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别？“程景珩微微皱眉，“什么意思？“
医生欲言又止地看了虞嫣然一眼，将手中的平板电脑递给程景珩：“我们出去谈。“
虞嫣然看着两人走出病房，隐约感到不安。她低头看了看自己手腕上连着的奇怪细线，又环顾四周——这个房间处处透着诡异：会发光的灯没有烛火，透明的窗户无法推开，墙上挂着的黑色板子会突然亮起，显示各种奇怪的符号。
“呃，你要喝水吗？“留在病房里的林悦试图打破沉默，拿起一个造型奇怪的杯子。
虞嫣然警惕地盯着那个半透明的塑料杯：“此物...无毒？“
“啊？“林悦愣了一下，随即失笑，“这是一次性水杯啊，你没见过？“话一出口她就后悔了，如果这姑娘真是穿越来的...
虞嫣然没有回答，她的注意力被病房门外的争执声吸引了。尽管程景珩和医生压低了声音，但自幼习琴练就的敏锐听力还是让她捕捉到了只言片语。
“...细胞活性异常...“
“...DNA序列比对无匹配记录...“
“...建议转送研究中心...“
研究中心？虞嫣然心头一紧。在大周朝，只有那些被怀疑染上怪病的人才会被送进所谓的“研究坊“，而那些人往往有去无回。
她必须离开这里。
目光扫视病房，虞嫣然注意到床头柜上放着一把小小的金属器具——那是护士留下的剪刀。她悄悄伸手，将剪刀藏进了袖口。
就在这时，病房门被推开，程景珩面色凝重地走了进来，身后跟着那位医生和两名身材魁梧的护工。
“虞小姐，“医生的语气变得异常温和，“我们需要给你做进一步的检查，请你配合。“
虞嫣然挺直腰背，强装镇定：“多谢关照，但小女子已无大碍，不必再劳烦诸位。“
“这恐怕不是请求。“医生向护工使了个眼色，“医院有责任搞清楚——“
“她今天出院。“程景珩突然打断医生的话，声音不容置疑。
所有人都愣住了，包括虞嫣然。
“程先生，这不符合规定！“医生急了，“这位小姐的情况非常特殊，我们已联系了国家生物研究所的专家——“
“我说，她今天出院。“程景珩一字一顿地重复，眼神锐利如刀，“所有检查报告我已经买断，如果我在任何媒体或学术期刊上看到相关消息...“他没有说完，但威胁的意味不言而喻。
医生脸色变了变：“程先生，您应该明白，这种发现对科学界——“
“林悦，“程景珩不再理会医生，转向自己的助理，“去办出院手续。用特殊通道安排车。“
林悦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但在程景珩的眼神示意下还是快步离开了病房。
虞嫣然惊疑不定地看着这一幕。这个叫程景珩的男子为何要帮她？他看起来在这个时代颇有地位，但即便如此，违抗医者的意愿也需要承担风险...
“程先生！“医生还想阻拦，程景珩已经拿出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
“徐老，是我。“他对着电话说道，“对，类似京都那件事...需要您帮忙打个招呼...对，朝阳医院。“
令人惊讶的是，不到五分钟，医院院长亲自赶到了病房，态度发生了180度大转弯，不仅同意虞嫣然立即出院，还保证所有检查记录都会严格保密。
一小时后，虞嫣然换回了她那套已经清洗干净的月华裙（现代洗涤剂的气味让她皱了好一会儿鼻子），坐在程景珩的黑色豪华轿车里，透过车窗震惊地看着这座陌生而繁华的城市。
高楼大厦直插云霄，玻璃幕墙反射着刺目的阳光；马路上川流不息的“铁盒子“发出刺耳的鸣笛声；行人们个个低头看着手中的小方块，对周遭视若无睹...
“这...这是何处？“虞嫣然声音发颤，“长安城何时变成这般模样？“
“这里叫BJ。“程景珩递给她一瓶矿泉水，“距离你说的'大周朝'已经过去一千多年了。“
虞嫣然接过水瓶却不知如何开启，程景珩耐心地示范了拧开瓶盖的动作。她小心翼翼地抿了一口，随即被气泡水刺激得咳嗽起来。
“慢点，这是气泡水。“程景珩轻轻拍打她的后背，眼中闪过一丝笑意。
虞嫣然羞恼地瞪了他一眼：“阁下何必戏弄于我？“
“我的错。“程景珩居然道了歉，从车载冰箱里取出一瓶普通矿泉水换给她，“不过你确实需要尽快适应这个时代的东西。“
“为何要帮我？“虞嫣然直视他的眼睛，“你我素不相识，况且...“她犹豫了一下，“在你眼中，我或许是个疯子或骗子。“
程景珩没有立即回答。车子驶入一条隧道，昏暗的光线中他的侧脸轮廓显得格外深邃。
“两个原因。“良久，他开口，“第一，你的出现确实引起了我的兴趣；第二...“他顿了顿，“我认识一个人，他或许能帮你弄清楚为什么会来到这里。“
虞嫣然心跳加速：“你是说...我能回到大周朝？“
“我不确定。“程景珩诚实地说，“但徐老——就是我刚才打电话的那位——研究这类...异常现象很多年了。“
车子驶入一栋高档公寓的地下停车场。虞嫣然紧张地看着四周昏暗的环境和闪烁的灯光，手指不自觉地攥紧了裙角。
“别怕。“程景珩的声音出乎意料地温和，“这里很安全。“
电梯直达顶层。当虞嫣然跟着程景珩走进他的公寓时，不禁倒吸一口冷气——整个客厅的落地窗外，北京城的全景一览无余，夕阳为城市镀上一层金色。
“此处...是公子的府邸？“她下意识用上了敬语，这规模堪比虞国公府的主院了。
“算是吧。“程景珩脱下外套挂在衣帽架上，“接下来一段时间，你就住在这里。“
虞嫣然猛地转头：“你我孤男寡女，岂可共处一室？！“
“放心，我有三间卧室。“程景珩指了指走廊，“而且...“他拿出一个长方形的小物件递给她，“这个给你。“
“此乃何物？“
“手机。“程景珩按下侧边按钮，屏幕亮起，“如果你遇到危险，或者有任何需要，按这个绿色图标就能联系我。“
虞嫣然小心翼翼地接过这个被称为“手机“的奇妙物件，指尖触碰屏幕的瞬间，一张她的照片突然弹出——那是医院监控的截图。
“这...这是妖术吗？为何我的影像会被囚禁于此？“她差点把手机扔出去。
程景珩忍不住轻笑出声：“不是妖术，这叫'科技'。“他站到她身后，双手绕过她的肩膀，指导她用手指滑动屏幕，“这样操作...这个是相机功能...这个是通讯录...“
虞嫣然全身僵硬——这男子竟如此无礼地贴近她！在大周朝，这样的距离足以让一个贵女名声扫地。她应该立刻推开他，斥责他放肆，可是...
可是他的气息意外地好闻，像是雪松混合着淡淡的薄荷；他的手指修长干净，指甲修剪得整齐利落；他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时，胸腔传来轻微的震动...
“明白了吗？“程景珩退后一步，似乎完全没有注意到她的窘迫。
虞嫣然耳根发烫，强自镇定道：“略懂一二。“
程景珩点点头：“林悦一会儿会送晚餐来，顺便带些女性用品和换洗衣物。今晚你先休息，明天我带你去见徐老。“
“这位徐老...究竟是何方神圣？“
程景珩的表情变得复杂起来：“他是中科院退休教授，也是...“他似乎在斟酌用词，“我母亲的老朋友。他研究一些...非主流科学领域。“
虞嫣然敏锐地注意到他提到母亲时眼中闪过的阴影，但识趣地没有追问。
门铃响起，林悦带着大包小包走了进来，看到虞嫣然还穿着古装，不禁笑道：“程老师，你就让人家一直穿这个啊？“
程景珩这才意识到问题：“我忘了。林悦，你帮她挑几套日常衣服。“
“不用！“虞嫣然急忙拒绝，“我...我穿自己的衣服就好。“
林悦和程景珩交换了一个眼神。
“虞小姐，“林悦尽量委婉地说，“你穿这样出去，会引来很多不必要的关注。“
虞嫣然咬了咬下唇。她当然明白这个道理，但要她穿上这个时代那些暴露得可怕的服装...
“先吃饭吧。“程景珩适时地转移了话题，“林悦带了火锅外卖。“
“火锅？“虞嫣然想起父亲曾说过，蜀地有一种边煮边吃的烹饪方式...
但当林悦打开那些塑料食盒时，虞嫣然彻底傻眼了——红得刺眼的汤底上漂浮着一层厚厚的辣椒，旁边摆着各种切好的生肉和蔬菜。
“此...此物能食？“她惊恐地看着那锅沸腾的红汤。
程景珩眼中闪过一丝促狭：“大周朝的贵女，该不会不敢吃辣吧？“
这句话成功激起了虞嫣然的好胜心。她挺直腰板，学着两人的样子夹起一片牛肉放入锅中，然后...
三分钟后，虞嫣然泪流满面，不停地用手扇着嘴巴，程景珩憋着笑递给她一杯冰酸奶：“第一次吃四川火锅都这样。“
“水...给我水...“虞嫣然已经完全顾不上仪态了。
林悦在一旁笑得前仰后合：“程老师，你太坏了！应该先给她清汤锅的！“
程景珩耸耸肩，眼中却带着难得的轻松笑意：“这样记忆深刻。“
虞嫣然一边灌水一边狠狠瞪着他，却在对方含笑的眼眸中奇异地消了气。这个傲慢无礼的现代男子，此刻看起来竟有几分...可爱？
晚餐后，林悦帮虞嫣然准备了客房，并耐心教她使用浴室的各种设备。当温热的水流从花洒中喷涌而出时，虞嫣然忍不住惊叹出声——这可比大周朝的浴桶方便多了！
夜深人静时，虞嫣然躺在柔软得过分的床上，望着陌生的天花板，思念如潮水般涌来。父亲现在如何？是否发现她失踪了？琴艺大会最后是谁夺魁？那个在琴弦上下毒的人...
她轻轻拭去眼角的泪水，拿起枕边的手机。按照程景珩教的方法，她点开了浏览器，犹豫了一下，输入“大周朝虞国公“。
搜索结果让她浑身冰凉——页面上显示着大量关于“五代十国时期后周“的历史资料，而关于“虞国公“的记录只有寥寥数语：「虞鸿，后周礼部尚书，显德六年因谏言被贬，其女虞嫣然于宫廷宴会中暴毙，年仅十八...」
暴毙？她才没有暴毙！虞嫣然手指颤抖着点开详情，却发现记载到此为止。她不死心，又搜索“元和通宝“，结果更加令人绝望——历史上从未有过这种钱币，而“开元通宝“确实是唐代货币，距离所谓的“后周“已有数百年之隔。
难道她来到的不仅是异乡，还是一个与她的世界相似却又不完全相同的时间线？
正当她陷入混乱时，一条推送通知突然出现在屏幕上方：「爆！程景珩演唱会神秘女子身份曝光！疑似为新戏炒作？」
虞嫣然好奇地点开，映入眼帘的是她在缓冲垫上狼狈不堪的照片，以及各种耸人听闻的猜测。最让她震惊的是评论区那些不堪入目的言论：
「这女的谁啊？想红想疯了吧」
「肯定是程影帝的新欢，装什么古人」
「查到了！是中戏学生，叫虞嫣」
她正不知所措，手机突然响起，屏幕上显示“程景珩来电“。虞嫣然手忙脚乱地按下接听键，却不知该把手机放在哪里。
“把手机贴到耳边。“程景珩的声音从扬声器里传出，带着几分无奈。
虞嫣然照做，立刻听到了他清晰的声音：“看到网上的消息了？“
“嗯...“她小声应答，“他们说的都不是真的...“
“别担心，公司已经在处理了。“程景珩顿了顿，“明天我们会发布声明，说你是古文化研究所的学者，受邀参与我的新戏顾问工作。这样能解释你的着装和...特殊言行。“
虞嫣然沉默片刻：“程公子...“
“叫我景珩就行。“
“景珩公子，“她固执地保持礼数，“为何要如此帮我？“
电话那头安静了几秒。
“也许...“程景珩的声音忽然变得很轻，“我在你身上看到了某种可能性。“
没等虞嫣然追问，他已经道了晚安挂断电话。
窗外，BJ的夜空罕见地出现了几颗星星。虞嫣然望着那微弱的光芒，想起大周朝的夜空总是繁星密布。她轻轻抚摸手机光滑的表面，这个时代有太多不可思议的事物，但此刻她最在意的，却是那个谜一样的男人那句意味深长的话。
他说的“可能性“...究竟是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