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温书意是被鸟叫吵醒的。她迷迷糊糊睁开眼，首先看到的是身上那件带着淡淡皂角香的冲锋衣，愣了两秒才想起昨晚的事。
指尖触到布料上残留的温度，心里像被什么东西轻轻熨帖过，泛起一阵暖意。
沉清己就坐在不远处，正低头往火堆里添柴，晨光透过树叶的缝隙落在他身上，柔和了他冷硬的轮廓。
“醒了？”他头也没抬，声音带着点刚睡醒的微哑。
温书意嗯了一声，把外套叠好递过去：“谢谢。”
他接过外套搭在臂弯，没说话，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走吧，回营地。”
两人并肩往回走，清晨的林子里弥漫着薄雾，空气清新得不像话。没了昨晚的慌乱，温书意才有心思欣赏周围的景致，偶尔和沉清己说上一两句话，大多是他应一声，却也没了之前的疏离。
回到营地时，顾泽正顶着乱糟糟的头发在帐篷外转圈，韩晗也一脸担忧地望着林子的方向。
看到他们出现，两人同时松了口气，顾泽更是直接冲过来：“我的天！你们俩总算回来了！昨晚快把我急死了！”
“我们想去找你们，”韩晗眼眶有点红，“但老师说天黑林子里危险，还有蛇……只能在这儿等着。”
温书意心里一暖，抱歉地笑了笑：“对不起，让你们担心了，我昨天走太远迷路了。”
“没事没事，回来就好！”顾泽大手一挥，立刻张罗起来，“饿了吧？我带了培根和鸡蛋，咱们煮点热乎的！”
四人围在火堆旁，顾泽手忙脚乱地煎着鸡蛋，韩晗细心地烤着面包，温书意从包里翻出拍立得，对着忙碌的顾泽和韩晗按下快门，又趁沉清己不注意，抓拍了一张他低头添柴的侧影。
“咔嚓”几声，照片慢慢显影，温书意举着照片笑：“你看顾泽这油乎乎的脸，太搞笑了。”
韩晗凑过来看，两人笑作一团。顾泽抢过照片，哀嚎着“形象尽毁”，却又宝贝地收了起来。
沉清己看着手里那碗温热的面条，听着旁边的笑闹声，没怎么说话，嘴角却几不可察地弯了弯。阳光透过树枝洒在他们身上，带着暖意，和昨天的疏离冷清截然不同。
这场意外的迷路，像一把钥匙，悄悄打开了彼此之间那层看不见的隔阂。
之后的几天集训格外顺利。白天跟着队伍穿行在林间，阳光透过枝叶洒下斑驳的光点，他们踩着露水赶路，偶尔在树下发现一窝肥美的蘑菇。
或是在灌木丛里摘到酸甜的野果，顾泽总爱把最大最红的那颗塞给温书意，惹得韩晗在一旁偷笑。
到了晚上，大家围坐在篝火旁，听顾泽弹着跑调的吉他，看韩晗指着星空辨认星座。
远离了都市的喧嚣和精致，只有旷野的风、跳动的火焰和头顶的漫天繁星，连空气都变得纯粹起来。
最后一个晚上，篝火燃得正旺，映得每个人脸上都暖融融的。
大家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韩晗剥着野核桃，忽然抬头问温书意：“书意，你妈妈是不是也像你一样，很喜欢这些野外的东西啊？你之前说在国外常参加露营呢。”
话音落下，温书意脸上的笑容淡了下去。她握着树枝的手紧了紧，目光飘向远处漆黑的树林，那里像藏着无数回忆。
妈妈……那个总是笑着叫她“小意”、会牵着她的手在纽约郊外露营的人，已经不在了。
她没说话，只是轻轻摇了摇头，指尖在火堆边蹭了蹭，有点烫。
顾泽见状，立刻用胳膊肘捅了捅韩晗，挤了个眼色，大声说：“哎韩晗，你不是说要试试烤蘑菇吗？走，搭把手去，别烤糊了！”说着就把人拉到了一旁的灶台边。
周围安静下来，只有柴火噼啪作响的声音。
沉清己坐在温书意旁边，看着她低垂的眉眼，看着她悄悄红了的眼眶，看着她努力抿着唇不让情绪流露的样子。
这和他之前见过的任何一面都不同——没有初见时的鲜活，没有便利店的炸毛，也没有分享点心时的轻松，只有一种藏不住的脆弱，像被风吹得摇摇欲坠的烛火。
他心里忽然像被什么东西蛰了一下，有点闷，有点慌。那种感觉很陌生，不同于之前的烦躁或好奇，带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怜惜。
他沉默着，从背包里摸出一块没吃完的巧克力，剥开糖纸，轻轻放在了她面前的石头上。
温书意愣了愣，抬头看他。火光在他眼底跳跃，没了平时的冷淡，反而藏着点笨拙的温柔。
她拿起巧克力，小声说了句“谢谢”，剥开咬了一口，甜腻的味道在舌尖化开，心里那点酸涩似乎也淡了些。
沉清己没说话，只是往火堆里添了根柴。他知道，自己对这个女孩的感觉，好像从这一刻起，变得不一样了。
深夜，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雨席卷了森林。雨点噼里啪啦地砸在帐篷上，像无数只手在拍打，隔绝了外界的一切声响。
温书意在帐篷里睁着眼睛，听着外面的风雨声，毫无睡意。
黑暗中，那些被篝火和欢笑暂时压下去的回忆又冒了出来——妈妈牵着她的手在国外的森林里露营，教她辨认星星，笑着说“小意以后要像树一样勇敢”。
那些温暖的画面，如今想起来却带着刺，扎得她心口发疼。
她裹紧睡袋，睁着眼睛到天亮。
第二天雨停了，空气湿冷得厉害。大家收拾东西准备下山时，温书意忍不住打了个喷嚏，鼻子也堵得难受——显然是感冒了。
沉清己跟在她身后，看着她走几步就吸一下鼻子，时不时皱着眉捂住嘴打喷嚏，脸色也透着点苍白，脚步都慢了些。
“没事吧？”韩晗担忧地问，“要不要歇会儿？”
温书意摆摆手，扯出个笑：“没事，小感冒而已，下山就好了。”谁都没料到会下这么大的雨，自然没人带感冒药。
顾泽在一旁咋咋呼呼：“都怪这破雨！等下了山我请你喝热奶茶，保证药到病除！”
一路折腾着回到学校，刚进班级，班主任就抱着一摞纸走进来：“这次野外生存训练的感想，每人写一篇，周一交上来，不少于八百字。”
教室里顿时一片哀嚎，温书意也没什么精神，趴在桌上懒得动弹。
放学后，同学们陆续离开，温书意留在座位上，等着林屿来接她。教室里空荡荡的，只剩下她一个人，鼻尖又开始发痒，她赶紧抽了张纸巾按住。
就在这时，一个身影从后门走进来，轻手轻脚地走到她桌前，放下一个白色的小盒子，转身就走。
温书意愣了愣，抬头时只看到沉清己的背影，他走得很快，几乎是头也不回地出了教室。
她拿起桌上的盒子，看清上面的字——是一盒感冒药。
指尖触到盒子，似乎还带着点余温。温书意看着紧闭的后门，心里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刚才还觉得难受的鼻塞，好像都通畅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