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郊的沙滩铺满了细腻的金砂,阳光像碎金般洒在海面上,泛着粼粼波光。姒沁裹着厚厚的防晒衣,刚拍完一场海边追逐戏,正坐在遮阳伞下歇脚,额角的薄汗顺着脸颊往下滑。
“休息得怎么样?”一道低沉的声音在头顶响起。
姒沁抬头,看到江时序时愣了一下。他穿着简单的白色衬衫,袖子挽到手肘,露出线条流畅的小臂,手里还拎着个保温箱,显然是特意来探班的。
“好多了,谢谢江总关心。”她下意识地想往后挪挪,却被他按住了肩膀。
江时序在她身边坐下,从口袋里掏出纸巾,动作自然地帮她擦去额角的汗。
他的指尖微凉,触碰到她温热的皮肤时,姒沁像被烫到似的缩了缩,却被他轻轻按住:“别动。”
他的动作很轻柔,连带着整理她被海风吹乱的碎发时,指腹都带着小心翼翼的弧度。
遮阳伞下的光线柔和,姒沁能清晰地闻到他身上淡淡的雪松味,混合着海风的咸湿,意外地让人安心。
“你怎么来了?”她小声问,心跳有点乱。
“路过,顺便看看进度。”江时序收回手,打开保温箱,里面是切好的水果和一杯温蜂蜜水,“特助说你退烧后没什么胃口。”
姒沁看着那些新鲜的草莓和蓝莓,心里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他明明前几天还在冷落她,此刻却细致得不像话。
她没接水杯,反而拿起根小树枝,在沙滩上画起了猫咪。三两下就勾勒出一只圆滚滚的小猫,脑袋歪着,尾巴卷成一团,憨态可掬。
“我很喜欢猫,”她一边画一边轻声说,“以前总想养一只,可是拍戏到处跑,怕照顾不好。去年在巷口喂的那只流浪猫,后来不知道去了哪里。”
江时序看着她低头画画的样子,阳光落在她浓密的睫毛上,投下一小片阴影,侧脸的线条柔和得不像话。
他没说话,只是将她画的猫咪轮廓,悄悄记在了心里。
收工时,夕阳已经染红了半边天。江时序的车就停在不远处,他靠在车门上,看着姒沁和剧组的人道别。
“我送你回去。”他走过来,语气不容拒绝。
这次姒沁没反驳,乖乖上了车。车子没往公寓的方向开,而是驶向了一家隐蔽的海鲜餐厅。包厢里视野极好,能看到窗外的海景。
江时序显然是熟客,没看菜单就点了几道清淡的海鲜,全是适合病后食用的。菜上来后,他没怎么动筷子,反而不停地给她夹菜,剥好的虾、去了壳的贝类,堆了小半碗。
“够了够了,我吃不下了。”姒沁按住他的手,他的指尖温热,和平时的清冷不一样。
江时序停下动作,看着她碗里堆成小山的菜,眼底似乎带着笑意:“多吃点,补补。”
姒沁低头扒着饭,心里那点异样的感觉越来越清晰。
这个江时序,和她最初认识的那个冷漠、算计、带着审视目光的男人,好像越来越不一样了。
他会因为她毁了合同而“刁难”她,会因为她和别的男演员走红毯而冷落她,会在她生病时让她多休息,会记得她喜欢猫,会在海边耐心地给她擦汗、整理头发,还会在餐厅里笨拙地给她夹菜……
这些细碎的瞬间像投入湖面的石子,在她心里漾开一圈圈涟漪。
她偷偷抬眼,看到江时序正望着窗外的海景,侧脸在暮色里显得格外柔和。
或许,慕婉说得对,他对她,确实有点不一样。
这个念头冒出来时,姒沁的心跳漏了一拍,脸颊也跟着微微发烫。她连忙低下头,假装专心吃饭,却没发现,对面的男人嘴角,正悄悄勾起一抹极浅的笑意。
剧组的戏份转场回了市区,姒沁刚结束一天的拍摄,瘫在保姆车里刷手机时,推送的娱乐头条突然弹了出来。
标题刺眼——《江氏集团继承人江时序亲自接机,与黎家千金黎梨共进家宴,好事将近》。
配图里,江时序站在机场出口,身形挺拔,黎梨穿着精致的连衣裙,笑靥如花地挽着他的手臂,两人身后跟着双方家长,一派和睦。
另一张照片是在江家老宅门口,记者拍到他们一同走进大门,黎梨的手甚至亲昵地搭在江时序的手腕上。
评论区已经炸开了锅,“豪门联姻”“天作之合”的词条刷得飞快,还有营销号扒出两人从小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往事,字里行间都在暗示这是板上钉钉的婚约。
姒沁握着手机的手指紧了紧,屏幕的光映在她脸上,有些发凉。
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蛰了一下,不疼,却有点空落落的。
她想起南郊沙滩上他给她擦汗的指尖,想起海鲜餐厅里他堆在她碗里的虾,想起他说“多吃点,补补”时眼底的温度……那些细碎的暖意,此刻好像都被这组照片冲淡了。
司机透过后视镜看了她一眼:“姒小姐,回公寓吗?”
“嗯。”她应了一声,把手机按灭,看向窗外飞驰而过的街景。
霓虹灯次第亮起,映照着这座城市的繁华,也照出她和江时序之间那条无形的鸿沟。
她自嘲地弯了弯嘴角。姒沁啊姒沁,你到底在期待什么?
他是江时序,帝都江家的掌权人,身家上亿,站在金字塔顶端的人物。
而她呢?一个从小地方走出来的演员,靠一部部戏拼到现在,论家世、论背景,和他身边的黎梨比起来,简直是云泥之别。
黎梨才是和他门当户对的存在,是能在商业场上为他助力、在社交圈里与他并肩的伴侣。两家联姻,强强联合,本就是顺理成章的事。
之前那些相处的瞬间,大概只是他一时兴起吧。就像看惯了山珍海味的人,偶尔想尝尝清粥小菜,新鲜劲过了,自然要回到原本的轨道。
姒沁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底那点不合时宜的失落。
认清现实,对谁都好。
接下来的几天,姒沁像换了个人。
江时序发来的信息,她回得客气又疏离,多半是“在忙”“谢谢关心”“不用麻烦了”。
他说要过来探班,她找借口推脱;助理转达他想一起吃饭的意思,她以“剧组有聚餐”婉拒。
她把所有精力都投入到拍戏里,收工后就直接回公寓,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刻意避开了所有可能和他产生交集的机会。
剧组的人都看出她状态不对,问起时,她只笑着说最近太累了。只有她自己知道,她是在刻意划清界限——像他那样的人,她高攀不起,也不该去肖想。
这天晚上,姒沁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手机屏幕亮了又暗。
江时序半小时前发来一条消息:“明天出来吃饭,想和你聊聊”
后面还加上了地址和时间
她盯着那行字看了很久,最终还是按灭了屏幕,闭上了眼。
没什么好说的。
他们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与其到最后难堪,不如现在就退回各自的位置。
只是闭上眼的瞬间,南郊沙滩上那抹雪松味,餐厅里他给她夹菜时的眼神,又不受控制地浮了上来。
姒沁用力掐了掐眉心,把那些不该有的念头压下去。
就这样吧。她对自己说。