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县府邸,头七。
又是一个夜晚,苦守了六日的雪飞衡顶着一双黑眼圈,生无可恋地抱着柱子坐在地上,额头框框撞着柱子。
六天,整整六天,六天啊!知道他这六天是怎么过的吗?知道吗?
谢随也好不到哪去,这几日无时无刻都要保持高度警惕,就算是个铁人都经不住这么熬。
“今夜若‘席’还不来,你我便要回京复命了。”谢随对雪飞衡道,他们这次外出是专程为了查东南那几庄新案,起止至今日,已经过去三月有余。
“诶——”雪飞衡长叹一声,躺倒在青石板上,“回吧回吧,这破案谁爱查谁查。”
“呼——”一阵阴风吹过,雪飞衡神色一凝,立马支棱起身。
“来了。”谢随握紧刀柄,警惕感知四周动向。
半晌,一只黑猫迈着优雅的步子从墙头走过,半道又停下,细细舔着自己的爪子。
雪飞衡看向那只猫,不免疑惑,只是一只猫?
就在这时,一道劲风骤然直冲面门,雪飞衡心中警铃大作,忙闪身躲到一旁。
上臂传来凉意,雪飞衡转头看去,发现自己的衣袖被削去大半,断口处赫然出现一道血痕,好在伤口并不算深。
还好躲得快,雪飞衡暗暗感叹。
而这边,谢随左手持刀,与突然冒出来的黑衣人正式交锋,刀锋相互碰撞,在夜幕中擦出亮眼的火花。
“左手持刀,倒是少见。”空挡期间,黑衣人的声音透过狰狞诡面传出,变得扭曲怪异,辨不出男女。
谢随后退三步,看着黑衣人腰间随着动作摆动的“席”字令牌,面色凝重,握刀的虎口传来刺痛,“刺杀朝廷命官,可是死罪。”他道,试图通过口头讲道理唤醒黑衣人的良知。
“不必跟他浪费口舌。”雪飞衡简易将伤口包扎了下,提刀站到谢随身侧。
“你口中朝廷命官是这个吗?”“席”将一颗东西丢到二人脚下,那东西骨碌碌滚了几圈,恰到好处的露出正面。
不是那个知县的脑袋还能是谁的。
雪飞衡瞪大了双眼,“你……你是什么时候杀的?”
不是,这下手也太快了,府上的护卫呢?里三层外三层的护着,还是让“席”摘下了人头,这就罢了,竟还一点动静都没传出来。
“席”心中冷笑,指着那些个废物保护,还不如将请人的钱给她,说不准她心情好,放知县再活几日。
拿了人头没走并不只是为了挑衅,她要跟这两个喜欢多管闲事的鸟人玩玩。
不能杀,让她玩一下总不过分吧?
“传闻‘席’大护法擅长双刀,一柄断云,一柄斩月,天下无双,既然人都死了,今个儿就让我好好见识见识。”雪飞衡话音未落,刀锋已至“席”面门。
然而,黑衣人却只是轻轻一偏头,刀锋擦着面具而过,紧接着手腕一翻,袖中骤然滑出另一柄刀,刀身漆黑如墨,在月光下竟不反射半点光亮。
雪飞衡瞳孔一缩——斩月!
谢随见状,立刻欺身而上,左手刀锋斜劈,试图封住“席”的退路。
然而“席”身形如鬼魅般一晃,双刀交错,只听“铮”的一声,谢随的刀竟被生生震。
“左手刀练得不错,可惜……”怪异的声音带着几分戏谑,“还差得远。”
雪飞衡咬牙,再度挥刀斩去,刀势凌厉,势如破竹。然而“席”只是轻轻一抬手,漆黑的短刀“斩月”格挡,另一柄雪亮的“断云”却如毒蛇般刺向雪飞衡手腕!
“嘶——”雪飞衡倒吸一口冷气,手腕一痛,刀差点脱手。他踉跄后退,低头一看,手腕上已多了一道细长的血痕,不深,却精准地挑断了筋脉,让他握刀的手瞬间使不上力。
谢随见状,心中一沉,这“席”分明是在戏耍他们!每一刀都精准控制力道,并不致命,一番打斗下来,他们身上挂了彩,显得狼狈不堪。
“怎么?就这点本事?”“席”歪了歪头,面具下的眼睛透着冷意,“朝廷派来查案的人,就这点能耐?”
雪飞衡咬牙,强忍手腕剧痛,换左手持刀,冷声道:“少废话!有本事堂堂正正打一场!”
话音未落,“席”身形再度消失,再出现时,已至谢随身后。谢随反应极快,回身横刀格挡,然而“席”的刀却诡异地绕过他的防御,直刺他肩膀。
“噗嗤——”刀锋入肉,谢随闷哼一声,踉跄后退,鲜血瞬间染红半边衣袍。
“席”轻轻一跃,如夜枭般掠上屋檐,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们,见二人一副满腔气愤,却又无可奈何的样子,满意离开。
待“席”身影的身影消失在夜幕,谢随力竭,半跪在地。
雪飞衡上前扶住谢随,见他肩膀伤口血流不止,连忙撕下衣角为他包扎。
“这疯子……”雪飞衡咬牙切齿。
谢随脸色苍白,额头渗出冷汗,却仍强撑着站起身:“她已是故意留手,否则我们早已命丧。”
雪飞衡握紧拳头,手腕的疼痛让他倒吸一口冷气,他抬头看向“席”消失的方向,眼里闪烁着不甘。
……
医馆,睡梦中的医师从床榻上惊醒,还没等反应过来,一柄寒刃便抵至脖颈。
原本还包含睡意的双目瞬间清明,“你是何人?为何深夜擅闯?”
“原来是个小医仙。”一个清冷女声响起,纱帐被挑开,露出一张狰狞诡面。
小医仙杏眼猝然睁大。
房内亮起昏黄灯光,小医仙端来一盆热水,见黑衣人已经自己褪至最后一层衣衫,背后的大片的伤口已经与皮肉黏在一起,有些位置甚至已经发脓溃烂,纵使自小行医的小医仙也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
“怎的拖这么久。”将水盆放至一侧,打开药箱,从里面拿出剪刀,“你这身衣服不能要了,得一点点剪开,若不然会把你背上的皮撕一层下来。”
“那便剪吧。”黑衣人答应得爽快,转头去看她,“不怨我私闯民宅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