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嫣然是被手机连续不断的提示音吵醒的。
她迷迷糊糊地摸到枕边的手机,屏幕上显示着99+的微博通知。点开一看,全是陌生人的@和评论:
「跪了!这是什么神仙琴技!」
「求问小姐姐用的什么谱子?完全没听过!」
「这不是程影帝演唱会掉下来的仙女吗?果然有真本事!」
她猛地坐起身,手指颤抖地点开最上面的一条转发。视频里赫然是昨晚她在派对上演奏《广陵散》的画面!虽然画质有些模糊,但琴声清晰可辨,已经获得了三百多万点赞。
“怎么会...“虞嫣然头皮发麻。在大周朝,名门贵女的才艺表演仅限于特定场合,哪能被成千上万人随意观看品评?
房门被急促地敲响,林悦的声音传来:“虞小姐!你醒了吗?出大事了!“
十分钟后,虞嫣然坐在客厅沙发上,看着程景珩面色阴沉地挂断又一个电话。从早上起,他的手机就没停过。
“视频传播太快,已经压不住了。“程景珩揉了揉太阳穴,“至少二十个音乐大V转发了,中央音乐学院的教授也发了分析长文。“
林悦捧着平板电脑念道:“'这段演奏中使用的指法和韵律完全不同于现存任何古琴流派,尤其是第三段的泛音处理,竟与敦煌残卷中描述的唐代技法惊人相似...'“
虞嫣然绞紧手指:“我...我给公子添麻烦了。“
程景珩摇头:“不是你的错。我已经让法务部发律师函给昨晚偷拍的人,但眼下更重要的是...“他顿了顿,“如何应对这场风波。“
“要不...就说是我自己创作的曲子?“虞嫣然怯生生地提议。
“不行。“程景珩斩钉截铁,“学术界已经有人提出质疑,说这段演奏包含早已失传的技法。如果谎称是原创,只会引来更多麻烦。“
他走到落地窗前沉思片刻,突然转身:“我们主动出击。“
“什么?“林悦和虞嫣然异口同声。
“今晚《文化之夜》直播,原定嘉宾临时生病,制作人刚打电话问虞嫣然能不能顶替。“程景珩眼中闪过精明的光芒,“与其让别人胡乱猜测,不如我们掌控叙事。“
虞嫣然瞪大眼睛:“你要我上电视?“
“不是普通电视,是国家台的文化类王牌节目,观众超两亿。“林悦兴奋地解释,“程老师这是给你铺金路呢!“
“可是我...“
“没时间犹豫了。“程景珩已经拿起手机拨号,“林悦,联系造型师准备汉服;我去跟制作人敲定细节。虞嫣然,你现在开始练习,但不要弹《广陵散》,换一首稍微...现代化一点的曲子。“
虞嫣然手足无措地站在原地。上电视?面对两亿观众?这比她在大周朝御前表演压力还大!
程景珩似乎看出她的恐惧,挂断电话后走到她面前:“害怕?“
“...有点。“她老实承认。
“知道大周朝琴师们上台前说什么吗?“程景珩突然问。
虞嫣然一怔:“'台下皆是冬瓜'...“话一出口她就呆住了,“你怎么会知道这句行话?“
程景珩嘴角微扬:“准备吧,'虞大家'。“他故意用了古代对琴艺高手的尊称,“晚上我陪你去。“
......
晚上七点,国家电视台演播大厅后台。
虞嫣然身着一袭淡青色绣银线汉服,长发半挽,一支白玉簪斜插鬓边——这是林悦找顶级造型师精心设计的造型,既符合历史又兼顾现代审美。她坐在化妆镜前,看着镜中既熟悉又陌生的自己,心跳快得几乎要蹦出胸腔。
“放轻松。“程景珩不知何时出现在她身后。他今天穿着深灰色西装,衬得身材越发挺拔,身上散发着淡淡的龙涎香气息。
“景珩公子...“虞嫣然声音发颤,“我该弹什么曲子?《流水》?《梅花三弄》?“
程景珩递给她一杯热气腾腾的茶:“尝尝。“
虞嫣然接过抿了一口,惊讶地发现这正是大周朝宫廷特制的安神茶!“这...这配方早已失传,你从哪...“
“徐老给的方子。“程景珩轻描淡写地说,“至于曲子...“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我改编了一下《阳关三叠》,加了些现代元素。你看看能不能弹。“
虞嫣然展开纸张,是一份工整的琴谱。传统旋律基础上,加入了电子音乐的节奏点和一些和声处理,既不失古韵又新颖别致。
“这是...你改编的?“她不敢相信地看着他。
程景珩点头:“大学辅修过作曲。时间仓促,可能不够完美。“
虞嫣然仔细研读琴谱,手指在膝盖上虚按。片刻后,她抬头微笑:“很美。只是这里...“她指着第三小节,“如果改成羽调会更流畅。“
程景珩眼中闪过惊讶:“你懂现代乐理?“
“昨晚看了你书架上的《基础乐理》。“虞嫣然有些不好意思,“大周朝记谱方式不同,但原理相通。“
程景珩深深看她一眼,突然伸手帮她正了正发簪:“五分钟后上场。记住...“
“台下皆是冬瓜。“虞嫣然接话,两人相视一笑。
......
“接下来有请近日网络热议的'古琴仙女'——虞嫣然小姐!“
随着主持人激昂的报幕,虞嫣然缓步走上舞台。刺眼的灯光让她一时看不清台下,但能感受到数百双眼睛正盯着自己。她在古琴前坐下,深吸一口气,指尖轻触琴弦。
第一个音符流泻而出,演播厅瞬间安静下来。这是一首古今融合的《新阳关三叠》,传统琴韵中带着现代编曲的节奏感,既展现了千年古琴的魅力,又不失时尚感。
虞嫣然完全沉浸在音乐中。奇妙的是,此刻她竟不那么紧张了。琴声如诉,仿佛在讲述她跨越千年的旅程——对故土的思念,对新世界的困惑,还有那个救了她、让她又困惑又安心的男人...
曲终时,现场响起雷鸣般的掌声。虞嫣然抬头,看到前排的程景珩正专注地望着她,眼中是她读不懂的情绪。
“太精彩了!“主持人热情地走过来,“虞小姐,听说您出身古琴世家,这身技艺是跟谁学的?“
虞嫣然按照事先准备的答案回应:“家学渊源,具体不便透露。“
“理解理解。“主持人眨眨眼,“那我们来个快问快答环节怎么样?观众朋友们可期待了解您了!“
不等虞嫣然同意,问题就抛了过来:“最喜欢的食物?“
“虞府厨娘做的荷花酥。“她下意识回答。
主持人一愣:“虞府?“
虞嫣然这才反应过来,急忙补救:“我是说...外婆做的荷花酥,我们都叫她'虞婆婆'...“
“原来如此!下一个问题:平时有什么爱好?“
“刺绣、焚香、赏雪、对弈。“虞嫣然一本正经地回答。
主持人嘴角抽搐:“没...没点现代的吗?比如刷剧?打游戏?“
“刷剧是何物?“虞嫣然满脸困惑。
全场爆发出大笑和掌声,观众们显然被这种“反差萌“击中了。主持人擦擦汗,继续问道:“理想型是什么样子的?“
虞嫣然一时语塞。在大周朝,闺秀哪能公开谈论这个?她下意识看向台下的程景珩,发现他身体微微前倾,似乎也在等待她的回答。
“这个...“她耳根发热,“志同道合,品行端正即可。“
“太官方了吧!“主持人调侃道,“那换个问法——你觉得程景珩老师怎么样?网上都说你们是'最甜师徒CP'呢!“
虞嫣然的脸“唰“地红了。CP?这是什么意思?她慌乱中脱口而出:“景珩公子...啊不,程老师品性高洁,才学过人,实乃...实乃...“
她卡壳了,现场却笑成一片。这段“文言文式夸夸“立刻被截成表情包,在网络上疯传。
“好了好了,不逗你了。“主持人见好就收,“最后一个问题:接下来有什么计划?会考虑出专辑吗?“
虞嫣然松了口气:“听从公司安排。若能以琴会友,弘扬古乐,余愿足矣。“
这段文绉绉的回答又引来一阵善意的笑声。节目在热烈的氛围中结束,虞嫣然的表演片段迅速登上各大平台热搜。
......
回到后台,虞嫣然长舒一口气,腿一软差点坐在地上。一只有力的手臂及时扶住了她。
“表现得很好。“程景珩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看微博了吗?你已经火了。“
虞嫣然摇摇头,她现在只想找个地方静一静。刚才在台上,有那么一瞬间,她几乎忘记了自己是个“穿越者“,仿佛她本就属于这个时代,这个舞台...
“虞小姐!“一个陌生的男声打断她的思绪。转头看去,是一位戴着金丝眼镜、学者模样的中年男子,“冒昧打扰,我是中央音乐学院民乐系的赵教授。您的演奏太精彩了!尤其是那个特殊的'吟猱'技法,简直与敦煌残卷中记载的一模一样!“
虞嫣然勉强微笑:“过奖了。“
“不知您师承哪一派?“赵教授热切地问,“您使用的指法,我研究了三十年古琴都没见过实物!“
程景珩适时插话:“赵教授,虞小姐今天累了。改天再约时间交流如何?“
“当然当然!“赵教授连忙递上名片,“对了,虞小姐可知道'七星琴'?“
虞嫣然瞳孔骤然收缩。七星琴——这正是她在大周朝御前表演时用的琴!琴身底部刻有七颗星纹,是虞家祖传宝物。
“什...什么七星琴?“她强作镇定。
“传说中大周朝虞国公府有一把绝世名琴,琴底刻有北斗七星纹。“赵教授压低声音,“巧的是,我最近在日本一位收藏家那里,见到了极为相似的一把...“
虞嫣然呼吸一滞,手指不自觉地攥紧了衣袖。那把琴应该在大周朝虞府才对,怎么会...
“赵教授,“程景珩突然挡在两人之间,“我们该走了。“
离开演播厅时,虞嫣然注意到走廊尽头站着一个瘦高的黑衣男子,正冷冷地注视着他们。当她的目光与他相遇时,那人迅速转身离去,但那一瞬间,虞嫣然看清了他胸前别着一枚奇特的胸针——七颗星星组成的图案。
“怎么了?“程景珩顺着她的视线看去。
“那个人...“虞嫣然指向走廊,却发现那里已经空无一人。
程景珩皱眉:“看到谁了?“
“没什么...可能是我眼花了。“虞嫣然摇摇头,但心里已经掀起惊涛骇浪。那枚胸针上的七星排列,与她家传古琴底部的纹路一模一样!
回程的车上,虞嫣然一直沉默不语。程景珩也没有打扰她,只是让林悦取消了原定的庆功宴,直接送他们回公寓。
“今晚好好休息。“下车时,程景珩对她说,“明天开始,会有更多媒体邀约和商业合作。不想接的可以直接拒绝。“
虞嫣然点点头,突然问道:“为什么帮我这么多?“
月光下,程景珩的侧脸线条格外分明。他沉默片刻,轻声道:“也许是因为...我在你身上看到了回家的希望。“
这句话像一把钝刀,缓慢而沉重地刺入虞嫣然心脏。原来如此...他帮她,培养她,只是为了研究她身上的时空穿越之谜。那些偶尔流露的温柔,那些深夜的交谈,都只是...研究的一部分。
“我明白了。“她勉强扯出一个微笑,“晚安,景珩公子。“
转身的瞬间,虞嫣然没看到程景珩伸出手想拉住她,又缓缓放下的动作。她更不会知道,回到书房后,程景珩从抽屉深处取出一本泛黄的日记本,翻到某一页,上面写着:
「七星连珠之日,琴音将启时空之门。然穿越者需付出代价——或记忆,或情感,或生命。梦华祖母当年归来后,终生郁郁,盖因心留大周...」
程景珩的手指轻轻抚过这行字迹,目光落在墙上那幅古画上——画中抚琴的古代女子,眉眼间与虞嫣然何其相似。
“历史在重复...“他低声自语,“但这次,结局会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