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丝笼(1 / 1)

黑暗不再是纯粹的墨色,而是被一种幽冷的、如同月华凝练而成的清辉所驱散。沉水香的气息冰冷地缠绕着苏挽纱,霸道地压榨着她肺腑里最后一丝血腥记忆。沈砚舟的手,如同精钢打造的镣铐,牢牢钳制着她沾满血污的冰冷手腕,拖拽着她踉跄前行。

没有方向感,只有脚下冰冷坚硬、触感迥异于狮子巷污浊石板的地面。她赤着的双足,在身后留下断续的、暗红色的湿痕,如同濒死者拖曳出的血路。身体被强行带动着,每一步都踩在虚空的边缘,灵魂仿佛还滞留在那间血腥的土坯屋里,与冰冷的尸体和染血的琵琶一同腐烂。

不知走了多久,穿过多少道无声开启又无声闭合的门扉。空气渐渐变得不同,不再是街巷的尘土和血腥,而是一种混合着昂贵木料、洁净空气和更浓郁沉水香的、令人窒息的清冷气息。光线也明亮起来,不再是夜明珠的幽辉,而是柔和的、来自壁间灯盏的暖黄光芒,却驱不散苏挽纱心头的彻骨寒意。

终于,沈砚舟停下了脚步。

苏挽纱如同被抽掉线的木偶,惯性让她向前趔趄了一下,被他握着的手腕稳住了身形。她茫然地抬起头。

眼前是一个极大的房间,或者说,一个殿宇般的浴房。地面铺着温润的、光可鉴人的青玉砖,踩上去没有丝毫寒意。四壁镶嵌着巨大的、光洁如镜的云母石,映照着室内错落有致的青铜灯盏,将空间照得亮如白昼。房间中央,是一个巨大的、汉白玉砌成的浴池,池中水汽氤氲,清澈的水面微微荡漾,散发着淡淡的、令人舒缓的草药清香。浴池边缘,摆放着紫檀木的矮几,上面搁着玉质的瓢、舀,还有叠放整齐、洁白如雪的细棉布浴巾。

奢华,洁净,温暖。与狮子巷那间血腥污秽的土坯屋,如同天壤云泥。

然而,这极致的洁净和温暖,却像无数根细密的针,狠狠刺在苏挽纱布满血污的皮肤上,刺在她空洞麻木的心上。强烈的反差带来一种灭顶的眩晕和更深的耻辱。她身上的每一寸污秽,在这里都显得如此刺眼,如此格格不入,如同闯入仙境的厉鬼。

沈砚舟松开了钳制她手腕的手。那力道一撤,苏挽纱双腿一软,险些瘫倒在地。她下意识地扶住旁边冰冷的云母石壁,指尖触到光滑冰冷的镜面,映出自己此刻的模样——发髻散乱如草,脸上血污泪痕纵横,单薄的寝衣被暗红的血浆浸透了大半,紧紧贴在身上,勾勒出伶仃而狼狈的轮廓。一双赤足沾满黑红的泥污和半干的血迹,在光洁的青玉地砖上留下触目惊心的污痕。

镜中的鬼影,让她浑身一颤,猛地别开了脸,不敢再看。

“洗干净。”沈砚舟的声音自身后响起,平淡无波,如同在吩咐处理一件需要清理的物件。他甚至没有再看她一眼,径直走向浴池旁一张宽大的紫檀木圈椅,姿态随意地坐了下去。他微微后仰,闭上了眼睛,仿佛只是来此小憩,对眼前这个刚从地狱血泊里捞出来的“物件”毫无兴趣。

苏挽纱僵立在原地。温暖的水汽包裹着她,却暖不透她如坠冰窟的身体。洗干净?洗掉什么?是张屠户的血?还是她自己手上沾染的、永远洗不掉的罪孽?她看着那清澈见底的池水,只觉得那水也透着冰冷的寒意。

一个穿着靛青色细布衣裙、梳着双丫髻的侍女,悄无声息地从浴池另一侧的屏风后转出。她年纪不大,约莫十五六岁,面容清秀却毫无表情,眼神低垂,带着一种近乎麻木的恭顺。她径直走到苏挽纱面前,没有任何言语,只是微微屈膝行了一礼,然后便伸出手,开始解苏挽纱身上那件污秽不堪的寝衣。

苏挽纱如同被毒蛇触碰,猛地后退一步,双手下意识地护住胸前,沾满血污的脸上露出惊恐的抗拒!她不要!不要任何人碰她!更不要在这双冰冷的、洞悉一切的眼睛注视下,被剥去最后一点遮蔽!

侍女的动作顿了一下,抬起眼,那双麻木的眼睛里终于有了一丝极淡的、不易察觉的困惑,但很快又归于沉寂。她没有强行上前,只是垂手安静地站着,仿佛一尊没有生命的木偶,等待着主人的进一步指令。

空气再次凝固。只有池水轻轻荡漾的细微声响,和灯芯燃烧的噼啪声。

沈砚舟依旧闭着眼,靠在椅背上,手指却无意识地、极有韵律地轻轻敲击着紫檀木光滑的扶手。笃、笃、笃……每一声轻响,都像敲在苏挽纱紧绷的神经上,带着无声的催促和不容置疑的威压。

那敲击声越来越清晰,越来越沉重,如同催命的鼓点。

苏挽纱护在胸前的手指,因为用力而骨节泛白,指甲深深陷入掌心尚未愈合的伤口,带来尖锐的刺痛。她看着侍女那张麻木恭顺的脸,看着池中氤氲的、散发着洁净气息的热气,最后,目光不由自主地、带着巨大的恐惧,投向那个闭目养神的男人。

他坐在那里,如同一座不可逾越的冰山,散发着掌控一切的冰冷气息。清洗,是命令,是踏入这个“新世界”必须完成的第一步,是她无法反抗的规则。拒绝?下场是什么?她不敢想,那冰冷的深潭足以将她彻底吞噬。

一股巨大的、混合着屈辱和绝望的无力感,如同冰冷的潮水,灭顶而来。她死死咬住下唇,尝到了熟悉的血腥味。终于,那死死护在胸前的双手,如同被抽走了最后一丝力气,颓然、僵硬地垂落下来。她闭上眼,长长的睫毛剧烈地颤抖着,滚落下一滴混着血污的泪珠。

侍女敏锐地捕捉到了这无声的屈服。她再次上前,动作麻利而无声,没有丝毫多余的情绪。冰冷的手指触碰到苏挽纱的肌肤,解开沾满血污的衣带。那件承载了太多噩梦的寝衣,如同褪下的蛇皮,无声地滑落在光洁的青玉地砖上,堆叠成一团刺目的污秽。

接着是同样污损的里衣……最后,她赤身裸体地站在了温润的玉砖之上。温暖的空气包裹着她赤裸的肌肤,却带来一阵阵战栗的寒意。她下意识地环抱住双臂,试图遮掩,身体因为巨大的羞耻和恐惧而无法控制地微微颤抖。镜面的云母石墙上,清晰地映出她苍白瘦削、布满青紫淤痕(张屠户拖拽所致)的身体,以及那些尚未完全干涸的血迹,如同一幅屈辱而惊心的画卷。

侍女视若无睹,只是拿起一块洁白的浴巾,沾湿了温热的池水,开始为她擦拭身体。温热的湿布触碰到皮肤,苏挽纱猛地一颤,如同被烙铁烫到。侍女的动作却异常稳定,从沾满污垢和血渍的脖颈、手臂,到布满淤痕的肩背、腰腹,再到那双沾满泥污血污的赤足……她擦得很仔细,也很机械,仿佛在擦拭一件需要清理的古董器物。

温热的水流带走皮肤上的污垢和半凝的血块,露出底下苍白的底色。淤青的痕迹在暖黄的灯光下显得更加刺眼。侍女换了一块又一块洁白的浴巾,盆中的清水很快变得浑浊不堪。

苏挽纱如同失去了所有知觉的偶人,任由摆布。她闭着眼,身体僵硬,只有那不断滚落的泪水,无声地冲刷着脸上最后一点血污的痕迹。每一次温热的擦拭,都像是在剥离她一层仅存的尊严,将她彻底暴露在这冰冷的审视和掌控之下。她感觉自己正在被拆解、清洗、重塑,变成一件符合主人要求的、干净的“器物”。

清洗完毕,侍女拿起一件宽大的、质地柔软如云的素白浴袍,披在苏挽纱身上,仔细地系好衣带。浴袍带着淡淡的、洁净的皂角清香,包裹住她冰冷的身体。

“请娘子入浴。”侍女的声音平板无波,指向那巨大的汉白玉浴池。

苏挽纱睁开眼,目光空洞地看着那氤氲着热气的清澈池水。她像一个被设定好程序的傀儡,麻木地、一步一步走向池边。温热的池水淹没了她冰冷的双足,小腿,带来一阵刺痛的暖意。她缓缓沉入水中,温热的水流瞬间包裹住全身。

水很暖,很清澈,带着淡淡的草药香。可苏挽纱却感觉不到丝毫暖意。她将自己深深沉入水底,蜷缩在池边光滑的玉石上,只露出小半张脸在水面之上。温热的水流抚过肌肤,却洗不掉心底那片冰冷的、粘稠的血色。她闭上眼睛,眼前依旧是张屠户暴突的、凝固着怨毒的眼球,是琴弦切割皮肉时的阻力,是温热血浆喷溅的黏腻……还有沈砚舟那双平静到冷酷的、深潭般的眼睛。

“洗干净了?”沈砚舟的声音,如同冰锥,猝不及防地刺破水面的平静。

苏挽纱猛地一颤,从水底抬起头。水珠顺着她苍白而洁净的脸颊滑落,如同无声的泪。她看到沈砚舟不知何时已经睁开了眼,正侧身坐在圈椅里,一手支着额角,深潭般的眸子隔着氤氲的水汽,平静地落在她身上。

那目光,不再是之前的冰冷审视,而是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近乎玩味的探究。像是在欣赏一件刚刚被擦拭干净、焕然一新的藏品,评估着它的光泽和价值。

苏挽纱的心瞬间沉到了水底。她下意识地将身体往水里沉得更深,只留下眼睛以上的部分,仿佛这样就能隔绝那道穿透一切的目光。

沈砚舟的唇角似乎勾起一丝极淡、极冷的弧度。他没有再说话,只是那目光如同无形的枷锁,将她牢牢钉在这温暖的池水里,动弹不得。

侍女捧着一个托盘,悄无声息地走到池边。托盘上,不再是粗糙的浴巾,而是一套叠放整齐的衣物。最上面是一件樱草色的软烟罗交领上襦,质地轻薄柔滑,如同笼着一层霞光。下面是一条月白色的素绫长裙,裙摆处用银线绣着疏落的折枝梅花,清雅而矜贵。旁边还放着一支通体温润、毫无雕饰的玉簪。

“请娘子更衣。”侍女的声音依旧平板。

苏挽纱看着那套衣物。樱草色娇嫩,月白色清雅,银线梅花精致。这是她从未穿过、甚至从未想象过的精致华服。可这华服,在她眼中,却比张屠户案板上沾血的油腻围裙更让她感到恐惧和窒息。这华服,是新的囚笼,是沈砚舟为她量身打造的金丝笼衣!穿上它,她就彻底告别了那个满身血污的苏挽纱,同时也彻底将自己卖给了眼前这个深不可测、如同恶魔的男人!

她僵在水里,一动不动。水汽氤氲着她的眼,也模糊了沈砚舟那张在光影下显得更加莫测的脸。

沈砚舟似乎失去了等待的耐心。他站起身,玄色的锦袍在灯下流淌着暗沉的光泽。他缓步走到池边,高大的身影投下巨大的阴影,将蜷缩在水中的苏挽纱完全笼罩。沉水香的气息随着他的靠近,变得更加浓郁而冰冷。

他微微俯身,目光落在她因为紧张而微微起伏的胸口,被水浸湿的素白浴袍紧贴着肌肤,透出底下苍白的底色和伶仃的锁骨。他的视线,带着一种冰冷的、如同评估货物般的穿透力。

“穿上。”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如同冰层碎裂般的压迫感。“或者,你想让我帮你?”最后一句,尾音微微上扬,带着一丝危险的、令人毛骨悚然的玩味。

苏挽纱的血液瞬间冻结!她惊恐地睁大眼睛,对上沈砚舟深潭般的眸子。那里面,没有任何情欲,只有一片纯粹的、掌控一切的冰冷和一种随时可能付诸行动的威胁。

她毫不怀疑,如果她再迟疑,他真的会亲手剥下她身上这层最后的遮蔽!

巨大的恐惧瞬间压倒了所有的屈辱和抗拒。苏挽纱猛地从水中站起!水花四溅!她几乎是扑到池边,颤抖着抓起那件樱草色的软烟罗上襦,手忙脚乱地往身上套!湿漉漉的浴袍被胡乱扯下,扔在池边,沾湿了光洁的地砖。她不敢看沈砚舟,只是用最快的速度,将那件轻薄柔滑、如同霞光般的衣物裹在身上,又慌乱地系好衣带。接着是那条月白色的素绫长裙,银线绣的梅花在她颤抖的手指下微微晃动。

侍女沉默地上前,帮她整理好略显凌乱的衣襟和裙带。最后,拿起那支温润的玉簪,将她湿漉漉的长发挽起一个简单的发髻,用玉簪固定。

整个过程,沈砚舟就站在池边,静静地看着。他的目光如同冰冷的探针,扫过她被樱草色衬得愈发苍白的脸,扫过纤细脆弱的脖颈,扫过裹在素绫长裙里伶仃的身形。那目光里没有欣赏,只有一种确认“所有物”是否合身的冷静评估。

当侍女退开,苏挽纱僵硬地站在池边时,她已彻底变了一个人。一身的血污和狼狈被洗净,换上了清雅矜贵的绫罗绸缎。湿发被挽起,露出光洁却苍白的额头和纤细脆弱的脖颈。樱草色衬得她眉目如画,却掩不住眼底那片深入骨髓的死寂和惊惶。她像一株被强行从污泥里拔出、洗刷干净、再套上精美锦缎的枯兰,外表光鲜,内里却早已失去了所有生机。

沈砚舟的目光在她颈间停留了片刻。那里光洁苍白,只有几缕湿发黏在皮肤上。他忽然伸出手。

苏挽纱如同惊弓之鸟,猛地瑟缩了一下,下意识地想要后退。

沈砚舟的手却并未触碰她的肌肤,只是从宽大的袖袍中,取出一件东西。

不是瓷瓶,也不是夜明珠。

是一小截断裂的、染着暗褐色干涸血迹的……琴弦。

琵琶的琴弦!

苏挽纱的瞳孔骤然收缩!心脏如同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她认得!那是她娘留下的琵琶上的弦!是那根……勒死张屠户的弦!

沈砚舟的指尖拈着那截染血的琴弦,动作优雅而冰冷。他微微倾身,靠近苏挽纱僵硬的身体。那截冰冷的、带着死亡气息的琴弦,轻轻地、如同情人的指尖般,缓缓地、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亲昵,划过苏挽纱裸露在樱草色衣领外、那段纤细脆弱的脖颈肌肤。

冰冷的金属触感,如同毒蛇的信子舔舐!瞬间激起一片细小的战栗!

苏挽纱浑身僵直,血液仿佛瞬间凝固!她屏住呼吸,惊恐地睁大了眼睛,看着沈砚舟近在咫尺的、那张冷玉雕琢般的脸。他深潭般的眸子里,清晰地映出她瞬间惨白的脸和眼中巨大的恐惧。

“记住这感觉。”沈砚舟的声音低沉,如同耳语,气息带着沉水香的冰冷拂过她的耳廓。“也记住它替你斩断的东西。”他的指尖微微用力,那截染血的琴弦在她颈侧的肌肤上留下了一道细微的、几乎看不见的、却冰冷刺骨的红痕。

“从今往后,你的命,你的骨头渣子,”他的声音陡然转冷,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如同烙印般的宣告,“是我的。”

话音落下的瞬间,他指尖微松。那截染血的琴弦,如同被丢弃的垃圾,无声地飘落,掉在苏挽纱脚边光洁的青玉地砖上,发出极其细微的“叮”的一声轻响。

苏挽纱如同被抽走了最后一丝力气,身体无法控制地晃了晃,几乎站立不住。她低头,看着脚边那截染血的琴弦,在青玉砖的映衬下,那暗褐色的血迹如同一个狰狞的烙印,无声地嘲笑着她。

沈砚舟直起身,不再看她一眼,仿佛刚才那番宣告只是处理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他转身,玄色的袍角划过一道冷硬的弧线。

“带她去‘听雪阁’。”他对着空气吩咐了一句,声音恢复了惯常的平淡无波。

那个一直如同影子般侍立的靛青衣侍女,无声地上前一步,垂首对着苏挽纱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苏挽纱僵硬地抬起头。眼前是侍女麻木恭顺的脸,身后是巨大的、氤氲着热气的浴池,脚下是那截染血的琴弦。而沈砚舟玄色的身影,已经消失在通往内室的珠帘之后,只留下一缕冰冷不散的沉水香。

她像一个被彻底掏空的傀儡,麻木地、一步一步,跟着侍女,走向那扇通往未知“听雪阁”的门。樱草色的软烟罗在行走间轻轻摇曳,如同笼着霞光的枷锁。月白色的素绫长裙拂过光洁的地面,无声无息。

身后,那截染血的琴弦,静静地躺在青玉地砖上,像一个被遗忘的、来自地狱的印记。而前方,是沈府深深庭院里,一片望不到边际的、冰冷的奢华牢笼。

侍女推开一扇雕花木门。夜风裹挟着清冷的空气灌入,吹动了苏挽纱额前几缕散落的湿发。她抬起空洞的眼,望向门外。

一片精巧雅致的庭院映入眼帘。月光如练,洒在青石板铺就的小径上,照亮了嶙峋的假山和几株疏影横斜的老梅。院中一座小巧的二层楼阁,飞檐翘角,在月色下轮廓清晰。檐下悬挂着一块乌木匾额,上书三个清峻的篆字——听雪阁。

楼阁的窗棂里透出温暖的、橘黄色的灯光,在这清冷的月夜里显得格外宁静,也格外……令人窒息。

“娘子,请。”侍女的声音在寂静中响起。

苏挽纱迈开灌了铅般的腿,踏上了那冰凉的石阶。一步,一步,走向那灯火通明的小楼。樱草色的衣袂在夜风中轻扬,如同扑向灯火的、最绝望的飞蛾。

在她身后,巨大的浴房内,那截染血的琴弦,被一只穿着深灰色劲装、悄无声息出现的手捡起,瞬间隐没于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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