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清婉被她这副揣着明白装糊涂的模样噎得心口发堵,指着画上的狐狸尖声道:“解闷?拿只抱醋坛的狐狸解闷?你当我是傻子不成!”
谢晚宁俯身拾起画轴,指尖轻轻拂过那蔫头耷脑的牡丹,语气慢悠悠的:“表姐细看这狐狸,圆滚滚的多讨喜,哪有半分骂人的意思?”
谢晚宁顿了一会儿又说,“倒是这‘醋’字,我原是想着表姐今日许是吃饺子蘸醋少了,特意提醒厨房明日多备些呢。”
宋清婉气得跺脚,“那牡丹明明是我今日戴过的,你就是故意影射我!”
谢晚宁忽然凑近一步,声音压得低了些,眼底的笑意却未减:“表姐既知道是影射,又何必急着对号入座?”
她抬手将画轴卷好,塞进宋清婉手里,“若表姐实在不喜,烧了便是。只是明日我和母亲就要走了,原想着留件东西让表姐记着我,倒显得我唐突了。”
这话软中带刺,既点明了离别在即,又暗讽宋清婉小家子气。
恰在此时,许氏带着丫鬟提着盏灯笼走来,远远便扬声道:“女儿,你这是和晚晚在说些什么呢?”
谢晚宁转身迎上去,笑意温和:“舅母,我给表姐送了幅画,想着明日要走了,留个念想。”
许氏目光在女儿紧绷的脸上一扫,接过话头,“你这孩子有心了,清婉,还不谢谢你表妹。”
宋清婉咬着唇没作声,谢晚宁却抢先道:“表姐性子直爽,定是觉得我画得不好,不打紧,以后要是有机会,再重新画一幅给表姐。”
许氏拍了拍谢晚宁的手,语气热络,“晚宁,夜里凉都别站着了,先进屋吧,要不然着了凉可不好。”
说着朝宋清婉使了个眼色,“你也进来,别杵在这儿像尊门神。”
宋清婉跺了跺脚,终究还是跟着进了屋。
…
谢晚宁和姜氏刚回到谢府门口,才下了马车,就听到有些百姓在议论。
“你们听说了吗?这谢大人啊,昨天接了个姑娘回来,看着那年岁,好像跟着谢姑娘不相上下,这回蟹大人的府上可热闹了。”
“你们说会不会是这夫人善妒,把谢大人的这个女儿赶到庄上去住了,所以昨日才接回来。”
“我看啊就是这样,他们大户人家不都争个嫡庶。”
听到这些,姜氏脸色一沉,只是丢下一句:“舟车劳顿的,你回到自己的住处好好休息,我去找你爹。”
说完姜氏就带着丫鬟婆子离开了。
谢晚宁带着自己的两个侍女回到了住处。
刚在软榻上歇了一会儿,小厮阿福就急急忙忙的来报,“小姐,老爷和夫人吵起来了,您要去看看吗?似乎是为了老爷接回来的那个姑娘。”
谢晚宁听到这话觉得有些莫名烦躁,真是一刻都不让她省心,刚歇了一会儿,又得去处理父母之间的矛盾。
所以她打算前往,去探探究竟。
其实她是知道父亲有个女儿的,只是那个所谓的姐姐一出生就被送往了乡下,说是不祥,只能是长大些才能接回来,所以对于这个姐姐的印象她不是很深,只是偶尔听一些下人们议论的时候才知道。
她前往了父母的住处,刚跨进院子,就听到了争吵声。
“谢远山,你当我眼瞎?当年你说她体弱养在庄子上,如今倒好,养得白白胖胖回来了,是想给我添堵还是想给晚宁添堵?”
谢远山知道这件事做的有些欠妥当没和夫人商量的情况下,就私自把自己的大女儿给接了回来,所以回话的时候底气有些不足。
“你这话说的,都是我的骨肉……”
听到这话,姜氏仿佛听到了什么笑话一般。
“你怎么当年不说这话,当年那老和尚一说,你就想把你的女儿送回乡下,现在可倒好,在这给我讲什么骨肉亲情,我可告诉你,在这个府里有她没我,有我没……”
谢远山像是被戳中了痛处,声音又硬起来,“她,我是一定要留下的,还有,我已让人收拾了听竹轩,你就当多双筷子!”
姜氏“啪”地一拍桌子,“这根本就不是多双筷子的事,她那亲娘当年怎么勾引人的你忘了?要不然怎么会有这个孩子,抢了我女儿原本的长女身份,我看你是老糊涂了,非要把她接回来。”
谢远山顿时没了声,过了半晌才闷闷地憋出一句:“你……你不可理喻!”
姜氏却不依不饶:“我不可理喻?行啊,你要是非要留她,我就带着晚宁回娘家去!让你谢家这‘骨肉情深’的大戏自己唱去!”
这时,姜氏听到了院子里的动静,姜氏的声音陡然拔高,“躲在外面干什么,快进来,看你爹唱的好戏。”
姜氏叉着腰站在当地,看见谢晚宁,脸上的怒容瞬间散了大半,只剩点余气:“你爹要给你添个‘好姐姐’呢,你说好不好?”
谢晚宁忍着笑福了福:“父亲既觉得该接回来,想必是有道理的。”
她顿了几秒又接着说,“只是母亲你也知道咱们这几天在外祖家发生的事情,女儿和表姐闹了,有些不愉快,父亲要是让姐姐住进来,可得提前教教她,别动不动就跟女儿置气,累得爹娘烦心。”
谢远山猛地转过身,指着她半天没说出话来。
姜氏“噗嗤”笑出声,伸手拧了把谢远山的胳膊:“听见没?连女儿都比你通透!”
谢远山叹了口气,甩开她的手往外走,走到门口又回头瞪了姜氏一眼:“算你厉害!”
姜氏朝他背影撇撇嘴,转头母女俩捂着嘴笑作一团。
笑声过后,谢晚宁劝着姜氏,挽着她的手说:“母亲,你闹也闹过了,父亲还是没有改变主意,那就把那个姐姐留下吧,毕竟也是父亲的女儿,咱们好吃好喝的待着就行,要不咱俩一起去看看她,给她添点东西,不能做的太过分,否则传出去,外人会说咱们苛待庶女的。”
姜氏欣慰的点了点头,“好女儿真是难为你了。”
于是母女俩一起走在去往听竹轩的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