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山顶的告白(1 / 1)

凌晨四点刚过,序淮的身影就融入了黎明前最浓稠的夜色里,像一道沉稳的剪影。他背上那个鼓鼓囊囊的登山包,是退役时部队的老连长送的,陪他辗转去过许多地方,如今沉甸甸地装着他此刻的心事——保温壶里滚烫的姜茶、几样好禾喜欢的点心、一件厚实柔软的备用抓绒衣,还有一小束带着露水、被他小心保护好的野雏菊,那是他天不亮就跑去镇外河滩边采的。小镇还在沉睡,石板路上只有他清晰的脚步声和心跳在寂静中格外分明。他停在好禾租住的那栋爬满藤蔓的小楼院门前,指尖悬在门铃按钮上片刻,才轻轻按了下去。那一声铃音,仿佛也敲在他紧绷的心弦上。

门几乎立刻被拉开一条缝。好禾裹着一件米白色的薄外套,头发松松挽起,脸颊还带着被窝里暖出来的红晕,眼睛却亮得像盛满了碎星子。“来啦?”她的声音带着一点刚醒的沙哑,像羽毛搔过序淮的耳朵。她侧身让他进去,小小的客厅里只开了一盏暖黄的落地灯,光线温柔地勾勒出她朦胧的轮廓,空气里还残留着一点淡淡的、属于她的甜暖气息。序淮喉结无声地滚动了一下,目光落在她脚边那个小巧的双肩包上。

“嗯,”他应着,声音放得又轻又缓,仿佛怕惊扰了这一刻的宁静,“怕你睡过头。”他把那个保温杯递过去,杯壁温热,“喝两口,暖暖身子再走。”

好禾接过杯子,指尖不经意擦过他的指关节,微凉的触感让序淮心尖一麻。她小口啜饮着姜茶,温热的液体滑入喉咙,驱散了凌晨的寒气,也让她混沌的睡意又消散几分。她抬起眼,对上序淮专注的目光,那目光如同夜色中的篝火,专注而温暖,将她包裹其中。她脸颊微热,放下杯子:“好了,我们出发吧?去…抓住那座山的日出。”

夜色如浓稠的墨,笼罩着沉睡的小镇。只有他们两人,一前一后,踏上了通往镇外青屏山的蜿蜒小路。手电筒的光束在脚前投下小小的、跳跃的光圈,勉强撕开前方几步远的黑暗。序淮自然地走在前面半步,脚步稳健,刻意放慢了些,迁就好禾的节奏。山路初时还算平缓,泥土和草木的气息在清冷的空气里弥漫。偶尔有不知名的夜鸟短促地鸣叫一声,或是小兽窜过路边草丛的悉索声,更衬得山野空旷寂静。

“累不累?”序淮的声音低沉地响起,打破了这份只有脚步声的宁静。他微微侧过头,手电的光晕扫过好禾有些泛红的鼻尖。

“还好,”好禾微微喘息着,声音带着点笑意,“比…比坐在电脑前憋稿子痛快多了!”她用力吸了一口清冽的空气,肺部被涤荡得无比舒畅,“你呢?背那么大包。”

“小意思。”序淮的回答简短有力,带着军人特有的笃定。他调整了一下肩带,“以前负重越野,比这沉多了。”他顿了顿,补充道,“不过,那时候心里没装着人,只管往前冲就行。”这话像是无意的感慨,又像裹着糖衣的试探,轻飘飘地融进夜色里。

好禾的心跳陡然漏了一拍。黑暗里看不清他的表情,只有他宽阔的肩背轮廓在微弱的光线下显得格外坚实可靠。一股暖流混杂着难以言喻的悸动涌上心头,让她一时忘了回应,只听见自己骤然清晰的心跳声,咚咚地撞击着胸腔,应和着脚下沙沙的脚步声。她悄悄吸了口气,才低声道:“那…现在心里装着人,感觉不一样?”

“嗯,”序淮的声音很稳,听不出波澜,却带着一种奇异的重量,“沉甸甸的,但…每一步都踏得更实。”他没有回头,继续向上攀登。

山路逐渐变得陡峭嶙峋,裸露的岩石需要手脚并用地攀爬。序淮总是先一步上去,站稳,再伸出手来。他的手掌宽厚,指腹带着长期握枪和训练留下的薄茧,温热而有力。每一次好禾冰凉的手指搭上去,都能感受到那股沉稳的力量稳稳地将她拉起。每一次短暂的肌肤相触,都像细小的电流窜过,让好禾指尖发麻,脸颊在黑暗中悄悄升温。而序淮总是适时地松开,仿佛那只是再寻常不过的援手,只有他自己知道,每一次松开,指间那份温软的触感消失,都让他心底生出一点难以言喻的空落。

不知爬了多久,脚下的路终于平缓了一些,仿佛进入山腰一处小小的平台。头顶的墨色天幕,不知何时已悄然褪去最浓重的黑,透出一种深邃、静谧的宝石蓝。无数星辰仿佛被水洗过,亮得惊人,密密麻麻地镶嵌在这块巨大的深蓝丝绒上,低垂得几乎触手可及。好禾忍不住停下脚步,仰头,发出一声轻叹:“天啊…”

序淮也停了下来,站在她身侧半步远的地方,没有说话,只是和她一同仰望着这片浩瀚的星空。山风掠过,带着高处特有的凛冽清寒,吹拂着两人的发丝和衣襟。好禾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下一刻,一件带着体温、厚实柔软的抓绒外套轻轻披在了她的肩上。那上面还残留着序淮的气息,干净、温暖,像阳光晒过的松木。

好禾心头一暖,裹紧了外套,侧过头看他。熹微的晨光勾勒出他硬朗的下颌线条和挺拔的鼻梁,那双总是沉静的眼睛,此刻映着漫天星光,显得格外深邃温柔。她轻声问:“当兵的时候,看过很多这样的星星吗?”

序淮的目光依旧停留在星空深处,沉默了片刻,才缓缓开口:“看过。戈壁滩上的,雪山上的,海上的…但更多的时候,是躲在掩体里,盯着瞄准镜外黑沉沉的一片。”他的声音很平静,却带着一种穿透时光的寥落,“那时候,星星就是标尺上的刻度,是计算风速和距离的参照物。”他微微偏过头,目光落在好禾被星光映亮的侧脸上,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种奇异的沙哑,“不像现在…它只是星星,很美。”

“只是星星”几个字,像羽毛轻轻搔过好禾的心尖。她听懂了那平静话语下深藏的疲惫与释然,也读懂了他此刻目光里那份纯粹的、只为欣赏而生的温柔。一种混杂着心疼与心动的暖流,悄然弥漫开。她没有说话,只是将身上的外套裹得更紧了些,仿佛汲取着那份沉默传递过来的暖意和力量。

短暂的休息后,他们再次启程,向最后的顶峰冲刺。脚下的路愈发陡峭,巨大的岩石狰狞盘踞,几乎需要完全依靠臂力攀援。序淮率先登上一块陡峭的岩壁,站稳后立刻回身,毫不犹豫地向下方的好禾伸出双手,这一次不再是礼节性的援手,而是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托举。他有力的手臂稳稳地箍住她的腰身和手臂,几乎是将她整个“提”了上来。好禾瞬间落入一个坚实温热的怀抱,隔着衣物都能感受到他胸膛的起伏和滚烫的体温,还有他身上那股独特的、令人安心的气息。这过于亲密的接触让两人都瞬间僵住,时间仿佛凝固了一秒。

“小心脚下。”序淮的声音有些紧绷,迅速松开了手臂,但那滚烫的触感和有力的心跳声却烙印般留在了好禾的感知里,让她脸颊飞红,心慌意乱,甚至不敢立刻抬头看他。两人间的空气,微妙地变得粘稠而滚烫。

当他们终于并肩踏上青屏山顶那块相对平坦的观景台时,东方的天空正酝酿着一场盛大的蜕变。浓稠的墨蓝被一种奇异的、带着希望的灰蓝所取代,仿佛被无形的巨笔晕染开。山风骤然强劲起来,带着高处的寒意呼啸着掠过裸露的岩石和低矮的灌木,吹得衣袂猎猎作响。

“冷吗?”序淮的声音被风吹得有些模糊,他下意识地侧身,想为身边单薄的身影挡去一些风势。目光落在好禾被风吹乱的长发和微微泛红的脸颊上,她正目不转睛地望着东方,眼睛亮得惊人,映着那破晓前的微光,仿佛有火焰在深处燃烧。这一刻的她,褪去了平日的温婉,显露出一种近乎执拗的、属于她灵魂深处的纯粹光彩。序淮的心像是被什么狠狠撞了一下,一股难以遏制的冲动在胸腔里奔涌、冲撞,几乎要破开那层名为克制的壁垒。

就在这时,天际线猛地一亮!一道极其耀眼的、熔金般的亮线,毫无预兆地刺破了灰蓝的云层!仿佛一只无形巨手,猛然撕开了沉沉的帷幕。紧接着,那光芒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上晕染、扩张,将天空染成一片绚烂至极的金红!云霞被点燃,翻滚着,燃烧着,如同沸腾的火焰之海。万丈金光穿透稀薄的云层,带着磅礴的生命力,瞬间倾泻而下!整个沉睡的世界——远处连绵起伏的黛色山峦、山下蜿蜒如带的河流、安静匍匐的小镇屋顶,都在这一刻被唤醒,沐浴在这神圣而辉煌的光芒之中!

“啊!”好禾情不自禁地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呼,被这天地间最原始、最壮阔的美丽深深震撼。她下意识地往前踏了一小步,想要更靠近这光的源头,仿佛整个灵魂都被这光芒吸摄进去。寒风卷起她的长发,在金色的光瀑中狂舞,她的侧影在旭日的光辉下,如同被镀上了一层圣洁的金边。

序淮的目光,却在这一刻,牢牢地钉在了好禾的身上。那足以令天地失色的日出奇观,在他眼中竟成了模糊而遥远的背景板。他眼中只有她——那被金光勾勒的、微微颤抖的睫毛,那被风拂起、缠绕着光丝的发梢,那因为激动和寒冷而微微泛红的鼻尖,还有那双映着整个燃烧天穹、清澈明亮的眼眸。一种从未有过的、强烈到令他指尖发麻的悸动,如同决堤的洪水,冲垮了他所有的犹豫和精心构筑的堡垒。在晨风猎猎的山巅,在万丈金光的见证下,序淮猛地转过身,正对着好禾,动作快得甚至带起了一阵风。他伸出手,不是去拉她,而是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郑重,轻轻握住了她微凉的手腕。那力道不重,却带着一种不容挣脱的坚定和微不可察的颤抖。

好禾被这突如其来的动作惊得浑身一颤,愕然地转过头来。猝不及防地,撞进序淮那双深邃的眼眸里。那里面翻涌着她从未见过的、极其复杂浓烈的情绪——有破釜沉舟的决绝,有孤注一掷的紧张,更有一种几乎要将她灵魂都吸摄进去的、滚烫灼人的炽热。那目光如此专注,如此直接,仿佛穿越了所有屏障,直抵她心底最深处。她的呼吸瞬间停滞,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然后在下一秒疯狂擂动起来,撞得胸腔生疼,震耳欲聋。

“好禾,”序淮的声音响了起来,低沉沙哑得厉害,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深处艰难地碾磨出来,被强劲的山风撕扯着,却清晰地、沉重地敲击在她的耳膜上,也敲打在她骤然失序的心跳上。他握着她的手腕没有松开,反而收得更紧了些,仿佛那是他此刻唯一的锚点。“我…我练习瞄准过无数目标。静止的,移动的,远的,近的…在风里,在雨里,在沙子里…”他微微停顿,胸膛起伏,像是在积蓄力量,那双凝视着她的眼睛,因为过于用力而显得有些发红,却亮得惊人,清晰地映出她此刻惊愕慌乱的面容。“我能让子弹穿过靶心,我能让它在最刁钻的角度命中…我的手,我的心跳,从来都稳得像块石头。”

他的目光更深地攫住她,像是要将她的灵魂都看穿。握着她的手腕处,那层薄茧下传递过来的热度和细微的颤抖,却泄露了他此刻内心巨大的波澜。“但是…”他的声音陡然拔高了一丝,带着一种近乎疼痛的坦白,“只有你…只有看着你的时候,我的准星是晃的,心跳是乱的…像脱缰的马,像第一次摸枪的新兵,抖得不像样子!”他的话语带着一种军人式的直白和笨拙,却比任何华丽的辞藻都更有力量,每一个字都像滚烫的子弹,精准地射入好禾的心房,留下灼热的烙印。

山风呼啸着卷过耳畔,吹得衣角猎猎作响,却吹不散这方寸之地骤然升腾的、几乎令人窒息的滚烫气息。好禾彻底僵住了,大脑一片空白,只剩下血液奔流冲刷耳膜的轰鸣声,以及手腕上那清晰传来的、属于另一个人的、同样失序的、滚烫的搏动。序淮那番笨拙却炽烈无比的剖白,每一个字都像带着火星的烙铁,重重地烫在她的心上,留下滚烫而深刻的印记。她感觉自己的灵魂都在震颤,被一种前所未有的、巨大的轰鸣声淹没。

“我…我…”好禾张了张嘴,试图找回自己的声音,却发现喉咙干涩得发紧,只能发出破碎的气音。她看着序淮,看着他眼中那毫不掩饰的、带着孤注一掷的紧张和期盼,那目光如此专注,如此灼人,仿佛要将她整个人都点燃。一股巨大的、难以言喻的酸涩和滚烫的热流猛地冲上她的眼眶,视线瞬间模糊了。那金色的朝阳,他紧张坚毅的面容,都在泪光中氤氲开来,变得朦胧而神圣。

她忘了思考,忘了矜持,忘了所有预设的剧本。身体像是被那滚烫的目光和话语牵引着,做出了最本能的反应。她用力地点着头,一下,又一下,如同在确认一个无比重要的誓言。泪水终于决堤,无声地滑过滚烫的脸颊,在金色的晨光中折射出细碎的光芒。

“好禾?”序淮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仿佛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他握着她的手腕没有松开,反而下意识地收得更紧了些,像是怕她下一秒就会消失在这晨光里。

好禾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那凛冽的山风带着他滚烫的气息灌入肺腑。她抬起没有被握住的那只手,胡乱地抹去脸上的泪水,抬起被泪水洗过、显得更加清澈明亮的眼睛,勇敢地、毫无保留地迎上序淮的视线。唇边,缓缓绽开一个带着泪、却无比灿烂、如同眼前这初生朝阳般耀眼的笑容。

“嗯!”她用力地、清晰地应了一声,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却异常坚定,穿透了呼啸的山风。然后,像是怕这单音节的回应不足以表达,她又用力地、重重地点了一次头,唇角高高扬起,泪水却流得更凶了。

这一个“嗯”字,这一个带着泪的笑容,如同解除封印的咒语。序淮紧绷到极致的身体猛地一松,眼底那沉重的紧张和期盼瞬间被巨大的、纯粹的狂喜所取代!那喜悦如此汹涌澎湃,如同决堤的洪流,瞬间冲垮了他所有的克制和沉稳。他几乎是凭着本能,猛地张开双臂,将眼前这个又哭又笑、如同沐浴在金光里的女孩,紧紧地、用力地拥入了怀中!他的动作带着军人特有的干脆利落,却又蕴含着一种失而复得般的巨大力量,仿佛要将她揉进自己的骨血里。

好禾猝不及防地撞进那个坚实滚烫的怀抱,鼻腔瞬间被属于他的、干净而令人安心的气息填满。他身上还带着凌晨山风的微凉,但胸膛却像燃烧的炭火,透过薄薄的衣物,源源不断地传递着惊人的热量。那强健有力的手臂紧紧箍着她的腰背,勒得她甚至有点轻微的窒息感,却奇异地带来一种前所未有的踏实和圆满。仿佛长久漂泊的小船,终于找到了属于它的港湾。她愣了一下,随即伸出双臂,同样用力地、紧紧地环住了序淮劲瘦的腰身,将滚烫的脸颊深深埋进他宽阔温热的胸膛里,贪婪地汲取着这份令人眩晕的温暖和力量。

山风依旧在头顶呼啸盘旋,卷起两人的发丝和衣角,纠缠在一起。脚下是万丈悬崖,眼前是燃烧了整个天穹的壮丽日出。然而此刻,他们的世界里,只剩下彼此剧烈的心跳声,紧密相贴的身体传递的滚烫温度,以及那充盈心间、满溢而出的巨大幸福。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又仿佛被拉得无限绵长。天地浩渺,万物刍狗,唯有怀中这个人是真实的,是唯一的锚点,是心跳轰鸣的来处与归途。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几分钟,也许只是几个心跳的瞬间,那紧紧拥抱的力量才微微放松了一些。好禾依旧依偎在序淮的怀里,能清晰地听到他胸腔里沉稳有力的心跳,和自己那尚未平复的、同样有力的鼓动交织在一起,奏响着奇异的和弦。她微微动了动,抬起依旧泛红、带着湿意的眼睛,望向序淮。他也正低头凝视着她,眼神里翻涌着浓得化不开的温柔、珍视和一种失而复得般的巨大满足。他的嘴角微微上扬着,那是一个从未有过的、近乎傻气的、纯粹喜悦的笑容。

“好禾,”他低低地唤她的名字,声音被风送过来,带着一种奇异的沙哑磁性,如同最醇厚的酒,让她心尖发颤。他抬起一只手,指腹带着薄茧,极其轻柔地、小心翼翼地拂去她脸颊上残留的泪痕。那动作笨拙又珍重,仿佛在擦拭一件稀世珍宝。“我…”他似乎想说什么,却又觉得语言在此刻如此苍白。

好禾在他怀中微微仰起脸,金色的晨光勾勒着她柔美的轮廓。她没有说话,只是看着他,眼波流转,里面清晰地映着他的身影,还有那毫不掩饰的、满溢的欢喜和依赖。她轻轻地、主动地,将自己的脸颊更贴近了他温暖干燥的掌心,像一只终于找到归巢的倦鸟,发出一声满足的喟叹。这个无声的动作,比任何言语都更具力量。

序淮的心被这无声的依赖彻底填满、融化。他收拢手臂,将她更紧密地拥在怀中,下颌轻轻抵在她柔软的发顶,深深吸了一口带着她发香的清冽空气。目光再次投向远方。此刻,太阳已经完全跃出了地平线,光芒万丈,将山川大地镀上一层流动的金辉,驱散了所有残存的寒意和阴霾。新的一天,带着无与伦比的光明和暖意,降临了。而他怀中的这份温暖和重量,是他余生想要牢牢守护的全部意义。

下山的路变得格外不同。陡峭的岩石依旧,嶙峋的山路依旧,但心境却已换了人间。序淮依旧走在前面,但这一次,他不再是试探性地伸出手,而是无比自然地、牢牢地牵住了好禾的手。他的手掌宽大,带着薄茧,将好禾微凉的手完全包裹其中,传递着源源不断的暖意和令人心安的力量。那交握的十指紧密相连,指节相扣,仿佛天生就该如此契合。

好禾被他稳稳地牵着,每一步都踏得无比安心。陡峭的地方,他有力的手臂会适时地支撑,将她稳稳护在里侧;平坦的缓坡,两人的步伐便默契地一致,手牵着手,仿佛只是漫步在春日午后的小镇街头。山风依旧在耳边呼啸,吹拂着两人交握的手和紧贴的衣袖。阳光穿过稀疏的树冠,在他们身上投下跳跃的光斑。好禾低头看着脚下蜿蜒的路,又忍不住侧过头去看序淮专注而温柔的侧脸轮廓,只觉得心里像是被灌满了温热的蜜糖,甜得发胀,又软得一塌糊涂。一种从未有过的、踏实而汹涌的幸福感,随着每一步的踏实,在血液里流淌、歌唱。

“累吗?”序淮的声音在风中显得格外温和,他侧过头看她,目光里是毫不掩饰的关切。

好禾摇摇头,唇角弯起的弧度像沾了蜜糖的小月牙,声音轻快得几乎要飞起来:“不累!感觉…还能再爬一座山!”她晃了晃两人紧紧相扣的手,指腹感受着他掌心薄茧的微糙触感,那真实的、属于他的触感让她心里无比踏实。

序淮低低地笑了起来,胸腔传来愉悦的震动。他紧了紧相握的手,没有说话,但那份无声的宠溺和满足,却清晰地传递给了好禾。阳光正好,穿过枝叶,照亮了他眼底盛满的、几乎要溢出来的笑意。

当他们终于踏上山脚小镇边缘那条熟悉的石板路时,太阳已经升得老高,明晃晃地照耀着这个刚刚苏醒的小世界。炊烟袅袅,鸡鸣犬吠,小镇的日常画卷在眼前缓缓铺开。路边早起的小雅正拿着喷壶,给自家院门口那几盆开得热闹的月季浇水。看到他们手牵着手从山路上下来,小雅明显愣了一下,随即眼睛倏地亮了起来,像发现了什么惊天宝藏!她丢下喷壶,几步就冲到了篱笆边,探出大半个身子,脸上是毫不掩饰的惊喜和促狭的笑意,目光像探照灯一样在两人紧紧交握的手和好禾明显带着红晕、眼角眉梢都洋溢着不同寻常光彩的脸上来回扫射。

“哎哟喂!瞧瞧这是谁呀?”小雅拖长了调子,声音清脆得能穿透几条街,“大清早的,这是…‘考察地形’回来啦?”她把“考察地形”四个字咬得又重又暧昧,眼神里的揶揄几乎要满溢出来。

好禾的脸“腾”地一下红透了,像熟透的番茄,下意识地想把手从序淮掌心里抽出来。然而,序淮却像是早有预料,不仅没松手,反而握得更紧了些,力道坚定而温柔,带着一种无声的宣告。他坦然地迎向小雅那戏谑又惊喜的目光,素来沉稳的脸上竟也浮现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红晕,但嘴角却带着明朗的笑意,大大方方地点了点头,声音沉稳而清晰:“嗯,回来了。”那语气,那姿态,分明是在说:对,如你所见。

小雅看着序淮这难得一见的“宣示主权”般的坦荡,又看看好友那羞得快要钻进地缝却又掩不住满心欢喜的模样,脸上的笑容顿时咧得更大了,简直像朵盛开的向日葵。她故意夸张地拍了一下手,声音里满是藏不住的兴奋:“哎呀!这可是大好事!天大的好事!我就说嘛!走走走,今天我请客,去林逸那儿!必须好好庆祝一下!”她一边说着,一边就要拉开篱笆门冲出来,那架势恨不得立刻敲锣打鼓昭告天下。

“小雅!”好禾又羞又急,跺了跺脚,脸上烧得更厉害,却又忍不住偷偷去看序淮的反应。他依旧稳稳地牵着她,脸上带着纵容而温和的笑意,对小雅的热闹提议不置可否,只低声对好禾道:“饿了吧?想吃什么?”那份旁若无人的亲昵和关切,让好禾的心再次被巨大的甜蜜填满。

阳光慷慨地洒满小镇的每一个角落,将青石板路照得发亮,也将并肩而行的两人身影拉得很长很长。他们的手紧紧相扣,指节缠绕,再无半分犹疑。掌心相贴处传来的,是彼此坚定而滚烫的心跳,是那刚刚从山巅采撷而来、足以融化一切的金色晨曦,更是从此以后,风雨同路、携手并肩的无声承诺。这平凡的小镇清晨,因为这紧握的双手,因为这满溢的欢喜,而焕发出永恒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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