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章(1 / 1)

咸腥的海风裹着鱼获的气息,吹拂着玄海外围的边界小镇——鱼望镇。今日镇上的修士联盟门口,比往常更添了几分喧嚣。

“听说了吗?那个煞星...哦不,那位杨前辈,要来咱们镇了!”一个志气轩昂的修真士李闯,难掩兴奋地撞了撞同伴的胳膊。

“杨前辈?”同伴王栋先是一愣,随即倒吸一口冷气,“李道友!你说的可是半年前在玄海深处,硬生生突破至宫界,身负大千无炁的...杨小邪?!”

“可不就是他嘛!”李闯用力点头,脸上带着与有荣焉的光彩,“你是没听说啊,上次兽潮,他一个人就屠了近五分之一的凶兽!搁以前,哪次不是耗上咱们几年光景?上次呢?嘿,几个月就完事了!有他在,咱们这玄海边上的日子,可踏实多了!”

王栋也是啧啧称奇,目光扫过联盟门口聚集的人群,忽然一顿,指着其中一道身影:“快看!那...那是不是就是杨前辈?!”

人群中央,一个男子卓然而立,气质冷冽如玄海寒冰,又带着一股历经厮杀的沉凝,正是杨小邪。周围身边围满了感激的修士。

“杨前辈!这次多亏您出手,击退兽潮,救了我们这些在玄海边上讨生活的人啊!大恩不言谢!”一位年长的修士深深作揖。

“杨前辈,您...您这就要离开玄海了吗?”另一人语气中带着浓浓的不舍和期盼。谁都知道,有这样一位宫界大能坐镇附近,那些凶兽便不敢轻易造次。宫界啊,那可是能开宗立派、做一方长老的存在!

杨小邪微微摇头,目光投向远方波涛翻涌的玄海深处,声音平淡:“暂时不走。”

琉璃的命牌表示她虽无生命之忧,却如石沉大海,杳无踪迹。

这一年来,他几乎踏遍了玄海沿岸。都没有寻得到琉璃的下落。

此次晋升宫界,恰逢兽潮来袭,他一战立威,倒也算是意外。

他顿了顿,话锋一转:“此番前来,也是想与诸位道友互通有无。杨某欲换取些灵石。”他随手从储物戒中取出一枚内丹,丹体浑圆,隐隐透出令人心悸的狂暴能量和幽光。“可用此物交换。”

“嘶——九级凶兽内丹?!”人群顿时响起一片压抑的惊呼。九级凶兽,实力堪比人类帝级大圆满!对在场绝大多数人来说,那是需要付出惨重代价才能围猎的存在。可在宫界修为的杨小邪手中,似乎不过是信手拈来。

无人知晓,这枚内丹,正是杨小邪一年前从那个毁灭的幻界跌入玄海深处时,经历九死一生才搏杀所得的战利品之一。

每每念及此,他心中便涌起难以言喻的焦躁与悔恨。

【琉璃...那时你究竟遭遇了什么?空间撕裂之术你已掌握,但为何迟迟不来寻我?莫非真有不测?】

那场由心魔引发的幻境,虽然自己虽未亲见琉璃经历了什么,但以琉璃最后爆发湮灭整个幻界的结局反推,他也能猜到她经历的痛苦是何等酷烈。

真相,唯有找到她才能明了。

看着众人脸上囊中羞涩的窘迫,杨小邪心中了然。这些散修小派,灵石本就不宽裕。

就在这时,李闯挤上前来,他消息最为灵通,想到一事,急忙道:

“杨前辈!若缺灵石,珍宝阁才是最佳去处!他们财大气粗,每日交易海量。而且...而且听闻珍宝阁最高处的悬赏榜上,一直挂着一个任务,寻找一个名叫‘江琉璃’的女子!”

他越说越快,“报酬丰厚得吓人,据说是万山界的一条极品灵石脉,外加一个中型的轮回秘境!那可是能演化一方小世界的根基啊!前辈不妨...”

李闯的话戛然而止,因为他感到一股冰冷刺骨的视线瞬间锁定了自己!

杨小邪的目光如实质般压来,带着审视与一丝不易察觉的锐利。

李闯只觉得头皮发麻,后背瞬间被冷汗浸透——自己只是好心分享消息,怎么招来如此恐怖的目光?

杨小邪察觉李闯的瑟缩,意识到自己反应过度,立刻收敛了气息。

此人并无恶意。他微微颔首,声音恢复平淡:“多谢道友告知,杨某会去珍宝阁看看。”

李闯看着杨小邪瞬间变回常态,心中狂跳:【果然!修为越高,这心思越是难以捉摸,喜怒无常啊!】

杨小邪心中却是翻腾。

玖埭!

果然是她在掌控珍宝阁!

幻界毁灭后,她第一件事就是发布天价悬赏,誓要挖出琉璃的下落,其恨意滔天。

至于他自己为何未被通缉?据隐秘消息,是珍宝阁内部有人将他的名字压了下去。能违抗玖埭意志、且让她无可奈何的人...杨小邪眼中闪过一丝兴味。能让玖埭不痛快的事,他很乐意推波助澜。

此人,值得接触。

“牛大妮!你个死丫头又野哪儿去了?!”一声中气十足的怒吼,打破了小镇另一端的平静。牛大妈双手叉腰站在街心,目光如电扫视,精准地锁定了隔壁杂货摊前,正把一个狰狞鬼脸面具扣在脸上的身影。

“哎哟!”牛大妮——或者说,失忆的江琉璃,耳朵被牛大妈揪住,面具歪斜地挂在脸上。“让你看家做饭,你就给我把厨房点了?!我这才出去买棵菜的功夫,灶房都快成炭窑了!乌漆嘛黑一片狼藉!”牛大妈一边数落,一边拽着人往家走,手上力道却拿捏得刚好,并不真疼。

这一幕市井烟火气,恰好落入正欲离去的杨小邪眼中。他御剑悬于半空,看着那“母女”拉扯的背影,心头莫名一暖。

在那场心魔幻境里,他与琉璃最终的归宿,便是如这般平淡温馨的小镇生活。可就是因为贪恋这虚假的安宁,却弄丢了真实的她...

一念及此,心中钝痛。

“诸位,杨某尚有要事,告辞。”他不再停留,对着人群略一拱手,剑光一闪,人已化作天际流光。

街上的凡人纷纷驻足仰望,议论纷纷。

“快看!是仙人!”

“什么仙人,是修士老爷!上次打跑海怪的,就是他们!”

“哼,要真是神仙,咋不把那些吃人的畜生都灭了?我家二虎子就...”一个老妇声音哽咽。

“行了老婆子!没有这些修士老爷,咱们整个镇子都没了!在我这儿,他们就是活神仙!”

江琉璃也仰着小脸,面具滑到脖子上,清澈的眸子里满是纯粹的向往。

仙人...真好啊,想飞就飞。她什么时候也能这样?

不过,眼前的“仙途”显然有点坎坷。牛大妈“和善”的脸庞再次占据视野。

“这就是你非要‘试试’,结果差点把家都烧没了的‘杰作’?”牛大妈指着焦黑的厨房,叉腰问道。

江琉璃缩了缩脖子,露出讨好的笑:“牛大妈~真不怪我!是那灶台不听话,火苗乱窜,菜也不肯好好待在锅里...它们合伙欺负我!”

看着她可怜巴巴的小模样,牛大妈那颗“老母亲”的心又软了。四十多岁无儿无女,照顾这个一年前被主家送来、啥也不会还总闯祸的“牛大妮”,竟成了她最大的慰藉。

“哎...下次不许了!”牛大妈无奈叹气,终究败下阵来,但马上板起脸,“别以为这就完了!现在,立刻,马上,跟我一起收拾!”

“哦...”江琉璃认命地耷拉下脑袋,跟着牛大妈走向那一片狼藉的“战场”。

修士联盟门口的人群渐渐散去。王栋扯了扯还在后怕的李闯的袖子,压低声音:

“诶,你刚才可真敢说!我听说珍宝阁那悬赏刚挂出来时,杨前辈的名字也在上面!结果第二天就被人撤了!这里头的水...深着呢!”言下之意,那江琉璃与杨小邪的关系,绝不简单。

李闯的脸“唰”一下白了,腿肚子有点转筋:“所...所以我刚才是在阎王面前提了不该提的人?!”

王栋同情地点点头,又带着点幸灾乐祸,但好歹安慰道:“不过杨前辈素来名声不错,为人正派,应该不至于为这点事记恨你。”

李闯却觉得浑身哪儿都不自在,刚才那冰冷的一瞥仿佛还在眼前,让他欲哭无泪。

江琉璃盯着桌上那三菜一汤,肚子咕咕直叫。她抄起筷子,几乎是风卷残云,饭菜不停地往嘴里送。牛大妈这人虽然嗓门大、动作粗,但这做饭的手艺真是没得挑,实实在在的好。这也是江琉璃当初为什么非要选她来照顾自己的原因——填饱肚子比什么都强。

牛大妈看着江琉璃这副饿狼扑食的吃相,脸上露出满足的神情。她走到门口,抬眼瞅了瞅外面那轮清冷冷的月亮,叹了口气:“你家大哥……估摸着也该回来了吧?唉,这乱糟糟的世道,亏得仙人出手打退了那些凶兽,不然呐,真不知道还能不能见着他……”

江琉璃嘴里塞得鼓鼓囊囊,含糊不清地嘟囔:“管他呢!一出门就是个把月不见人影,谁知道他干什么去了?本事大着呢,死不了!”她用力嚼着,像是在跟谁赌气。

“呦!”牛大妈一挑眉,毫不留情地戳穿她,“也不知道是谁,前些日子凶兽来了,吓得哭天抹泪,一边抹鼻涕一边写遗书,还骂骂咧咧的。我看哪,你这心里头,怨气还没消呢?”她顿了顿,声音低了些,“这回兽潮来得邪门,谁也料不到。看他平时待你那上心的劲儿,肯定已经在拼命往回赶了,没准儿明儿个就杵在门口了呢。你……真不想他?”

“哼!谁想他?他死在外头最好!”江琉璃像是被踩了尾巴,猛地扒拉完碗里最后一口饭,碗筷一丢,转身就跑回了自己屋里。

门一关,她立刻扑到床边,手忙脚乱地从枕头底下摸出几张皱巴巴的纸——正是前几日兽潮围城时,她边哭边写的遗书。看着上面歪歪扭扭的字迹,她脸上一热,像是怕被谁看见似的,三两下把纸撕了个粉碎。觉得还不够,又冲到屋角的火盆边,把碎纸屑一股脑儿丢进去。橘红色的火苗贪婪地舔舐着纸片,很快就把那些绝望的字句和泪痕烧成了蜷曲的黑灰,最后散作一堆灰烬。

江琉璃盯着那堆灰,直到最后一点火星熄灭,才长长地、无声地吐出一口气,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

她拖着步子挪到窗边,双手支着下巴,望着天边那轮孤零零的月亮。月光清冷地洒在她脸上,映出眼底一丝不易察觉的迷茫和担忧。

“哎,顾大哥……”她对着月亮低语,声音轻得像叹息,“你又跑到哪里去了呀?”脑海里浮现出那个从玄海冰冷刺骨的波涛里把她捞出来的身影。

他是她混沌记忆里的第一道光,也是唯一的光。

是他把她安置在这个还算安稳的小窝里。虽然他每月总会消失那么一两天,但这回他前脚刚走,后脚夜里那些恐怖的海兽就来了。那根本不是涨潮,是无数狰狞的妖兽裹挟着黑色的海水涌上来,遮天蔽日。

绝望之际,幸好有仙人临凡,剑光撕裂了兽潮……可顾大哥呢?他在哪里?

想到仙人,她又记起白日里远远瞥见的那抹超凡脱俗的身影,心头掠过一丝向往。要是自己也能……

手指无意识地拨弄着窗台上花盆里的一株小东西。那不是花,而是一截只有拇指长短、嫩生生的翠绿树藤。

那小小的树藤竟像有知觉似的,随着她指尖的触碰,轻轻地左右摇摆起来,顶端的嫩芽还微微点了点,仿佛在回应。

“小藤呀,”江琉璃的嘴角终于弯起一点弧度,指尖点了点它细嫩的茎,“你要快快长大哦。等你长结实了,好带我出去闯荡江湖,行侠仗义呢!”小藤似乎听懂了,努力地向上挺了挺身子,叶片也舒展了些,像是在展示自己正在努力。

江琉璃看着它努力的样子,心头一软,忽然想起什么,转身跑出去,不一会儿端了小半碗清水进来。她小心翼翼地,一点点把水浇在树藤根部的土壤里,嘴里还温柔地念叨:“多喝点水啊,吃饱饱才能长高高……”

“吱呀”一声,牛大妈推门进来,正好瞧见这一幕,忍不住唠叨:“一株草,值得你这么上心?院子里那些野草,不浇水不也疯长?瞎费劲儿!”

江琉璃没回头,只是用手指轻轻碰了碰小藤的叶子,小声嘀咕:“小藤才不是野草呢……”她知道跟牛大妈说这树藤通人性,牛大妈只会当她魔怔了。

那株小藤似乎听懂了牛大妈的“诋毁”,原本柔顺的叶片瞬间绷紧了些,边缘竟透出一点极淡的锐利光泽,一股不易察觉的、带着点“气性”的波动从它身上散发出来。甚至有一丝极细、肉眼几乎看不见的绿色微光,悄悄从土壤里探出,蜿蜒着朝牛大妈的脚边方向伸去。

“哎!”江琉璃眼疾手快,一把将那一丝微光按回了土里,用指尖压实了土壤,低声警告:“小藤,不许干坏事!牛大妈是咱们的家人。”小藤似乎有些不情愿,那股波动蔫了下去,绷紧的叶片也重新柔软下来,委委屈屈地趴回土面,不动弹了。

江琉璃看着它“闹脾气”的样子,又好气又好笑。

她想起这小东西的来历:就在兽潮发生前不久,她在家午睡时,手腕上突然传来一阵细微的麻痒。睁眼一看,这株小藤不知怎么的就缠在了她腕间那个龙形手镯上,像生了根似的,任她怎么轻轻拨弄都不肯松开。

最奇的是,她恍惚间竟能从它那嫩生生的姿态里,“看”到一种表情——那种被遗弃了的、泫然欲泣的可怜巴巴。

那一刻,江琉璃就明白了,这小藤和自己,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联系。

于是,她把它养在了花盆里。牛大妈只当是她孩子心性养着玩,哪里知道,那日铺天盖地的凶兽扑来时,护住这间小屋和屋里两个人的,除了仙人的剑光,还有这株不起眼的小藤。

它今天这副蔫蔫的样子,可不只是因为被牛大妈说了几句。

江琉璃心里清楚得很,这小东西那天为了保护她们,耗损了巨大的力量。

她眼前又闪过那惊心动魄的一幕:柔弱的小藤瞬间暴涨,化作一条通体翠绿、鳞片如碧玉、身长近百米的巨藤!那巨藤张开仿佛能吞噬月亮的巨口,带着洪荒般的气息,一口就将数十只冲在他们院子里的凶兽吞了下去!

那时候的牛大妈已经是晕倒在地。醒来之后什么都不曾记得。

顾羽海捏碎信笺玉佩的瞬间,碎片从他指缝簌簌落下。他瞳孔骤缩,一股寒意直冲头顶。没有半分犹豫,他一把抄起靠在墙角的冥星剑,转身就往外冲。

灵力激荡,他几乎是撞开房门,身影一闪便已跃上飞剑,化作一道流光,仓惶地撕裂夜幕,朝着信中所指的方向疾驰而去。

那背影,透着前所未有的慌乱。

暗影里,顾羽川这才慢悠悠地踱了出来。他倚着冰冷的廊柱,嘴角噙着一丝毫不掩饰的、冰凉的邪笑,目送着那道剑光彻底消失在天际。

“都办妥了?”他头也没回,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向身后阴影处。

那里,顾淼立刻佝偻着腰,像条影子般贴了上来,语气里满是谄媚和邀功:“主子您放心,妥得不能再妥了!那假玉佩,我找了最好的炼器师,做得跟原版分毫不差。就是……就是信里提到的凶兽袭击时间,我稍微‘调整’了一下,比真实情况晚了那么两天。”

他顿了顿,脸上浮现出恶意的快感,“嘿嘿,等咱们大少爷火急火燎地赶过去,黄花菜都凉了!那片地方怕是早被凶兽踏平了……只可惜……”

顾淼的声音陡然变得咬牙切齿:“可惜半路杀出个杨小邪!这该死的混蛋,不知道抽了什么风,竟然出手帮了玄海那帮散修!要不是他横插一杠子,那边的凶兽潮早就把方圆几十万里的城池都碾成渣了!一个人都别想活!”提起杨小邪,他恨得牙根痒痒,这名字仿佛带着倒刺,扎得他浑身难受。

顾羽川脸上那点虚假的笑意也瞬间冻结。

杨小邪……这个名字就像一根毒刺,深深扎在他心里。从杨小邪降生在碧渊玄海那一刻起,,就注定要与这个所谓的气运之子不死不休!命中注定的死敌!不是你死,就是我亡!有他没我!

顾淼见主子脸色阴沉,不敢再多嘴,连忙从怀里小心翼翼地掏出另一枚玉佩,正是那枚被复制的“原件”。他双手捧着,几乎要低到尘埃里:“主人,原物在此,请您过目。”

顾羽川随意地接过玉佩,指腹摩挲着温润的玉质,嘴角那抹邪笑又缓缓勾起。

【顾羽海啊顾羽海,这回我看你怎么跟姬奴冢交代!身为她最信任的守护者,竟然在鸟不拉屎的玄海之地,偷偷藏了个女人?真是没想到,你这块硬骨头,也会栽在女人裙下!】

“谁?!”一声厉喝划破临潭的静谧。水花轰然炸开,姬奴冢猛地从波光粼粼的潭水中翻身跃起。

晶莹的水帘被她纤手带起,形成一道短暂的屏障。她身影快如鬼魅,足尖点地的瞬间,那条梦幻的鱼尾已化为修长笔直的人腿,水珠沿着光洁的肌肤滚落。

岸边衣架上的华丽外袍被她卷起,眨眼间便裹住了曼妙的身躯,只留下湿漉漉的长发贴在颈侧,几缕水痕蜿蜒向下。

她目光如冰刃,直刺向声音来源处,带着被打扰的浓浓不悦。

尤其是这种时候——她正“享用”着池中那个瑟瑟发抖的男宠,单方面汲取着他可怜的灵力。正是兴头上,谁来触这霉头?

“是我。”顾羽川的身影从崖壁的阴影后悠然步出,脸上挂着看戏般的玩味笑容,眼神放肆地在姬奴冢刚出浴、若隐若现的曲线上逡巡。

姬奴冢看清来人,眉头蹙得更紧,语气里是毫不掩饰的厌烦:“顾羽川?你来干什么?”她拢了拢衣襟,只想快点打发走这个不速之客。

“别急着赶人啊”顾羽川慢条斯理地拖长了调子,欣赏着对方的不耐,“我来,是给你报个信儿。我那好大哥——顾羽海,他又跑了!”

“跑就跑了!”姬奴冢烦躁地挥了下手,水珠甩落,“他又不是我拴在腰间的挂饰!他有他的事,我管不着!”她转身欲走,只想回到内室。

“诶——别急嘛!”顾羽川的声音带着刻意的钩子,“我这信儿还没说完呢。他这次跑啊,可不是为了什么正事。是为了……一个养在玄海那穷乡僻壤的女人!”他刻意加重了“女人”二字,语速放得极缓,确保每个字都像小锤子一样敲进对方耳朵里,

“听说那女人住的地方遭了兽潮,他那个急啊,连招呼都顾不上打,火烧屁股似的就御剑跑了!啧啧,那叫一个情深义重!”

“什么?!他在外面养女人?!”水池里,那个一直屏息装死的男宠,被这爆炸性的消息惊得失声尖叫出来。

他忘了恐惧,脸上写满了震惊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扭曲的嫉妒。

顾羽川饶有兴味地瞥了一眼那个光溜溜、满脸惊惶的男宠,仿佛在看一件有趣的玩物。

这声尖叫,彻底点燃了姬奴冢心头那团因被打扰和被“背叛”消息冲击而燃起的邪火。

她正愁无处发泄!目光如淬毒的冰针,瞬间钉在男宠身上。“聒噪!”她红唇轻启,冰冷地吐出两个字。也不见她如何动作,只是纤纤玉手隔空一抓!

“呃——!”男宠的脖子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死死扼住!他眼球暴突,双手徒劳地在空中抓挠,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漏气声。

不过眨眼功夫,他身体猛地一僵,随即软软地瘫倒在水中,再无声息。清澈的潭水,很快被一丝暗红晕染开。

顾羽川看着那具漂浮的尸体,假惺惺地摇了摇头,语气里却毫无同情:“啧啧,真狠心呐,好歹也是条人命。”

姬奴冢连眼皮都没抬一下,仿佛只是随手拍死了一只苍蝇。

她周身散发着骇人的寒气,那张美艳绝伦的脸此刻冷得像万载玄冰。她看也不看顾羽川,径直朝内室走去,只丢下三个字,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进来,说!”

顾羽川慢悠悠地踱进姬奴冢的内室,仿佛踏入的不是一方禁地,而是自家的后花园。

内室比临潭更显幽暗,只点着几盏摇曳的鲛人灯,光线昏黄,映照着姬奴冢那张冷若冰霜的脸。她没坐下,就站在巨大的玄玉屏风前,湿发贴在苍白的颊边,水珠顺着发梢滴落在冰冷的墨玉地砖上,发出细微却清晰得刺耳的“嗒…嗒…”声。

“说清楚。”姬奴冢的声音没有一丝温度,比那临潭的水还要寒上三分。她没看顾羽川,目光像是穿透了屏风,落在不知名的远方。

顾羽川毫不介意她的态度,反而更享受这紧绷的气氛。他自顾自地在旁边一张铺着雪貂皮的软榻上坐下,姿态闲适,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击着光滑的榻沿。

“清楚?还不够清楚吗?”顾羽川挑眉,语气带着点夸张的惊讶,“我大哥,你那位忠心耿耿的守护者,在玄海最偏僻、最鸟不拉屎的‘天弃城’里的一个小镇子里,藏了个小美人儿。啧啧,金屋藏娇啊。这事儿,藏得可真够深的,要不是这次兽潮来得猛,他急得乱了方寸,连信物都捏碎了,我还真发现不了。”

他顿了顿,观察着姬奴冢的反应。她的侧脸线条绷得死紧,下颌骨的弧度锋利得能割人。

“那信笺玉佩,是他专门留给那女人的吧?啧啧,感应到对方有难,立刻就不管不顾地冲过去……这份‘情意’,连我都感动了。”

顾羽川的语气充满了恶毒的嘲讽,“哦,对了,差点忘了告诉你,他捏碎的那个,是假的。”

姬奴冢猛地转过头,那双冰蓝色的眸子终于聚焦在他脸上,锐利如刀:“假的?”

“对,假的。”顾羽川笑得像只偷腥成功的狐狸,从袖中慢条斯理地掏出那枚真正的信笺玉佩。

玉佩在昏暗的光线下流转着温润的光泽,上面似乎还残留着顾羽海一丝微弱的气息。“真的,在我这儿呢。顾淼那小子,办事还算利索,找了个顶尖的炼器师仿造,几乎能以假乱真,就是……时间上稍微‘调整’了一下。等我这痴情的大哥赶到那个小镇子,看到的,大概只有一片废墟和那女人的残骸了。

哦,不对,可能连残骸都让凶兽啃干净了。”

他晃了晃手中的玉佩,那温润的光芒此刻在姬奴冢眼中却显得无比刺眼。

“他竟然竟然养了一个女人,连自己的守护者的职责都忘记了吗?”姬奴冢的声音低沉下去,仿佛暴风雨前的死寂。她缓缓抬起手,指向顾羽川手中的玉佩,“给我。”

顾羽川没有立刻递过去,反而把手收了回来,玉佩在掌心掂量着:“给你?当然可以。不过,你不觉得这事儿很有意思吗?我大哥,一向标榜光明磊落,视守护你为至高使命,结果呢?背地里干出这种腌臜事。

这要是传出去……”

“你想怎样?”姬奴冢打断他,眼神冰冷地锁住他。

“我不想怎样。”顾羽川摊摊手,一脸无辜,“我只是替你不值。你姬奴冢是什么身份?他顾羽海又是什么东西?也配在你眼皮子底下玩这种偷鸡摸狗的把戏?他不仅背叛了你赋予的信任,更是在狠狠打你的脸!一个守护者,为了个野女人擅离职守,这要是让族里那些老家伙们知道了……”

他的话像毒蛇一样钻进姬奴冢的耳朵。

背叛?擅离职守?为了个女人?这些字眼在她脑中嗡嗡作响,混合着刚才临潭边那个男宠临死前的尖叫——

“他在外面养女人?!”

一种被愚弄、被轻视的怒火,混合着某种连她自己都未曾深究的、强烈的占有欲,如同岩浆般在她心底翻腾、积蓄。

她姬奴冢的东西,绝不允许别人染指!更何况,是顾羽海!是她名义上最亲近的守护者!

顾羽川满意地看着姬奴冢周身的气息越来越冷,那冰蓝色的眸子里翻涌起黑色的风暴。他知道,火候差不多了。他不再卖关子,将手中的信笺玉佩朝姬奴冢轻轻抛了过去。

玉佩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

姬奴冢抬手接住。玉佩入手温润,带着顾羽海独有的、她曾无比熟悉的灵力印记。但此刻,这印记却像烙铁一样烫手,灼烧着她的掌心,也灼烧着她的理智。

她五指猛地收紧,指关节因用力而泛白,仿佛要将这玉佩生生捏碎,连同顾羽海那份可耻的“情意”一起碾成齑粉。冰冷的玉质硌着她的手心,却丝毫无法冷却她心中燃起的滔天烈焰。

“他去了哪里?”姬奴冢的声音从紧咬的牙关中挤出,每一个字都裹着冰碴,“玄海,天弃城?”

“没错,玄海,天弃城。”顾羽川确认道,嘴角的弧度越来越大,那抹邪笑几乎要裂到耳根,“现在赶过去,说不定还能看见他跟那个女人的亲亲抱抱。

你要不要去看看,到底是什么女人,到底有什么魔力,能让他如此不顾一切?”

姬奴冢没有回答。她低头看着掌心的玉佩,那温润的光泽映在她眼中,却是一片冰冷的杀意。

内室里死一般的寂静,只有鲛人灯的火苗不安地跳动着,在姬奴冢绝美却阴鸷的脸上投下明明灭灭的阴影。

空气仿佛凝固了,沉重得让人窒息。

许久,她缓缓抬起头,冰蓝色的眼眸深处,风暴已经平息,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令人骨髓发寒的、绝对的冰冷。

“很好。”她只吐出两个字,声音平静得可怕。

下一刻,她握着玉佩的手猛地一挥,一股磅礴的、带着毁灭气息的灵力轰然爆发!

“轰隆——!”

坚固的玄玉屏风瞬间炸裂开来,化作无数碎片,裹挟着凌厉的劲风,如同暴雨般射向四面八方!碎片深深嵌入墙壁、梁柱,发出沉闷的撞击声。

顾羽川在灵力爆发的瞬间已敏捷地闪身避开,衣袂被劲风带得猎猎作响。他看着那化为齑粉的屏风和姬奴冢周身弥漫的、几乎要实质化的寒气,脸上的笑容越发灿烂。

他知道,这把火,已经彻底点燃了。

姬奴冢站在废墟中央,长发无风自动,外袍下摆微微飘扬。她看也没看身后的狼藉,更没看顾羽川,只是死死攥着那枚玉佩,仿佛那是顾羽海的咽喉。

她迈步向外走去,每一步落下,脚下的墨玉地砖都无声地蔓延开细密的裂纹。

“备云舟。”冰冷的声音不带任何感情地响起,穿透了内室的死寂,也穿透了顾羽川得意的笑容,直直刺向殿外侍立的侍女。

“去玄海天弃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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