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2章:成功成仁(1 / 1)

接下来两天,崔云曦在时而昏睡时而清醒之间总是噩梦缠身,耳边总是回荡着“嘣嘣嘣”的枪响声,眼前总是涌动着那喷薄而出的鲜红色血液。

哪怕他闭着眼睛,那血红色液体依旧抑制不住地往外涌动,而且越涌越多,最后汇聚成一片红色的汪洋大海!

“啊!”无数次从噩梦中惊醒,醒来,发现又是一场梦。

浑身已被汗湿,断骨痛不可抑。可他不在意这些,身与心似乎已在反复磨折中变得麻木。

他只是瞪着一双空洞的眼睛,直不愣登地望着天花板,面无表情。

现在的他,眼睛可以望得见的也只有这光秃秃的天花板、和这方寸之间处处充满白色的密闭空间。

这时常让他感觉自己仿佛置身于一个白色的盒子里,叫人窒息。

有时,他用昏睡来自我麻痹。闭上眼睛,努力让大脑停滞、让心灵放空。

因为不想眼中都被满屋子的白色所充斥,时间久了,大脑会变成一片空白,就像被格式化了似的。

他选择闭眼昏睡,他选择忘记那些痛苦的回忆,在沉睡中完成自我救赎。

然而,非但没能救赎自己,反而一次次在梦境中沉沦!

宋子强看出了他的极度消极与颓废。

崔云曦生来命运多舛,跌宕起伏,二十七八岁的年纪,比别人一辈子经历的都多。豪不夸张地说,他吃过的盐比一般人吃过的饭都多!

多少的坎坷曲折,都没能将他打败,他在荆棘中一次又一次挺了过来。全赖他是个乐观、坚强的人,即便经历了再多挫折,也常常一笑置之。

他学会了为自己打气:“人生就是爬过一山又一山,前方永远有新的高峰在等待着你去征服。”

与崔云曦一起长大,在宋子强印象中,让他深受打击、萎靡不振的曾有两次,一次是他得知自己误杀了缉毒警察张士奇,那次他差点儿一枪把自己个儿崩了。

再有就是这一次了。

宋子强不知道那天雨夜崔云曦和简宁之间发生了什么,他甚至不能百分百确定崔云曦那天是否去见了简宁。

他曾试图问过崔云曦,但他总是三缄其口,宋子强也就不再问了。

因为他了解崔云曦,他想说的不必询问他自然会说;倘若他不想说,打死他也不会吐露半个字,那自己何必还费这个劲儿呢?

但他觉得崔云曦那晚去见的八成就是简宁,而且他们之间发生了非常不愉快的事。

至于发生了什么,他却不得而知。

这源于他对简宁和崔云曦的过往不甚了解,但是对于经历过种种磨难的崔云曦而言,时至今日早已练就了金刚不坏身,基本上已经没有什么人、什么事能伤到他,除了简宁。

简宁就是崔云曦的软肋,是他心中最柔软的地方,只有她、或与她相关的事,才能从根本上伤及崔云曦,甚至让他的天都塌了!

在小木屋养伤的那段日子里,崔云曦是很挂念简宁的。宋子强完全相信,只要简宁勾勾手指头,崔云曦一定不顾一切地奔赴过去,哪怕身体不适爬也要爬过去!

而在雨中找到昏迷不醒的崔云曦时,也正是在距离简宁家不远的地方。

由此可断定,那晚雨夜,崔云曦从小木屋跑出去见的人必是简宁无疑!

诚然,令崔云曦心情沮丧的,除了他与简宁之间发生的不明事件、以及近日他的身体状况不佳,还有就是昨晚那名杀手的饮弹自尽。

“云曦,喝口水吧。”宋子强走到病床前,端起桌上的水杯,把吸管塞进他嘴里。

他只轻轻地嘬了两口,便吐出吸管,摇了摇头。

只见他紧闭着双眼,脸色苍白如纸,身体在微微颤抖,显然正经历着一番痛苦。

他的嘴唇干燥得如同枯叶,唇上的皮肤仿佛已失去了生命力,毫无生机和活力,急需水分的滋养。

然而自他醒来以后,几乎不吃也不喝,似乎已然对生活失去了寄望,对生命失去了信心,对未来没有了期盼。

宋子强无奈地轻叹一声,把杯子搁回桌面,迟疑了少顷,见崔云曦有了些许的缓解,便开口对他说:“云曦,昨晚发生的事,提醒我们必须得加强防范!扎坤此人果然神通广大,就跟在咱俩身上安装了追踪定位器似的,怎么都逃脱不了他的如来手掌。”

“扎坤的手段一早就领教过了,张士奇不就是个活生生的例子么?”崔云曦说话间还带着痛苦的喘息。

宋子强听了不由得揪紧了心,脸色变得煞白!

张士奇是警察,在敌方做了多年卧底,具备很强的侦查和隐蔽能力,即便如此,仍被扎坤追得到处躲藏,最终也难逃一死。

想到这些,他忧心地看向崔云曦。

崔云曦却面不更色,一脸坦然,一副了然于胸,又胸有成竹的样子。

他的泰然自若非但没能让宋子强感到宽慰,反而让他后脊梁骨阵阵发冷,一种不祥的预感油然而生!

崔云曦的表现不禁让宋子强联想起以前那些甘愿牺牲的革命英雄,面对死亡时也是这般泰然、这般镇定。

难道对于扎坤的追杀,他能欣然面对?

“云曦,不如我们先躲躲吧。”他建议道。

“不必了!”崔云曦直接回绝了他。

“我们总不能坐以待毙吧?”宋子强不甘示弱,继续劝他。

“你以为我们能躲到哪里去?”崔云曦直视着他,把个宋子强看得心虚了。

“诚如你所说,扎坤的势力遍布全球,到处都有他的眼线,他就是这样手眼通天。我们又能躲到哪儿去?难不成还能躲到月球上去吗?”

子强惊变了脸色,连脖子根儿都涨得通红,忍不住脱口而出:“那我们只有死路一条了吗?”

“那倒不是,至少这事与你无关,你可以……”

“说什么呢?”宋子强马上打断他,毅然决然地说:“你瞧着我是那种背信弃义的人吗?说得好像我多么贪生怕死似的!

话说回来,都怪那个可恶的明昊,不是他,你怎么会招惹上扎坤这种人?你跟他八杆子打不着!”

闻听此言,崔云曦意味深长地说:“我跟扎坤的怨一早就结下了,虽然我们之间没有过直接冲突……”

说这番话时,崔云曦双眼直直地盯着天花板,一眨都不眨,眼中透着捉摸不定的光芒。

宋子强被他此时此刻的眼神吓到,大气不敢出,下意识地想要回避他的眼睛,却失控般地总想盯着看,他想透过他的眼睛探究他的内心:他心里面到底在想些什么?

崔云曦是个公认的大帅哥,他的帅是那种发自骨髓、与生俱来的帅,而他浑身上下最引人注目的地方当属他那一双眼睛。

至少宋子强是这样认为的。

那一双灿若星辰的眼眸,即便经历了无数的痛楚亦沧桑,仍清澈如水。尤其是眼中蕴含的真诚与深情,叫人过目难忘。

然而今时今日,这双清澈如秋水般的眼睛,却像蒙上了一层阴影,朦胧之中带着一丝刚毅,刚毅之中夹着一抹邪魅,让宋子强看不清、也摸不透。

“因为张士奇?”宋子强问:“你还是放不下张士奇那件事,他的死成了你心中永远拔不掉的一根刺!”

一直直眉瞪眼望着天花板的崔云曦此刻眨巴了几下眼睛,就像一个玩偶突然被赋予了灵魂,令宋子强禁不住打起了寒战。

只听他幽幽说道:“也不完全是为了张士奇,还为了那些曾经因扎坤而死的人、为了以后不再有人因他而死!”

“你是说昨晚那个杀手?”

崔云曦不置可否,眼睛重新一眨不眨地望住天花板。

宋子强忍不住也仰头看了看天花板,他想知道那里究竟有什么吸引着崔云曦如此执着地一直盯着看?

可是除了一片白,就真的什么都没有了。

宋子强更加困惑:究竟是什么值得他对着天花板一直看一直看?看得那么入神、那么投入?宋子强感觉怪怪的。

“昨晚那个杀手只是其中之一,但绝对不会是最后一个!如果我不死,扎坤就会不停地派人来杀我……”

“所以呢?”宋子强对他的话感到莫名其妙,迫不及待地追问。

沉寂片刻,崔云曦的眼珠终于动了。他把眼珠转向宋子强,深沉地看着他问:“你知道古代的死士吗?”

被他直直地盯着看,宋子强的心“噔噔”直跳。

这双澄亮透彻的眼睛啊,此刻却带着一股神秘而悲伤的色彩,宋子强甚至不敢与他的眼睛对视,试图躲闪起来。

崔云曦对他的反应视而不见,继续着自己的话题:“古代的死士,是从小被训练出来的杀伐工具,他们是最忠诚的‘战士’,是战场上的‘利刃’,你可以理解为视死如归的勇士。他们在执行任务时总抱着‘不成功便成仁’的决死观念。

他们往往为了荣华富贵或是报恩,为王侯贵族卖命,主要从事突击和暗杀任务。

死士为了达成任务会自愿或被迫献出生命,为了避免任务失败被俘虏,通常会在执行任务之前服毒,例如在牙齿缝中涂上毒药。

现‘死士’一词含义更为广泛,多代表拥有高超技艺、不记后果的极端分子。

扎坤手下就养着许多类似这样的‘死士’,他们在执行任务时同样抱着‘不成功便成仁’的心态。

当然,他们这样做不是为了报恩,而是被逼无奈!因为一旦任务失败,他们必须自行了断,否则若被活抓,他们的家人就得遭殃!”

“你说这些……”宋子强感觉奇怪,不懂他到底想要表达什么。

崔云曦不等他提出质疑,兀自解答道:“如果我不死,扎坤就会不停地派人来杀我,杀不掉我,就会不停地有人死去,就如昨晚那个一样。”

“那也是他们咎由自取!为什么你要替他们着想?”

“可他们有他们的无奈!就像我一样!不然,有谁愿意放弃生命呢?”

“那难道就要你放弃生命吗?你的命难道不重要吗?”宋子强急了,直接硬刚他。

崔云曦的眼神又变得迷离而坚定,隔了好一会儿,听到他说:“如果死得其所,便也不枉一死!”

他的话,让宋子强连吸几口凉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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