轮胎摩擦地面发出刺耳尖叫，黑色轿车甩尾拐进小巷。
凌鸢抓紧车门上方的把手，后视镜里，三个银眼人形正以诡异的协调性追来，他们的肢体关节像提线木偶般不自然地摆动。
“系好安全带。“陆卢临单手转动方向盘，另一只手从手套箱摸出金属喷雾罐。
“这能暂时干扰他们的视觉链接。“
凌鸢这才注意到自己的手指正在不受控制地发抖。
她狠狠咬了下舌尖，铁锈味在口腔蔓延。“你到底是谁？为什么会有对付这些东西的装备？“
“私家侦探，专门处理...特殊案件。“
陆卢临突然急刹，喷雾罐滚到座位下。
巷口站着个穿病号服的小女孩，双眼在车灯照射下泛着水银光泽。
凌鸢的呼吸一滞。
小女孩抬起手，巷子两侧的橱窗玻璃同时炸裂，声响巨大。
陆卢临猛打方向盘撞进路边咖啡馆。
玻璃碎片如雨落下，凌鸢条件反射地护住头脸，却见所有碎片在接近车窗时诡异地悬停——像被无形的手按了暂停键。
“电磁屏障。“陆卢临拍了拍仪表盘上闪烁的蓝色指示灯，“撑不了太久。“
后窗传来“咚“的闷响。凌鸢转头，看见林煜的脸贴在玻璃上，他的嘴角已经撕裂到耳根，露出金属质感的牙齿。
“林编辑他...白天还很正常...“
“影蚀症潜伏期12到36小时。
“陆卢临撞开后门冲进咖啡馆仓库，“白天宿主保持清醒，入夜后镜中意志接管身体。“
他突然停下，从风衣内袋抽出张照片递给凌鸢。
照片上是面青铜古镜，镜缘刻着与医院破镜上相同的六边形符文。
照片角落有个模糊的电子水印：NT-7。
“这是三周前博物馆失窃的唐代镇心镜。“
陆卢临推开储物柜露出暗门，“盗窃案发生后，城里开始出现影蚀症。
镜背铭文记载这是玄奘从天竺带回的'阿修罗照骨镜'复制品。“
凌鸢敏锐地注意到他说“复制品“时嘴角的微妙抽动。
走进暗门，暗门后是向下的螺旋楼梯。
凌鸢跟着陆卢临往下走时，头顶传来橱窗模特被撕碎的脆响。
台阶上散落着几张打印纸，她弯腰捡起，发现是某篇论文的残页：《量子隧穿效应在非欧几何空间中的镜像映射》。
“你知道我为什么在找你。
“陆卢临的声音在狭窄空间产生奇特的回声，“《超自然研究》上个月刊登过你的论文——《镜面反射异常与集体癔症的量子力学解释》。“
凌鸢脚步一顿。
那是她在目睹某山村全体村民对空镜子跪拜后写的分析报告。
“你认为影蚀症与量子观测有关？“凌鸢防备地问。
“我认为有人故意激活了某种量子纠缠态。“
陆卢临推开地下室铁门，“而你是国内少数研究过类似案例的专家。“
地下室布满显示屏，中央工作台上散落着古镜拓片和现代电路板。
最引人注目的是墙上悬挂的七块液晶屏，分别显示着城市各处的监控画面——每个画面里都有至少一个行为异常的人影。
凌鸢的视线立刻被东北角屏幕吸引。
画面中一个穿连帽衫的年轻人正对着ATM机的反光表面疯狂敲打键盘，机器屏幕上的防窥膜诡异地波动着，像水面般映出不属于这个世界的倒影。
“那是程奕。
“陆卢临顺着她的目光说道，“民间黑客组织'棱镜'的成员，三天前他黑进了市交通监控系统，发现了镜面反射异常的数据规律。“
工作台下的抽屉突然发出“滴滴“声。
陆卢临拉开抽屉取出平板电脑，屏幕上跳动着红色警告框：【NT-7样本活性激增，坐标已锁定】。
警告框下方是个凌鸢从未见过的标志：六边形框内嵌套着瞳孔状的镜面图案。
“镜教...“陆卢临的指节发白，“他们比我想象的进展更快。“
凌鸢刚想追问，突然注意到工作台玻璃板下压着张泛黄的照片。
照片里年轻的陆卢临穿着白大褂，站在某个实验室的镜面墙前，身旁是个戴青铜面具的人。
最诡异的是，照片里所有人的倒影都与本体动作不同步。
“你们实验室是不是……“
爆炸声打断了她。
天花板簌簌落灰，楼梯口传来金属变形的呻吟。
陆卢临快速从金属箱取出个U盘塞给她：“程奕发现的加密档案，需要特定频段的光照才能解码。
去找城隍庙'白氏香铺'的老板，就说要买'照影灯'。“
“后门。“他抓起工作台上的金属箱，“跟我去个地方。“
凌鸢没动。
她盯着工作台下的抽屉——半开的缝隙里露出《超自然研究》编辑部的门禁卡。
“你早就监视着我们。“她慢慢后退，“林编辑的变异是不是也...“
陆卢临的眼神突然变得锋利。他扑过来的瞬间，天花板轰然塌陷。
凌鸢本能地腾身后翻，轻巧地落在三米外的配电箱上——这是她从小修习轻功的条件反射。
烟尘中，白大褂男子飘然而下。是的，飘——他的脚尖离地至少十厘米，白大褂下摆无风自动。
更可怕的是，他在地面没有投影。
“初次见面，凌小姐。“
男子的声音像两台收音机同时播放，“你的论文很有启发性，尤其是关于意识坍缩的假设。“
凌鸢感到有冰冷的东西抵住后颈。
她斜眼看去，是陆卢临的金属喷雾罐。
“别动。“他在耳边低语，温热呼吸拂过她耳廓，“他在试图建立视觉链接。“
白大褂微笑着摘下眼镜。
他的眼球是两片完美的圆形镜面，映出无数个凌鸢的倒影。
当凌鸢的目光与镜面眼球接触的刹那，她突然看见——
满天的镜屑向她扑面而来，在即将触碰到她的眼球时停了下来。化作一簇团球，又猛地炸开。
漫天飘落的镜屑中，七个穿黑袍的人围着一面巨大的青铜镜跪拜。
镜面浮现的不是人影，而是一棵枝干呈现人体解剖结构的巨树。
树下站着戴青铜面具的人，正将某种发光液体倒入镜中。
画面突然切换成现代实验室场景，她看见陆卢临在砸毁某个镜面装置...
“我们见过。“镜面眼球里的画面回到医院走廊，“你当时观察得很仔细。“
凌鸢突然明白了恐惧的真正含义——当那个镜中世界不仅观察着你，还记下了每个细节时。
陆卢临的喷雾罐发出高频嗡鸣。
蓝雾炸开的刹那，凌鸢感到自己被拦腰抱起。
她在颠簸中看见白大褂的身体像信号不良的电视画面般闪烁，镜面眼球里伸出无数透明触须。
地下通道弯折如迷宫，陆卢临的脚步声在黑暗中异常清晰。
直到确认没有追兵后，他才把凌鸢放下来。
“那不是普通镜傀。“他喘着气打开金属箱，取出注射器扎进自己脖颈。
“是初代感染者，可能直接接触过源头。“
凌鸢注意到他注射时镜面疤痕泛出磷光：“你到底在为谁工作？“
“曾经是'古镜项目'安全顾问。
“陆卢临的虹膜泛起短暂蓝色，“直到发现他们在用活人测试镜面映射。“
他卷起袖子，镜面疤痕下隐约可见电路板般的金色纹路。
“这是'反镜面'植入体，能干扰影蚀症的视觉传播链。“
远处传来混凝土崩塌的闷响。陆卢临拽着凌鸢拐进岔路，手电光照出墙上密密麻麻的刻痕——全是那个六边形符文。
“这是...“
“防反射涂层。“
陆卢临抚摸刻痕，“二战时期欧洲某些医院就用这种方法隔离镜灵。
“他突然从内袋掏出个锦囊，“如果我没能脱身，把这个交给白渊。
他表面上经营香铺，实际上是最后一位掌握'镜封印'术的传人。“也就是符咒师。
凌鸢接过锦囊时，指尖传来刺痛感。
打开一看，里面是片水晶碎片，内部封存着一滴悬浮的银色液体。
“古镜的碎片？“
“更糟。“
陆卢临苦笑，“是'种子'。镜教通过这个将普通人转化为镜傀。
“他突然按住太阳穴，指缝间渗出银丝，“他们找到我了...通过疤痕链接...“
通道尽头立着面全身镜。镜前站着个小女孩，正是巷口那个穿病号服的银眼感染者。
她缓缓转身，举起怀里的东西——林煜的头颅。
头颅的眼睛依然银光闪烁，嘴唇开合：
“凌鸢，看看镜子。“
陆卢临的手电筒爆出刺目蓝光。
强光中，凌鸢瞥见镜面浮现出无数张人脸，最清晰的是白大褂男子，他正从镜深处伸出手臂。
“跑！“陆卢临推了她一把，“记住：不要与任何反光表面对视超过三秒！记住白渊的暗号——'明镜本无台'！“
凌鸢在奔跑中听见玻璃碎裂的脆响，接着是陆卢临痛苦的闷哼。
她转身时，正看见镜中伸出的透明触须缠住他的镜面疤痕，像输液管般注入水银状物质。
更恐怖的是，通道两侧所有反光表面——水管接头、金属标牌甚至她手表表盘——都开始浮现那个六边形符文。
“陆卢临！“
回应她的是对方突然银光闪烁的眼睛——和白大褂如出一辙的镜面眼球。
他的嘴唇蠕动着，用最后清醒的意识喊出。
“找程奕...破解U盘里的...镜面拓扑图...“
而这时的凌鸢望着周围的反光物体，想起陆卢临说的话。向着排水管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