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
纳兰霏是被腐草味呛醒的。
她幽幽睁开双眼,有些茫然的看向四周。
“这……是哪?我不是已经死了吗?”
却见周遭没了高耸的大厦,反倒多了一大片高山。夕阳将不远的河水染成锈红色,而她瘫坐在芦苇丛中,身上LV连衣裙沾满泥浆,右脚高跟鞋也早已不知去向。
纳兰霏撑起身子,扫了一眼。
除了手腕那处疤痕,其他伤口不知为何已然愈合。
她缓缓走到河边,双眸闪过一抹疑虑。
“怎么可能,这……这是赤……赤水河?”
河面虽然比现世窄了约三分之一,但对岸那尊鹰嘴状的褐红色巨岩如刀劈斧凿——那是古蔺地质公园的标志“赤鹰岩”,三叠纪砂岩层在亿万年的冲刷下形成独特的羽状纹路。
“左岸么……”她喃喃自语,指尖抠进湿润的砂土。
暗红色的泥浆从指缝渗出,带着熟悉的铁锈味。
2018年郎酒厂扩建时,她曾在河床取样,这种富含铁、锰的第四纪沉积土,正是赤水河两岸特有的“红层地貌”。
“赤水左岸,五峰为屏,鹰岩镇煞……”
纳兰霏想起爷爷那本《酒经》里的古谚,指尖深深掐入红土。
也就是说,自己还在古蔺县境内。
可是如今环境跟她之前所见……
一种大胆的猜测,不由涌上心头。
不会的,一定是我想多了!
纳兰霏强行镇定下来。
如今天色已晚,自己一个人在荒郊野外必然危险,当务之急,是得找到其他人求助,也好了解些当下情况。
由于少了一只高跟鞋行走不便,纳兰费干脆将另一只鞋也脱了,忍着脚下传来的刺痛,她穿过一片小树林。不一会儿,便见到远处有一股炊烟袅袅。
一座青瓦村落依山而建,纳兰霏心中一喜,不由加快步伐。
可越接近村口,她愈发感到不安。
这个村子静得诡异,没有鸡鸣犬吠,连风掠过茅草的声音都清晰可闻。
“老乡,请问……”纳兰霏推开半掩的篱笆门,话音戛然而止。
槐树下瘫着个老汉,胳膊上龙鳞状红斑从袖口蔓延到脖颈,正抱着酒坛喃喃:“沈家的酒……能治……能治病!”
旁边还有一位农妇更夸张,满脸都布满了红斑,瞳孔涣散如蒙灰的琉璃。正在那机械地舀着井水,明明木桶中的水都溢出来了,她还在重复。
入目所及,绝大数村民均是如此,还有甚者,干脆就是躺在土路上睡觉。
这诡异的一幕,吓得纳兰霏倒退两步,后背撞上晒谷架。
竹匾里铺着一些果粒,似乎是用来制作酿酒所需酵母的。
她好奇地拈起一搓嗅了嗅——是发霉的枸果,混着某种腥甜异味。
多年酿酒的直觉让她汗毛倒竖,这绝不是普通霉变。
“祠堂……祭河神……才能得救!”老汉突然抽搐着指向西山。
纳兰霏顺着望去,暮色中隐约有座飞檐建筑,檐角铜铃随风晃荡,却发不出半点声响。
“这些人疯了吧!”
她避开这些诡异村民,蹑手蹑脚的从另一侧小道,摸进一间建造相对精致的小院。
堂前八仙桌上摊着本书,纳兰霏拿起扫了眼,上面用繁体字写着《大昭历》,永昌十二年。
纳兰霏:“?”
自夏商到清,什么时候多了个叫大昭的王朝?
心中的那份猜测,进一步得到确认。
放下书本,她走进另一个侧室,妆奁里铜镜映出她苍白的脸,与现世别无二致。
她,还是那个她。可这个世界,似乎有些不太一样。
大学时期的她,也看过几本小说,对于“穿越”一词,并不陌生。
现在纳兰霏十分确定,自己如今就是穿越了,而且是在一个类似华夏的古代社会。
一想到自己可能再也回不去了,她的眼角不由留下两行清泪。
“爷爷……”
纳兰霏嘴角轻喃自语,过了片刻,缓释好心情的她左右打量了下。
将房屋门合上,打上一桶水,脱下裙子,拿起一块还算比较干净的沐巾,擦拭自己身上污垢。
将一切收拾妥当,纳兰霏见天色已黑,便躺在床榻打算歇息。
可还未等入眠。
窗外却传来窸窣声。
纳兰霏猛地睁开眼,却见窗外十几个黑影佝偻着正在逼近,所有人眼白中泛着不正常的青灰。
“祭品……新鲜的祭品!”
“杀……杀了她,杀了她诅咒就好了!”
“你……你们别过来,什么诅咒呀,那是封建迷信,不可信!”
然而这些村民丝毫没有理会。
纳兰霏赶忙起身,随手捡起地上一根木棍破窗而出,赤脚踩过土路上。
那帮村民见纳兰霏逃跑,一个个显得更加激动,举着火把、农具追了上去。时不时,口中还发出如同野兽的怪异嘶吼。
可她毕竟只是普通人,跑了一阵后,体力明显跟不上,速度也逐渐放缓。
很快,身后喘息声越来越近。
突然,有一只手抓住了她的裙摆。
“滚开!”她抡起木棍砸向那人脸上。
只见对方脸上的红斑被划破,几滴脓血飞溅在她手腕。
“嘶!”
纳兰霏倒吸一口凉气,这脓血竟微微有些发烫。
这还是人吗?
谁家好人的血跟开水似的。
不过此时也来不及多想。
又跑了一阵,前方河道突然开阔,月光下赤水河泛起银鳞,将路斩断。
诡异村民一个接着一个从各个角落出现,将她围住。
面对此等情况,纳兰霏也无可奈何。
只能咬了咬牙,硬着头皮纵身跃入河中。
夜晚的河水本就湍急。
刚一跳入刹那,冷水灌入鼻腔,没等她有所反应,一个浪花又拍打而来。
纳兰霏露出一抹苦笑,任何游泳技法在此刻都失去了作用,她只能被河水裹挟的一路冲向下游。
自己怎么会这么倒霉,难道好不容易再活一世,又要死了?
正当她都打算认命之时,腰间突然一紧。
楠竹特有的清香裹住她,有人单手揽着她的腰,将她捞起。
足尖在竹竿上轻点,如鹤掠寒潭。
“姑娘好胆色,敢在子夜渡赤水。”低沉的男声带着苗疆口音。
纳兰霏抬头,月光之下,能看到一双琥珀色眸子。
男人玄色短打被河水浸透,肌肉线条如赤水河畔的险峰,左耳银环刻着盘蛇图腾。
又看了眼脚下不过巴掌宽的楠竹,这是……独竹漂!
她在非遗纪录片里见过这项绝技,在前世老家泸州也经常举行类似活动。可像男人这般,载人的同时,渡河如履平地,还真是头一回见。
这要放在影视剧中,恐怕也是位武林高手吧?
真厉害!
“我脸上有东西吗?”男人低头,诧异的问道。
“没……没有。”
纳兰霏双颊一红,撇过头。
竹竿顺流而下,再看向远处岸边村民,火把已然渐成星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