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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厌(顾言)那句“虐的是我”,像一记重锤,带着穿透灵魂的疲惫和冰冷的认命,狠狠砸在我(林楚楚)的心上。他手中那叠浸满了无形血泪的书稿,仿佛重逾千斤,压得我喘不过气。
灵魂深处传来系统尖锐到几乎撕裂的警报:
【……核心……逻辑……彻底……崩坏……世界……架构……无法……维持……强制……剥离……!!!】
【……错误!错误!……宿主……灵魂……锚定……失效……%¥#@&*……】
眼前顾言那张写满深重疲惫和悲凉的俊脸、那散发着陈旧墨香和无形血腥味的书稿、这间古色古香却冰冷窒息的房间……所有的景象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水面,剧烈地晃动、扭曲、碎裂!
巨大的吸力从四面八方传来,像是要将我的灵魂从“林初”这具躯壳里硬生生撕扯出去!剧痛伴随着强烈的眩晕感瞬间吞噬了我所有的意识。
……
“滴……滴……滴……”
规律而单调的电子音,如同某种冰冷的心跳,持续不断地敲打着耳膜。
眼皮沉重得像压了两块铅。我费力地掀开一丝缝隙。
刺眼的白光。消毒水的味道浓烈得有些呛人。视野模糊地晃动,最终聚焦在天花板上一盏惨白的日光灯管上。
不是古色古香的帐幔,不是雕花的窗棂。
是医院。
我……回来了?回到……现实世界了?
巨大的茫然和劫后余生的虚脱感瞬间席卷了我。喉咙干得冒火,身体软绵绵的,连动一下手指都异常艰难。
“楚楚?楚楚你醒了?!医生!医生!6床醒了!”一个带着巨大惊喜和哭腔的女声在耳边炸开,紧接着,一张熟悉又带着几分憔悴的脸庞挤满了我的视野。
是林薇薇。我的发小兼闺蜜,也是……那个在虐文世界里,顶着“白月光”林薇薇壳子、一心想拯救“女主”的热血读者。
“薇薇……”我的声音嘶哑得如同破锣。
“是我!是我!楚楚你吓死我了!”林薇薇紧紧抓住我的手,眼泪扑簌簌往下掉,“你都昏迷快一个月了!怎么都叫不醒!医生查不出原因,只说像是陷入了深度噩梦……你到底怎么了?”
噩梦?
那鲜血、那冰冷、那绝望、那来自灵魂深处的痛苦和身不由己的伤害……真的只是一场漫长而荒诞的噩梦吗?
不!绝不是!
顾言那双疲惫悲凉的眼睛,他拿着那叠《蚀骨春深:将军的青梅又吐血了》书稿的样子,清晰地烙印在我的灵魂深处!还有那句“虐的是我”……每一个字都像烧红的烙铁!
“顾言……”我猛地抓住林薇薇的手,力道大得吓人,“顾言呢?!他怎么样了?!”
林薇薇被我抓得一痛,愣了一下,眼神瞬间变得极其复杂,带着惊疑和后怕:“顾言?楚楚,你怎么突然问起他?他……他也在这家医院!”
“什么?!”我的心猛地一沉,“他怎么了?”
“跟你一样!”林薇薇的声音压低了,带着一种难以置信的恐惧,“你昏迷后没几天,顾伯伯就打电话给我,说顾言也莫名其妙地陷入了深度昏迷!症状跟你一模一样!查不出任何器质性病变,就是醒不过来!医生也说像是被噩梦魇住了!”
轰!
仿佛一道惊雷在我脑中炸开!
他也昏迷了!跟我同时!症状一样!
不是梦!那一切都不是梦!我和顾言,我们两个人的灵魂,真的被那个该死的系统卷入了那场荒诞而残酷的“书中书”轮回!在那个虐文世界里互相折磨,在那个古言世界里身不由己地互相伤害!
“带我去看他!”我用尽全身力气想坐起来,却一阵天旋地转。
“你别动!你刚醒!”林薇薇赶紧按住我,眼神里的担忧几乎要溢出来,“楚楚,你先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你这一个月……还有顾言他……你们是不是……”
她的声音顿住了,眼神里充满了探究和一种强烈的直觉带来的不安。
就在这时,病房门被轻轻推开。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医生走了进来,身后跟着一个护士。
“林小姐,你醒了?感觉怎么样?”医生走过来,温和地询问。
“医生,我朋友她刚醒,情绪有点激动。”林薇薇连忙解释。
医生点点头,开始例行检查,询问我的状况。我勉强配合着,心思却全在顾言身上。
检查快结束时,我忍不住再次开口:“医生,我想去看看顾言……顾言他在哪个病房?”
医生翻病历的手顿了一下,抬头看了我一眼,又看了看满脸焦急的林薇薇,叹了口气:“顾先生……他的情况比较特殊。就在你隔壁的7床单人病房。但他的状态……比你要糟糕很多。”
“糟糕很多?”我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嗯。”医生面色凝重,“林小姐你虽然昏迷时间长,但生命体征一直相对平稳,更像是……深度睡眠状态。但顾先生不同。”
医生斟酌着用词:“他的昏迷状态非常不稳定。生命体征波动剧烈,尤其是心率和血压,经常毫无征兆地飙升到危险值,然后又突然跌入低谷,伴随着大量出汗和……极其痛苦的表情。仿佛……”
医生顿了顿,似乎在寻找合适的描述:“仿佛他整个昏迷过程,都在经历着某种……极度剧烈、持续不断的痛苦煎熬。我们用了很大剂量的镇静药物,效果都很有限。他的身体和精神,都像是在被一种无形的力量反复撕扯、碾压。再这样下去,他的身体机能会承受不住的。”
极度剧烈、持续不断的痛苦煎熬……
无形的力量撕扯、碾压……
医生的话像一把把冰冷的刀子,狠狠扎进我的心脏!
那不就是……那本《蚀骨春深》里的剧情吗?!“林初”一次次咳血,“顾厌”一次次在窗外承受着心如刀割的折磨!那些我(或者说被剧情操控的林初)写下的冰冷疏离、那些绝望的误会、那些深夜无言的凝视……甚至最后那场虚构的、咳血而亡的结局……
那些文字所承载的“虐”,那些无形的伤害,此刻正在现实中的顾言身上,真实地、残酷地上演着!他被困在那本由我“写”成的书里,承受着书中“顾厌”所承受的一切痛苦!
是我……是我亲手把他推入了那个永无止境的炼狱!
巨大的恐惧和悔恨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我淹没!窒息感让我眼前发黑。
“医生!带我去看他!求求你!带我去看他!”我挣扎着,不顾林薇薇的阻拦,几乎要从床上滚下来。
医生和林薇薇拗不过我,加上我检查下来暂时没有大碍,最终同意让护士推着轮椅送我过去。
短短几步路的距离,却漫长得像一个世纪。
7床病房的门被轻轻推开。
一股更浓重的、混合着消毒水和某种沉重压抑的气息扑面而来。
房间里很安静,只有心电监护仪那比我这间更急促、更不稳定的“滴滴”声在回响。窗帘拉上了一半,光线有些昏暗。
顾言静静地躺在病床上。
他瘦了很多,脸颊凹陷下去,脸色是一种不健康的、近乎透明的苍白。浓密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一小片阴影,薄唇紧紧地抿着,即使在昏迷中,眉宇间也锁着深深的、化不开的痛苦沟壑。
他的额头上布满了细密的冷汗,几缕黑发湿漉漉地贴在皮肤上。露在被子外的手背上插着输液针,青筋因为消瘦而异常清晰。最刺目的是,他的手指,即使在昏迷中,也死死地、痉挛般地攥着拳头,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着青白,仿佛在抵抗着什么无形的、巨大的痛苦。
心电监护仪的屏幕上,代表着心率的线条剧烈地上下跳跃着,时而冲上高峰,时而跌入谷底,伴随着刺耳的报警声,描绘着他身体内部正在经历的风暴。
他就那样躺在那里,像一个被抽干了生气的、破碎的人偶。曾经挺拔的身姿被病痛和噩梦折磨得脆弱不堪,只剩下无边的痛苦和死寂。
林薇薇倒抽一口冷气,捂住了嘴,眼泪瞬间涌了出来:“天啊……他怎么会……变成这样……”她看看病床上形容枯槁、痛苦挣扎的顾言,又看看轮椅上脸色惨白、浑身颤抖、死死盯着顾言的我,一个可怕的、串联起一切的猜想在她脑中轰然成型!
她想起了在《蚀骨情深》世界里,林楚楚(作者)那油盐不进、坚持走剧情的“敬业”。
她想起了自己顶着林薇薇壳子试图“拯救”时,林楚楚和顾衍(顾言)之间那场充满真实痛苦和爆炸性信息(娃娃亲)的诡异对峙。
她想起了世界崩塌时那诡异的景象。
再联想到此刻,同时陷入诡异昏迷、症状却天差地别的两人……
“楚楚……”林薇薇的声音带着剧烈的颤抖,她蹲下身,抓住我冰冷的手,强迫我看向她,眼中充满了惊骇和难以置信,“你们……你和顾言……是不是……是不是真的……”她艰难地吐出那个荒谬绝伦的词语,“……穿越了?去了……你写的书里?然后……然后发生了什么?他怎么会……这样?!”
我看着林薇薇眼中那洞悉真相的惊涛骇浪,又看向病床上那在无形噩梦中痛苦挣扎、仿佛随时会碎裂的顾言,巨大的悲伤和绝望终于冲垮了堤坝。
眼泪汹涌而出,不是委屈,不是恐惧,是深不见底的悔恨和撕心裂肺的痛楚。
我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喉咙却像是被滚烫的砂砾堵住,只能发出破碎的呜咽。最终,所有的言语都化为了一声泣血的、绝望的哀鸣:
“是我……都是我……是我写的书……是我把他……害成了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