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衍那一声撕心裂肺的“阿宁!”,如同濒死野兽的哀鸣,穿透风雪,狠狠撞在石屋内外每个人的心上。
屋内,许佑宁喷出那口带着诡异青黑的污血后,身体便软软地瘫倒下去,意识彻底沉入无边的黑暗与剧痛交织的深渊。只有那微弱到几乎难以察觉的呼吸,证明她还顽强地活着。
“主上!”卫峥一步抢到床边,探了探许佑宁的脉搏,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毒素在情绪剧烈冲击下加速蔓延,“玉蟾丸”的压制效果正在急剧减弱!时间,成了最奢侈也最致命的东西!
“阿姐!阿姐你不要死!”许佑安扑在姐姐身上,小小的身体因恐惧和悲伤剧烈颤抖,哭声凄厉。
陶言奚心如刀绞,手忙脚乱地试图擦拭许佑宁嘴角的血迹,却发现自己双手抖得不成样子。
屋外,薛衍看到许佑宁吐血昏厥的一幕,只觉得眼前一黑,胸口那好不容易被军医缝合的箭伤仿佛瞬间炸开!巨大的恐慌和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将他淹没!他再也顾不得许多,挣扎着想要翻身下马,动作却因剧痛和失血带来的眩晕而踉跄,险些从马背上栽落!
就在这时,一道灰色的身影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地出现在薛衍马旁,一把扶住了他摇摇欲坠的身体。
“世子殿下!冷静!”灰鹞嘶哑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道,“许姑娘身中‘蚀骨青’,毒发攻心!当务之急是找到‘鬼手医仙’莫七!”
灰鹞的出现让薛衍混乱绝望的头脑猛地一清!鬼手医仙莫七!这个名字像一道闪电劈开了他眼前的黑暗!
“莫七……他在哪里?!”薛衍死死抓住灰鹞的手臂,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对方的骨头,猩红的眼中只剩下孤注一掷的疯狂,“带我去找他!立刻!马上!”
灰鹞似乎感觉不到疼痛,声音依旧平稳:“莫七行踪诡秘,飘忽不定。但据可靠线报,三日前,有人在‘老槐树村’一带见过他采药。那里距离此地约莫两日路程,但……”
“没有但是!”薛衍粗暴地打断他,猛地甩开灰鹞的手,强行稳住身形,目光死死盯住石屋,“带路!去老槐树村!”
他不再看灰鹞,而是用尽全身力气,朝着石屋的方向嘶喊,声音因剧痛和急切而嘶哑变形,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卫峥!陶言奚!带她出来!跟我走!去找莫七!我知道他在哪!”
石屋的门被猛地拉开。卫峥抱着昏迷不醒、气息微弱的许佑宁当先冲出,陶言奚拉着还在抽噎的许佑安紧随其后。风雪扑面而来,吹得人几乎睁不开眼。
卫峥的目光如电,瞬间扫过形容狼狈、胸前衣襟被鲜血染透大片、脸色惨白如鬼却眼神执拗得惊人的薛衍,再看向他身边沉默如影的灰鹞。肃王的人……还有这位世子……
时间紧迫,容不得半分犹豫和猜忌!
卫峥没有丝毫废话,抱着许佑宁大步走向薛衍带来的那匹神骏黑马:“世子,得罪!”他直接将许佑宁递向马背上的薛衍。此刻,薛衍的怀抱,反而是最安全的所在。
薛衍强忍着伤口的剧痛,张开双臂,小心翼翼却又无比坚定地将昏迷的许佑宁接了过来。那轻飘飘的、带着冰冷和微弱气息的身体落入他怀中的瞬间,薛衍的心脏仿佛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痛得他几乎窒息!他紧紧将她圈在臂弯里,用自己的身体为她遮挡风雪,低头看着她毫无血色的脸和发紫的嘴唇,眼中是刻骨的痛楚和不顾一切的疯狂。
“走!”卫峥翻身上了自己的马,同时将许佑安抱上马背,安置在自己身前。陶言奚也被灰鹞迅速带上了另一匹马。
灰鹞一马当先,冲入风雪:“跟我来!避开官道!”
一行人如同离弦之箭,冲入茫茫风雪和密林深处,开始了这场与死神赛跑的亡命之旅。
**逃亡之路,血与火的炼狱。**
接下来的两天两夜,成了炼狱般的煎熬。
他们不敢走官道,只能穿梭于崎岖的山林小径、荒废的村落和冰封的河谷。凛冽的寒风如同刀子般刮在脸上,积雪深可没膝,马匹行进异常艰难。
薛衍的伤势极重。每一次颠簸都牵动着胸前的箭伤,剧痛如同跗骨之蛆,冷汗浸透了他的内衫,又在寒风中迅速冻结成冰。失血带来的眩晕和寒冷不断侵蚀着他的意志。但他咬紧了牙关,双臂如同铁箍般死死护着怀中的许佑宁,用自己的体温为她抵挡着刺骨的寒风。他不敢有丝毫松懈,每一次低头确认她微弱的呼吸,都像是在刀尖上行走。
许佑宁的情况越来越糟。“玉蟾丸”的效果正在飞速消退。她的体温时而滚烫时而冰冷,昏迷中不时发出痛苦的呻吟,肩后的伤口渗出的血液颜色越来越深,带着令人心悸的腐坏气息。那诡异的青黑色脉络,已经蔓延到了脖颈。死亡的阴影,如同跗脚之蛆,紧紧缠绕着她。
卫峥和灰鹞如同最警觉的猎豹,轮流在前探路和断后。他们凭借着丰富的经验和灰鹞对地形的熟悉,数次险之又险地避开了影鳞卫如同跗骨之蛆般的追杀。但追兵显然也动用了全部力量,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鲨鱼,紧追不舍。
一场遭遇战在一条冰封的狭窄河谷爆发。
七八个如同影子般的黑衣杀手从两侧陡峭的冰壁上滑下,淬毒的暗器如同暴雨般射向队伍!
“小心!”卫峥厉吼一声,长剑出鞘,舞成一团乌光,将射向薛衍和许佑宁的暗器尽数击飞!灰鹞则如同鬼魅般贴地滑出,手中细长的刺剑刁钻狠辣,瞬间刺穿了两名杀手的咽喉!
陶言奚抱着许佑安伏在马背上,脸色惨白。许佑安吓得紧紧闭着眼,小身体瑟瑟发抖。
薛衍一手紧紧搂着许佑宁,另一只手猛地抽出腰间佩剑!他胸口的剧痛让他动作有些迟滞,但刻入骨髓的武艺和此刻守护她的强烈意志,让他爆发出惊人的力量!剑光一闪,精准地格开一支射向许佑安后背的弩箭!巨大的反震力让他胸口一阵翻腾,喉头腥甜,但他硬生生将涌上的鲜血咽了回去!
“找死!”卫峥杀红了眼,铁剑带着开山裂石般的威势,将一个试图靠近薛衍马匹的杀手连人带刀劈飞!鲜血染红了洁白的雪地。
战斗短暂而残酷。在卫峥和灰鹞这两位顶尖高手的搏命厮杀下,杀手很快被斩杀殆尽。但卫峥的左臂也被划开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灰鹞的斗篷也被利刃撕裂。肃王亲兵的战力再强,面对影鳞卫的亡命偷袭,也付出了代价。
没有时间停留。简单地处理了伤口,一行人再次踏上亡命之路。血腥味在风雪中弥漫,又被迅速吹散。
疲惫、伤痛、寒冷、饥饿……如同无形的枷锁,沉重地压在每个人身上。马匹也显露出了疲态。
薛衍的伤势在持续恶化。胸前的绷带早已被鲜血浸透又冻结,他的意识开始有些模糊,眼前阵阵发黑,握着缰绳的手因为脱力和寒冷而不住颤抖。但他抱紧许佑宁的手臂,却始终没有一丝松动。他感觉到怀中人的气息越来越微弱,那冰冷的触感让他心如刀绞。
“阿宁……撑住……就快到了……”他在她耳边低语,声音嘶哑破碎,带着无尽的祈求。他低头,用自己冰冷的脸颊轻轻蹭了蹭她同样冰冷的脸颊,试图传递一丝微不足道的暖意。
陶言奚看着薛衍摇摇欲坠却依旧死死护着许佑宁的身影,看着他胸前那片刺目的暗红,心中百感交集。这个曾经让他嫉妒、让他觉得配不上佑宁的肃王世子,此刻展现出的决绝和深情,让他震撼,也让他感到深深的无力。他只能更加小心地护着怀中的许佑安。
**老槐树村。**
当那几株虬枝盘结、挂满冰凌的巨大老槐树出现在风雪弥漫的地平线上时,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那与其说是一个村子,不如说是一个依山而建、早已废弃大半的破败聚集点。断壁残垣在风雪中矗立,寂静得可怕,只有几缕若有若无的炊烟从村子深处飘起,证明着这里并非完全死寂。
“就是这里?”卫峥勒住马,警惕地环顾四周。空气中弥漫着一种说不出的诡异气氛。
“线报说在村后山坳见过他采药。”灰鹞的声音依旧嘶哑,但眼神锐利如鹰,“但此人脾性古怪,行踪不定,是否还在,难说。”
“进去!”薛衍的声音已经虚弱不堪,但语气却斩钉截铁。他没有选择。许佑宁的气息微弱得几乎感觉不到了,身体冰冷得吓人,肩后的伤口散发出不祥的腐败气息。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煎熬!
一行人小心翼翼地进入废弃的村落。马蹄踏在积雪覆盖的碎石路上,发出单调的声响,更添几分死寂。
村中房屋大多破败不堪,门窗洞开,像一张张择人而噬的巨口。偶尔能看到一两个衣衫褴褛、眼神呆滞的村民缩在角落,对他们的到来毫无反应,仿佛活着的雕塑。
“这里的人……好像不太对劲。”陶言奚看着那些麻木的村民,心中升起一股寒意。
“像是中了瘴毒或者……被什么东西摄了魂。”卫峥经验丰富,眉头紧锁。
突然,一阵癫狂的大笑从村子深处传来!笑声嘶哑刺耳,充满了混乱和疯狂!
“哈哈哈!死了!都死了!虫子!好多的虫子!啃骨头!啃脑子!哈哈哈!”一个披头散发、浑身脏污不堪的老头,手舞足蹈地从一间破屋里冲了出来,直直地朝着薛衍的马头撞来!
薛衍一惊,强提精神勒马。那疯老头却毫不在意,扑到马前,浑浊的眼睛死死盯着薛衍怀中的许佑宁,脸上露出一种诡异的痴迷:“好看……真好看……像仙女……可惜……要死了……虫子……虫子在咬她!哈哈哈!”
老头的话如同毒针,狠狠刺在薛衍心上!他眼中瞬间爆发出骇人的戾气!
“滚开!”卫峥厉喝一声,驱马上前,一股无形的气势迫向疯老头。
那老头似乎被卫峥的气势所慑,怪叫一声,连滚带爬地缩回了破屋,嘴里依旧念念叨叨:“虫子……咬死……都咬死……”
这诡异的一幕让气氛更加凝重。
“分头找!注意安全!”卫峥当机立断。时间不等人!
薛衍抱着许佑宁,在灰鹞的护卫下,艰难地策马朝着村后山坳的方向行去。每走一步,胸口的剧痛都让他眼前发黑。许佑宁的气息微弱得几乎感觉不到,生命之火仿佛随时会熄灭。
就在他们快要走出村落,接近山坳入口时,一个懒洋洋、带着几分戏谑的声音,如同鬼魅般从旁边一间看起来还算完好的茅草屋屋顶上传来:
“啧啧啧,好重的死气,好浓的‘蚀骨青’味儿。这女娃娃,阎王爷的生死簿上,名字都快被描红了吧?”
众人猛地抬头!
只见茅草屋那覆盖着厚厚积雪的屋顶上,一个身着洗得发白的青色布袍、头发乱糟糟如同鸟窝、胡子拉碴的中年男人,正翘着二郎腿,斜倚在一个破酒葫芦上。他手里把玩着几根枯草,眼神却异常清亮锐利,如同能洞穿一切虚妄,正饶有兴致地打量着薛衍怀中的许佑宁。
他的目光扫过许佑宁青灰的脸色和肩后隐隐透出的暗色,又瞥了一眼薛衍胸前那大片刺目的暗红,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
“一个半死不活,抱着一个快死的……呵,这年头,殉情的都这么拼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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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七那戏谑而精准的话语,如同冰冷的钢针,瞬间刺穿了薛衍紧绷到极限的神经!他猛地抬头,猩红的眼眸死死锁住屋顶那个邋遢的身影,仿佛溺水之人抓住了最后一根浮木!
“你就是医仙莫七!?”薛衍的声音嘶哑破碎,带着不顾一切的哀求,甚至忘记了自身的伤痛,“求你!救救她!你要什么我都给你!”他抱着许佑宁的手臂因用力而剧烈颤抖,仿佛怀中是即将碎裂的稀世珍宝。
莫七从屋顶上轻盈地滑落下来,动作无声无息,如同狸猫。他拍了拍身上的雪沫,晃晃悠悠地走到薛衍马前,对薛衍那骇人的眼神和满身的血腥视若无睹,只是凑近了仔细嗅了嗅许佑宁肩后伤口散发出的腐败气息,又伸出两根脏兮兮的手指,闪电般搭上她冰冷的手腕。
片刻后,他收回手,眉头罕见地皱了起来,那玩世不恭的表情收敛了几分,眼神变得凝重:“‘蚀骨青’入骨,毒气攻心,玉蟾丸也快压不住了……啧,麻烦,真麻烦。”他抬眼,看向薛衍胸前那大片暗红的血渍,“你小子也是个不要命的,伤成这样还能撑到这里,情种?”
薛衍根本不在乎他的评价,只是急切地追问:“能救吗?!”
莫七摸着下巴上乱糟糟的胡子,小眼睛滴溜溜地转着,似乎在权衡什么:“救嘛……也不是不能救。就是费劲,而且代价嘛……”他拖长了调子,眼神在薛衍腰间的玉佩和卫峥背后的铁剑上扫过。
“无论什么代价!”薛衍毫不犹豫,斩钉截铁,“只要你能救她!”
卫峥和灰鹞也立刻上前一步,眼神坚定。陶言奚抱着许佑安,紧张得手心全是汗。
“痛快!”莫七咧嘴一笑,露出一口不算整齐的牙,“那就别杵在这儿吹风了!跟我来!这鬼地方瘴气重,再待下去,没毒的也得变疯子!”他转身,朝着那间还算完好的茅草屋走去。
茅草屋内出乎意料的宽敞和……杂乱。各种不知名的草药、兽骨、瓶瓶罐罐堆积如山,空气中弥漫着浓烈而古怪的药味。中央一张巨大的木桌,上面还残留着一些绿色的、粘稠的汁液和几块奇形怪状的矿石。
莫七指挥着卫峥和灰鹞迅速清理出一块地方,铺上厚厚的干草和一张还算干净的兽皮。“把她放这儿!解开衣服,露出伤口!”他对薛衍道。
薛衍小心翼翼地将许佑宁平放在兽皮上。卫峥立刻上前,动作麻利而轻柔地解开她肩后的衣物,露出那个已经变得乌黑发紫、边缘溃烂流脓、散发着恶臭的可怖伤口。诡异的青黑色脉络如同蛛网般蔓延至颈侧,触目惊心!
莫七只看了一眼,眼神便彻底冷了下来:“好狠的手段!这毒再晚半个时辰,大罗金仙也救不了!”他不再废话,迅速从旁边一个破旧的药箱里翻找起来,取出一套长短不一、闪着幽蓝寒光的细针,几把薄如柳叶的锋利小刀,还有几个颜色诡异的药瓶。
“按住她!会很疼!”莫七头也不抬地吩咐,语气不容置疑。
薛衍和卫峥立刻上前,死死按住许佑宁的肩膀和手臂。陶言奚抱着许佑安退到角落,捂住了孩子的眼睛。
莫七眼神专注,手稳如磐石。他先用一种刺鼻的黑色药水清洗伤口,许佑宁即使在昏迷中也痛得剧烈抽搐。接着,他手中那柄最薄的小刀闪电般划过,精准地切开了腐烂发黑的皮肉!
“呃啊——!”巨大的痛楚让许佑宁猛地睁开了眼睛!那双曾经冰冷的眸子此刻充满了无法言喻的痛苦和茫然!她无意识地挣扎着,却被薛衍和卫峥死死按住。
“忍着点!丫头!想活命就别动!”莫七低喝一声,手下动作更快!他如同一个技艺精湛的雕刻师,刀锋所过之处,乌黑坏死的组织被迅速剔除!暗紫色带着腥臭的毒血汩汩涌出!每下一刀,许佑宁的身体就剧烈地痉挛一次,凄厉的惨叫声让屋外呼啸的风雪都黯然失色!
薛衍死死咬着牙,看着许佑宁痛苦挣扎的样子,看着她肩后那个被剜开的、深可见骨的伤口,心如刀绞!他恨不得以身代之!他紧紧握着她的手,感受着她指尖因剧痛而深深陷入自己掌心的力道,仿佛这样就能分担她的痛苦。他自己的胸口也因用力而再次崩裂,鲜血渗出,但他浑然不觉。
莫七的动作快得让人眼花缭乱。刮骨去毒!这是真正意义上的刮骨!刀锋在骨头上刮过,发出令人牙酸的沙沙声!毒血被不断挤出,流满了兽皮。他时不时将一些碧绿色的药粉撒在伤口上,那药粉接触到血肉,发出滋滋的轻响,冒出缕缕青烟,带来更强烈的灼痛!许佑宁的惨叫声渐渐微弱下去,只剩下痛苦的呜咽和身体无意识的抽搐,汗水浸透了她的头发和身下的兽皮,整个人如同从水里捞出来一般。
整个过程持续了将近半个时辰,如同酷刑。
当最后一点乌黑的毒血被挤出,莫七迅速将一种散发着浓郁清香的白色药膏厚厚地涂抹在伤口上,然后用干净的布条仔细包扎好。做完这一切,他才长长吁了一口气,额头上也布满了细密的汗珠。
“毒……暂时清掉了大部分……侵入心脉的……只能靠药了。”莫七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他看向薛衍,眼神复杂,“这丫头命硬……但也去了半条命。接下来能不能熬过来,看她自己的造化。”
薛衍看着许佑宁那惨白如纸、气若游丝的脸,看着她肩后厚厚的、不再渗血的绷带,紧绷的心弦终于稍微松了一丝,巨大的疲惫和伤痛瞬间席卷而来,他身体晃了晃,眼前一黑,差点栽倒,被旁边的卫峥一把扶住。
“世子!”卫峥低呼。
“我……没事……”薛衍强撑着站稳,目光依旧没有离开许佑宁,“多谢……医仙救命之恩……”声音虚弱不堪。
莫七摆摆手,走到角落拿起他的破酒葫芦灌了一大口,咂咂嘴:“谢早了。毒没清干净,侵入心脉的那部分,靠外力很难拔除。需要三样东西做药引,配合我的独门针法,才能彻底根除,否则……余毒缠绵,终成痼疾,寿数难长。”
“需要什么药引?!”薛衍和卫峥几乎是异口同声地问道,心再次提了起来。
莫七伸出三根脏兮兮的手指:
“第一,赤血灵芝,要百年份以上的,阳气极盛,能克蚀骨青的阴寒。这东西只长在南疆火山熔岩附近,稀少得很。”
“第二,千年雪蟾的蟾酥,取其至阴之精华,以毒攻毒,中和余毒。雪蟾在极北冰原深处,狡猾难寻。”
“第三……”莫七顿了顿,眼神变得有些古怪,“幽冥草的花蕊。此草生于古战场万人坑深处,吸尽阴魂死气,其花蕊蕴含一丝生死逆转的奇力,能引动心脉余毒,将其逼出。但这玩意儿……邪性得很,采摘也极其危险,稍有不慎,采摘者也会被死气反噬。”
这三样东西,每一样都堪称稀世奇珍,获取难度更是如同登天!尤其是幽冥草,一听就不是善地!
薛衍的眼神却没有任何退缩,只有不顾一切的决绝:“无论天涯海角,刀山火海,我一定取来!”
卫峥也沉声道:“末将愿往!”
莫七看着他们,小眼睛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赞许,但随即又恢复了那副懒洋洋的样子:“有决心是好事。不过嘛,这丫头现在离不了我的药吊命,你们得留一个人在这儿照顾她。另外……”他话锋一转,目光投向窗外越来越大的风雪,带着一丝深意,“麻烦好像还没结束哦。”
仿佛是为了印证他的话,茅草屋那扇破旧的木门,被一股沛然的力量从外面缓缓推开!
寒风夹杂着雪花猛地灌入!
门口,赫然站着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