树木的叶片许多呈现出明显的被切削的痕迹,这几处细节完全把你的努力化作无用功。”
“弟子知错,请门主责罚。”
“罢了。”封行子摇了摇头,“只要你真心保证以后此类失误不会再有,我便不罚你。”
“弟子粗笨,恕弟子不能保证。”
“呵,你游怀之要是保证了,那就不是你游怀之了。”封行子笑着转过身靠近游怀之。
“那你就好好领罚吧!”封行子端正神色,“空云门暗部成员游怀之听令!”
“弟子听令。”
“罚你半月工资,外加‘塔内’练习,从400层到430层!”
“是,门主。”游怀之脸上虽是无甚波动,心中却是已经后悔不已。
游怀之后悔,后悔自己太任性,仅仅一句话就交代了自己半个月的工资,更骇人的是还要去那『见云塔』塔内从400层一直练至430层。虽说在塔内不至于身亡,但疼痛却仍是无法避免。
“很桀骜是吗,给你点教训。”封行子心想着,缓缓挪步出了镜台。
参天密林与空云门西侧边境,双石山脚下
几缕凉风吹动着墨绿的叶片,缺损的叶片呈现出不和谐;两三只麻雀钉在树梢上,却没叽叽喳喳地聒噪,呆呆的;树旁的高草也瑟瑟的,被风吹得沙沙响;坚硬的泥土地面上零零星星有些粘着血迹的碎石,像是古老巫师可怕仪式的涂鸦。
一个黑影从远处林径缓缓移来,他来时身体似乎没有上下晃动着,像是没有脚的幽灵一般飘来。黑影的两侧似乎跟着什么人,也一步一步地走来。
“嘎。”黑影发出古怪的声音,像是某种鸟类的叫声与人类声音的糅合,在空旷的密林中回响着。
黑影伸出一只手──不,严格意义上来说那不是手,而是扭曲的像是中端长出来几根指节的鸟类的翅膀。那灰白怪诞的趾爪抓起一小块带血的碎石,嗅了嗅。
“嘎,驳,被杀死了。”
黑影说着略有瑕疵的人族语言,可以看出他很有智慧。
在月光照耀下,黑影的身形展现出来。他周身都被黑色鸦羽覆盖,形体已与人类有些相似,头部与乌鸦无过多区别,只是眼睛与人类更像些,喙部变短变小了些,特殊的鸣管和舌头使得他能够说人族的语言;脖子比起人类长了些许,一对翅膀却是如人类手臂一般灵活,翅上的指节也使得他能够拥有类似手的机能;双脚也是和寻常乌鸦无异,不过更加粗壮有力。
这黑鸦眼神阴翳,观察着四周。
“军师,您说驳他是被杀死的?可他很明显是被山顶巨石砸死的啊。”其中一个随从问道。
“嘎,可笑,这山上的巨石七八年都没有动静,最近既没有地动也没有大风天,如何会突然落下?”黑鸦军师嘎嘎笑着,“这巨石一侧的另外一块巨石却完全没有受到第一块巨石落下的影响,仍是不动如山。”
说完,黑鸦军师便对死去的驳的尸首进行尸检。
“嘎嘎,果然!我的猜想果然没错!”黑鸦军师检查完毕,笑着起身。
“敢问军师从何说起。”两位随从发问。
“嘎,地上的血迹呈零散的喷溅状,很明显是不止一条动脉在不同时间为利刃所割破形成的。杀死驳的这个人很高明,被坠落的巨石砸中,石头锐利的边缘也会划破动脉,形成喷溅状血迹。”黑鸦军师似乎是在夸奖,“但由于是瞬间毙命,伤口是几乎同时形成的,不可能会出现这样东一处西一处的零散的血迹,这就是驳是被谋杀而不是意外死亡的证据。”
“军师高明!吾辈自愧不如。”两位随从附和。
“你们两人抬着驳的尸体,在我们领地的公共墓地找个空位埋了吧。”黑鸦军师吩咐,“我们的行动可能已经被察觉到了,只能怪驳自己不够谨慎,走到这块边境区域,才被道界人士发觉,命丧他人之手也是不足为奇。只希望他的下场能警醒其他实验族人,日后行动更加谨慎。”
语毕,三人和驳的尸首一同离开了参天密林。
什么都没有留下,只有月光照在带血的碎石上,血腥味渐渐淡去,仿佛一切从未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