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妖魔现出身形,但并不出手。
季沉灵隐约看到,有一条触手从妖魔的后脑一直延伸到祂身后大妖尸身打开的眉心中,不禁诧异,问道:“你是个什么妖魔?寄生虫吗?”
妖魔化并无规律,万物皆可成妖,就连石头之类的东西都可以变成妖魔,只是季沉灵见识不多,实在想象不出这妖魔的原型来。
妖魔并不理会他,只是低头看来,突然说道:“原来如此。”
季沉灵皱眉,这妖魔看起来并不像外界那种同类,看见活物就陷入疯狂,倒可以尝试交流一下,“什么原来如此?”一边说,季沉灵一边悄悄挪动脚步,向着远离妖魔的方向轻轻地移动。
“原来祂是因为你才留我一命。”妖魔眼睛清澈,倒映着季沉灵疑惑的表情,看似无喜无悲,下一刻却尽显狰狞。
话音才落,妖魔的瞳孔中便晕出一抹血红,祂的身形随之膨胀,将铠甲撑得爆开,碎片插在祂的皮肤上,又与祂融为一体,原本季沉灵以为是面罩的部位也直接裂开,化作三道布满利齿的口器,一张占据了妖魔半张脸的血盆大口照头咬下。
大妖虽然体型巨大,但祂的尸体此刻低着头,位于触手末端的这只妖魔与他的距离只有不到十丈,这一变故让季沉灵大吃一惊,不过他脑子没有反应过来,身体已经下意识双手一叠,使出了一记阴阳壁。
这阴阳壁和之前张巡检的不同,张巡检使出,壁上有一道阴阳轮,刻画出简单的日月轮转,造型颇为简单。
季沉灵的这一手阴阳壁,以神力汇聚而成,壁上只有一轮大日横空,并无阴阳轮,通体金黄,叫做阴阳壁其实并不合理,不如叫做日曜叠壁更为形象。
妖魔来势不减,一点寒光自祂喉咙深处射出,竟是祂的舌头,被祂淬炼成兵器,舌尖一点寒芒,更是不知被祂如何炼成了一个专破防护的宝物,季沉灵的阴阳壁被祂的舌头一扎,险些当场被刺穿,惊出他一身冷汗。
好在四周神力气息浓郁,这才免于被妖魔当场击穿脑袋。
饶是如此,妖魔的大力还是将阴阳壁推后了数丈,压得季沉灵在地上犁出两道深深的痕迹。
舌头受阻,祂立刻探爪抓来,抓住日曜叠壁的两边,在季沉灵惊骇的目光中,把日曜叠壁捏了粉碎。
神力炸开,化作烟雾,凝而不散,挡住了妖魔的视线,于是季沉灵拔腿就跑,然而才迈出两步,背后就感到一阵凉意,心头一颤,低头一看,妖魔的舌尖已经透出他的胸前,季沉灵不禁生出悔意:“不该跑的,血战到底说不定还有一线生机!”
妖魔的舌头刺穿季沉灵的后背,正欲探手将他抓住,却感觉舌头一阵刺痛,慌忙看去,这才发现,原来是扎入季沉灵背部的舌尖被他的血染成了红色,而那些血液此刻莫名被点燃,刺痛感正是来自这血色的火焰灼烧。
妖魔慌忙收回舌头,将季沉灵甩开,然而祂原本像是长枪一般的黑色舌头,虽非笔直,却有金属光泽,十分坚韧,此时却光泽黯淡,显露出原本血肉的模样,不由生出更多怨气与愤怒来。
季沉灵被祂甩到一边,在地上打了几个滚,正欲躺在地上等死,他身上的血液却沸腾起来,却见他的肉体迅速升温,皮肤已经变成了红色,一股前所未有的强大的感觉涌上他的心头。
“对啊,我这又不是血肉之躯!”季沉灵眨眨眼,一个鲤鱼打挺站了起来。
充斥着神力的环境,以神力重塑的身躯,这怎么看都该是不死之身吧?
季沉灵瞬间信心爆棚,抬手就是一记点星指,一道光柱煌煌,洞穿空气,直击妖魔的眉心。
妖魔警觉,仰头躲过,然而光柱实在太快,还是将他的额头擦伤,妖魔浑身颤抖,突然抬手甩出一道妖力,季沉灵躲闪不及,被妖力打在脑门,一时站立不稳,向后倒了下去,他正要伸手撑住,妖魔的下一次攻击已经到了,却是一柄长枪,锈迹斑斑,很是古朴,被祂投来,将季沉灵钉在了地面。
季沉灵伸手去拔,触感冰凉,血锈粗糙,这并不像是妖魔的武器,不过战斗中,这样的思绪转瞬即逝,季沉灵左手以掌拍出,依旧是日曜叠壁,右手正欲拔枪,却发现枪身颇长,贯穿进地面的部分比露在外面的更长,于是果断一掌拍在地面,站起来的同时,将枪留在了地面。
一道妖气凝聚的巨爪凭空出现,妖魔再度探爪抓来,左爪却背在了身后,不知道是要做什么。
季沉灵依旧是以点星指迎击,一指点出,一轮红日自虚空中生出,与巨爪碰撞在了一起,二者皆轰然溃散,化作神力与妖气四下逸散。
妖魔连连出手,然而祂被身后的触手限制,始终未能近身,所有妖术又被季沉灵以点星指一一破解,局势似乎陷入了僵持中,看似季沉灵被妖魔压着打,但后面倒也没有真的再受伤,并且在悄无声息地拉开与妖魔的距离。
很快,洞穴中的神力就变得十分稀薄,此时,季沉灵与妖魔已经拉开了近百丈的距离。
妖魔顿了顿,似乎终于打算放弃了,季沉灵心中却突然生出警兆,眼角余光飞快地扫了一遍洞穴,心还是沉了下去:“这妖魔好深的心机!”
只见这洞穴内,原本被神力占据的空间,已经有九成之多变成了妖气,仅有季沉灵周身那一块的神力还算浓郁,此时如果妖魔突出辣手,这神力可不够他再复活一次了。
妖魔左爪伸到身前,爪中握着一块奇形怪状的石头,祂将石头抛起,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远处的季沉灵,“锁灵狱!”怪石应声一震,一道虚影猛地扩散开来,季沉灵刚有动作,虚影便越过他,到了他身后数十丈,随后便是收缩,虚影转瞬间又被怪石收回,与虚影一同被收回的,还有被虚影笼罩的季沉灵。
“抓住你了!”妖魔露出一丝笑容,随即复归人形,而后触手轻颤,就要回到大妖尸身的脑袋里去。
就在这时,妖魔面色一变,忙不迭将怪石扔了出去,只见原本灰不溜秋的怪石已经变得赤红,怪石周边的空气强烈的扭曲,空中划过的轨迹被怪石的高温灼烧,留下一道白痕,转瞬即逝。
“我的镇空石!”妖魔心痛不已,镇空石被祂抛出不过数丈,就受不了不断提升的高温,“轰”地一声炸开,一轮小小的太阳从爆炸的烟雾中缓缓升起,散发的光芒与妖气一经接触,便发出滋滋的声响,有被净化的趋势,妖魔赶忙收拢所有妖气,紧咬牙关,看向那团烟雾。
“昂!”烟雾之中,并没有妖魔预料中的人影,反而是一道小小的龙吟声从中传了出来。
妖魔闻声身体瞬间一僵,“龙神的气息!”祂不可置信地看向烟雾的中心,只见一条小小的土褐色的龙盘踞在半空中,将一颗心脏保护在中间,这心脏并不跳动,只有一颗心脏的虚影,不时从心脏处膨胀扩散,随即又缩回心脏中,一扩一缩,模拟出心脏跳动的情形。
妖魔脸色阴沉,与龙瞳对视,眼中有犹豫之色。
“不对,他怎么可能同时有两尊神明的眷顾?”妖魔眉头紧皱,突然,祂发现那一轮小小的太阳不止在净化妖气,就连下方的龙躯也在其光芒的照耀下逐渐变得黯淡,“这两尊神明在争夺这个人类?”虽然不理解这种情况,但同时与两尊神明交恶是不智的,太阳神这边已经不死不休,龙神还可以挽救,但,要如何从太阳神的手下逃脱呢?
妖魔沉思片刻,当机立断,转身一个劈掌,将身后的触手斩断。
“噗!”这触手与祂后脑相连,这一斩,便让妖魔受了重伤,祂忍不住喷出一口血来,脑袋也是一阵发昏。
妖魔用力摇了摇头,顶着头顶的太阳来到了龙面前,躬身一拜,道:“小妖无意得罪大人,只因太阳神留小妖一命,在此试炼这个人族,因此出手。小妖本是胧岳一族,望大人看在先祖的份上,饶恕小妖不敬之罪!”
妖魔胧岳抬起头,想要看看龙的反应,却见这龙一头撞来,突然钻入祂的眉心,祂呆滞了一瞬,再眨眼时,眼睛已经从血红变成了金色,又是一个眨眼,妖魔胧岳的身躯陡然缩小,身上的铠甲与皮肤相容,看上去倒不像是妖魔,而像一个皮肤黝黑的人族。
这被龙附身的妖魔胧岳抬头看了一眼上方,没有察觉到太阳神的气息,于是探手,将心脏握住,一个猛扎,像鱼儿入水一般,钻入了地面,消失不见。
半晌之后,洞穴上方的太阳即将熄灭,季初阳终于回到了这里。
“有意思。”季初阳并不怎么担心季沉灵的安危,他现在反而对那个搅局的龙神更感兴趣,毕竟,季沉灵的身躯是他做的,龙神是如何绕过他的感知,选中了季沉灵呢?
季初阳转身离去,随手一挥,一道神力灌入小太阳中,小太阳陡然明亮起来,而后落入大妖尸身敞开的脑袋,片刻之后,大妖尸身化为灰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